《偏执狂他宠我成灾》作者:风无关月 文案: 上一世,偏执狂身处悲剧深渊,暗恋成灾。 直到她被人构陷诋毁跳江自杀,他才堕落入魔成为刽子手。 这一世,她重生回十七岁。 十六岁的偏执狂尚在前端潜伏期,冷漠孤僻,爱她成灾。 [被偏执狂爱上两辈子,那是她的灭顶之灾] 他和人打架,拳头狠厉不留余地。 姑娘生气:“快点!给人道歉!” 他冷哼:“我没有错。” 姑娘气得发抖,质问:“那人家有什么错?你下手这么狠,至于吗?!” 他既狂妄又冷漠,仿若身处深渊万劫不复,嗓音低沉嘶哑。 “没人敢在我面前说喜欢你。” 上辈子,她避那个阴鸷危险的少年如猛虎蛇蝎。 重生后,她躲不过偏执少年一朝掠夺步步为营。 本文须知: 1、1v1,重生校园,双C,HE 2、主感情甜文流。 3、本文禁止扒榜,KY,杠精,考据党退散。 内容标签: 重生 甜文 校园 姐弟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初诺,仲野 ┃ 配角:新文《重生后我撮合大佬和白月光》 ┃ 其它:偏执,校园,校霸,甜文 第1章 【执行枪决】 【各位观众朋友大家好,欢迎您收看晚间新闻,据悉本市于两个月前发生一起重大恶性刑事案件。】 【年仅19岁的犯罪嫌疑人仲野涉嫌故意杀人罪,经泓南市最高人民法院一审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于2018年8月24日上午,执行枪决。】 泓南市,枪决执行场。 六辆警车顶部的红蓝灯光交辉闪烁,鸣笛大作。 三十名特警手持防爆盾里三层外三层的将执行场隔离成执行区与安全区。 第七辆警车最后到达,四名警察押着年仅19岁的犯罪嫌疑人下车。 颀长少年眉目清冷,墨眸里掩藏着孤傲乖张,浑身笼罩着灰暗死寂。 他宛若一具行尸走肉,手铐脚铐叮啷作响,毫无生气。 四名警察将他押至执行场中间,随即退到安全区,以免被弹片误伤。 周遭围观的中年警察不禁一片叹惋,如此年轻俊逸的小伙子,未来还有无限可能。 少年抬头望向湛蓝的天,此时此刻,心中无比安宁平和。 他早死了,心早随着一个女人跳进冰冷江中,万劫不复。 如今这副躯壳完成了使命,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枪决准备!” 清俊少年缓缓阖眼,忆起姐姐的一颦一笑,温柔扬起唇角。 姐姐,仲野来了,你别害怕,仲野来陪你,再也没人敢欺负你。 “三!” 姐姐,你知不知道,仲野有多爱你。 可仲野没来得及说,是仲野的错。 “二!” 姐姐,你怎么不等仲野长大? 长大仲野才能娶你,保护你。 “一!” 诺诺,下辈子,仲野还爱你。 ******** “不!仲野!你不能死,不能死,仲野!” “哎,小姑娘,醒醒,醒醒,你怎么睡这儿了?” 卫生间内消毒水味弥漫,刺鼻熏人,一束强光散入她瞳眸缝隙,卷睫阴影落上小姑娘皙白剔透的肌肤。 晃醒她的是保洁大妈,看到她清醒之后便去了旁边的隔间收拾卫生。 “咳!咳咳!” 初诺头疼欲裂,嗓子不适猛地咳嗽两声,视线扫过面前的落地镜。 刹那间,脑神经“嗡”的一声绷断,她全身汗毛竖起,震惊不已,张口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久久不能回神。 怎么回事?自己不是跳江了吗? 这高中校服是怎么回事?现在是什么时候? 深呼吸三秒后,初诺手扶瓷砖墙勉强站起身,环顾四周判断自己现在身在何处。 女卫生间每扇隔门是夸张大胆的油画涂鸦,顶灯昏黄暗淡。 欧美重金属音乐由外传入,人声伴随节拍此起彼伏,地板也随之震荡。 酒吧,这是酒吧。 初诺连忙掏出校服外套里的手机,手机屏显示【2015年5月7日,晚20:06】。 纤细指尖攥紧手机,指肚微微泛红,她眼眶生疼,如鲠在喉,缓了好一会儿才硬生生将眼泪憋回去。 没错,这是她跳江的三年前,这年她十七岁,是市一中的高二学生。 手机“叮咚”一声将她吓得一激灵,一条微信由手机屏幕上方弹出,发信人备注是【仲爸爸】。 「诺诺,你告诉仲野,仲家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让这小子别在外面瞎混!」 初诺看着手机微信,不断向上滑翻阅着和【仲爸爸】的聊天记录。 她想起上一世,仲野和仲爸爸吵架冷战,一连好几天不回家,自己来劝无果,反而还遭到仲野的白眼冷待。 仲野孤僻叛逆的秉性任谁也劝不听,仲爸爸因此整日心神不宁,开车出去找仲野回家时,不幸撞出隔离带成为植物人。 仲氏集团的股东们混迹商场多年,个个心狠手辣,趁火打劫将仲家辛苦经营多年的产业一朝夺走。 不仅如此,还一并联名构陷仲家操纵资本运作,害得仲家尽数财产被上面查封。 仲爸爸的天价医疗费,银行送来的债务单,将她逼得走投无路,只得年纪轻轻进入娱乐圈拍戏,一点点堵窟窿。 可就在她成为国民小花旦的二十岁,她遭小人妒忌陷害,抹黑编排。 一时间,铺天盖地的网络暴力和指责谩骂让她患上抑郁症。 最后,她用跳江自证清白,而仲野也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既然老天让她回到悲剧的源头,那她就一定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 爵尚酒吧,处处灯红酒绿,重金属音乐震耳欲聋。 舞台中央扭动形形色色的男女,空气中混杂着烟酒味道,使人呼吸不畅。 二层是VIP豪华包房,隔音效果良好,常供一些公子哥儿们消遣放纵。 酒红色沙发正中央,少年匀称结实的胸膛罩在松垮的纯黑衬衫下,领口扭开两颗纽扣,露出清晰喉结与清瘦锁骨。 光影散射至他细碎乌黑的短发,鼻挺薄唇,剑眉如锋,脸形轮廓棱角分明,五官深邃刚毅,黑眸中满是狂野不羁。 他冷峻又孤僻,在一众只顾吃喝玩乐的公子哥们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二少,喝一个吗?”同行的女伴举着酒杯凑到他身边。 仲野皱眉,眼皮都没动一下,厌恶女伴身上厚重的香水味和脂粉香。 他还不到动什么歪歪心思的年纪,也从不喝酒吧里女人端过来的酒,谁知道酒里会掺些什么。 同行的女伴叫叶娆,十八岁,衣着妆容都是超出年龄的成熟暴露。 叶娆老早就注意到这位仲家二少,四处找人打探他的底细,知道他岁数不大,就愈发想将他吃定。 她自信这种未经女人香的小少爷经不起勾引,肯定会被自己迷得神魂颠倒。 “二少,喝一个吧。有什么不开心的与我说说,”叶娆端起酒杯,前胸挨近仲野胳膊,嗲声嗲气:“你看人家端的好累,二少心疼一下人家嘛。” 仲野嫌恶的将胳膊移开,喉结一动,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好友任允非瞧仲野脸色不对,直接使眼色要叶娆离开,自己则倒杯酒递过去,问:“咋了?和仲伯伯又吵架了?” 仲野接过好兄弟的酒,一口气干下去,他正值变声期,嗓音沙哑低沉如同磨砂纸磨过喉咙。 “我爸要我向仲泽道歉,哼。”他轻蔑低哼一声,冷笑自嘲,“我他妈在仲家算什么东西,怎么敢和仲家的长子长孙顶嘴。” 任允非懂兄弟难处,拍拍仲野肩膀劝说:“那你也不能不回家啊,天天在酒吧待着也不是个事儿。” 仲野墨眸一眯,谨慎地问:“是我爸让你来当说客?” 任允非双手举起,无辜道:“别冤枉好人,我意思是你要不上我家住,反正我床大卧室也敞亮。” “得了,我没有和男人躺在一个床上的习惯。”仲野向后倚靠,头枕在沙发背上,阖眼休息。 任允非瞄到一直望着这边的叶娆,胳膊肘怼怼仲野,轻笑说:“野哥,我看那叶娆不错。” 仲野阖眼手揉太阳穴,薄唇轻翕,冷言道:“我对钓凯子的花头没兴趣。” 有些人生下来就是罪孽,连血都不干净。 他已经那么脏了,就不想再碰脏东西了。 “仲野!”包房门从外推开,清甜音色闯入众人耳畔。 仲野睁开眼,门口进来一个蓝白校服的白皙姑娘,不施粉黛的脸颊是宜人的漂亮娇媚,茶色明眸内是人忍不住摧毁的纯净澄澈。 她美的不可方物,和瓷娃娃一样,存在的不现实。 祸水,这是仲野见她第一面时的评价。 单凭她这张脸就会惹多少男人弥足深陷,仲野几乎能听到任允非盯着她吞口水的声音。 他没来由的心烦不耐,出口打断现下的尴尬局面。 “你找来这里做什么?”仲野抬眼看她,按理说,他该称她一声姐姐。 “找你回家。”初诺见到面前活生生的弟弟,几乎是用哭腔颤抖的说出这四个字。 仲野自小敏感,听出她情绪里的不对劲却故意忽略,冷淡道:“我和仲家之间的事儿用不着你插手。” “不行,你要跟我回家。”她决不能任由仲野继续颓靡,“仲野,你得听姐姐的话,你要跟我回家。” 仲野听这话一怔,抬眸和她明亮干净的茶色瞳孔对视。 姐姐?她怎么忽然胆子大了这么多? 以前不是从来只和仲泽说话吗? “走吧,和姐姐回家,就算仲爸爸打你骂你,姐姐也会护着你的,你不要怕。”初诺绕过堆满酒瓶酒杯的茶台,直接上前拉起仲野的手。 仲野心里震惊诧异说不出口,黑眸紧紧跟着漂亮姑娘的一举一动。 少年冰冷的手心传来温润丝滑的触感,他瞳孔震荡如同八级地震,不敢相信这是家里那个见着自己就怕,总是躲自己远远的姑娘。 初诺不由分说拉起弟弟的手,她不再像上辈子那样躲他怕他。 “你回去吧。”仲野僵硬的甩开她温热的手,绷紧俊颜道:“没必要来管我。” 她了解这个少年所有的屈辱和苦痛,轻叹一口气,然后矮身蹲在他面前,替他系好黑衬衫领子处的两颗扣子。 “仲野,姐姐知道你很乖,听话,姐姐保证仲爸爸绝对不会打你的。”她梨涡深陷,冲他笑的明艳夺目,还有模样的竖起三根纤指保证。 “你...”仲野被她替自己系扣子的举动惊着了,喉咙一阵火烧干涩,“你到底...怎么了?” 怎么突然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且她的语气那么轻柔温和,使人如沐春风。 以前从来不会的,她和自己说话都是怯生生的,哪有这么自然。 他脑子一团乱,还没适应她对待自己态度的改变。可腿不听使唤,鬼使神差的跟着她走出VIP包房。 直到和她一起坐上出租车,沿街吹过的风唤醒他的神智,他用力拧紧自己大腿痛骂自己没用。 靠!遇上这个祸水! 仲野,你真他妈要完了! 第2章 【好好活着】 “你...你为什么要来找我?”冷峻少年一直望着车窗外飞逝过去的每一盏灯。 初诺侧目看向仲野,灿若繁星的眸里倒映少年俊逸的侧颜,浅笑道:“你是我弟弟啊,姐姐照顾你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不,任何人对他的好从来不是天经地义的。 他不懂平日惧怕自己的女孩子突然而然的变化。 “你和仲泽吵架了?”仲野实在想不出其他的缘由,姿态冷漠的问着。 她懂仲野话里有话,意味深长地抿唇微笑,摇摇头道:“没有,仲泽不会和一个高中生吵架的。” 仲野沉默不作声,眼角余光却不断扫向身旁的少女。 他奇怪,今日她谈起仲泽的神情语气和以前也不大一样了。 “对了,我给仲爸爸回个微信,告诉他我们要回去了。” 初诺掏出校服上衣里的手机,纤细指尖边敲击屏幕边对仲野说:“你不要害怕,仲爸爸一直很担心你,不会打你的。” 仲野不太适应她一直用哄小孩子的温柔语气和自己说话。 把自己当做三岁小孩吗?还怕打? 出租车的后座,漂亮姑娘一直忙于打字发语音报平安。 她没注意到,望着街景的冷峻少年唇角弯起淡淡弧度,黑眸中是一闪而过的雀跃。 ******* 仲家有两个儿子。 一个是受人夸赞,光耀门楣的长子仲泽。 一个是他,乖张暴戾,孤僻阴暗的私生子仲野。 仲野是被生母遗弃在仲家别墅门口的。 当时是隆冬大寒,一个形销骨瘦的女人把八个月大的男婴扔在仲家门口,襁褓里还塞着一张权威医院出具的亲子鉴定书,证明别墅的男主人是这个孩子的亲生父亲。 仲家别墅坐落在上棠山的别墅区,闹中取静的一块风水宝地,地理位置优越,是全国著名的富人集聚地。 出租车停在门牌为五号的别墅铁门外,初诺付了五十块车钱,随后和仲野一起下了车。 夜幕沉沉,园内壁灯和地灯光束辉映,绿植草坪修剪的大方阔气。 欧式三层建筑富丽堂皇,中世纪风壁画完美复刻在别墅外墙,风格独特。 初诺也不是经常住在这里,自从上高中可以住宿之后,她第一时间就搬出了这个地方,只有周末才会回来拿换洗衣物。 她输入别墅大门的密码,推开门就听见客厅里中年女人尖锐难听的骂声。 “那个下贱女人生的小孽种就该死在外面!你还让他回来干什么?!” “呸!杀人犯生出的下贱胚就该跟着杀人犯进监狱蹲到死!” “啊!我嫁到你们仲家这么多年,我这苦啊,算是受够了!” 尖声尖气的骂骂咧咧变成中年妇人假惺惺的哭天抢地,几乎每一天都会上演这种戏码。 令人很难想象如此不堪入耳的话语出自一个教养良好,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豪门阔太太嘴里。 初诺深呼一口气,回头冲他嫣然一笑,用口型告诉他:别怕,有姐姐在。 仲野看着少女俏丽明艳的笑容不知作何反应。 他早就习惯中年女人一口一个“杀人犯”“下贱胚”,却没习惯她一口一个“别怕”“有姐姐在”。 门口的动静吸引客厅内众人的目光,仲坤和仲泽两父子一齐起身离开沙发走过来。 初诺望着沧桑不已的仲爸爸,鼻头有些发酸,明明才五十出头的年纪,却已经两鬓全白了。 仲坤身后跟着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儒雅青年,二十二岁,举手投足颇具绅士风度,英才气质尽显,留学归国的精英,是仲氏集团当之无愧的继承人。 只有初诺知道,上辈子仲氏集团破产之后,仲泽带着母亲抛下一切飞到美国。 上面来查封仲氏家产之前,仲泽还卷走了仲家所有能变卖的珠宝,抛弃医院里的仲爸爸,而后还在美国登报表示和仲家断绝一切关系。 最后,还是仲野留在仲爸爸的病床前尽孝道。 可是现在,这一切还未发生,那些黑暗的人性还掩饰在虚伪的光亮皮囊之下。 初诺神情上并未显现出太多,上辈子她拿了不少影后视后的奖项,表演是她擅长的领域,她要装的若无其事,仿若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哎呦,我说是谁把这个下贱胚带回来了,一个外人天天插手我们仲家的事,岁数不大,管的倒宽。”方锦梅双臂叠在胸前,抬起下巴眼光锐利,傲慢腔调令人刺耳。 仲坤不满方锦梅迁怒到初诺身上,肃声道:“行了,锦梅,孩子们平安回家就行,你少说两句。” 方锦梅听到丈夫回嘴,更加不依不饶,气得脸涨红,音色愈发尖锐:“我说错了吗!我们仲家花钱养着一个外人,一点回报看不到不说,还和这个下贱胚子窜通一气,不是白眼狼是什么?!” 仲坤听见妻子过分言语,直接斥道:“够了!你上楼回房间去!” 豪门阔太太虽然嚣张跋扈惯了,听着丈夫呵斥也是不敢再言语,气汹汹的迈上二楼的楼梯,嘴里还嘟嘟囔囔着什么。 直到二楼传来“砰”的一声巨响,世界才恢复清净。 仲坤看到孩子们平安回来,安心道:“好了,回家就好,回家就好。” 初诺看到仲爸爸眼底充斥的红血丝,心底清楚仲爸爸这几日担心仲野的疲累焦急。 她点头,“嗯,仲爸爸您先回去休息吧。” 仲坤抬首望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二儿子,似有千言万语要说,终究归为一声重重叹息,扶着楼梯把手回到二楼房间。 仲泽抬手优雅的扶着金边眼镜,温和道:“我已经让刘妈煮好饭菜,先吃一些吧。吃完回去洗个澡睡一觉,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 她再精湛的演技也抵挡不住心里的厌恶,不断斥责自己上辈子瞎了眼,居然觉得仲泽是个亲切和善的好大哥。 这个人前儒雅的贵公子,不过是个假惺惺披着人皮的畜生罢了。 初诺生生压下心中的不适,拾起上辈子常在镜头前的假笑,有点生硬,却教人看不出破绽。 她没回仲泽的话,直接转头对仲野说话:“你先去吃饭。姐姐先上楼换身衣服,一会儿下来找你。” 仲野对她的举动发懵,他还是不太适应少女对自己突然的关注。 而且她居然忽略仲泽和自己说话,这简直可以用诡异来形容。 初诺对着仲野绽放笑颜,皙白的精致脸孔使少年晃了晃神,他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她对自己笑的神情竟比方才对着仲泽笑亲切真诚太多了。 活在污浊黑暗的少年没见过光,他盯着明艳漂亮的少女上楼,从她纤细娇柔的背影里竟看出刺目的光。 ******** 饭厅里,她换上家居服和仲野同桌吃饭,这情景看着稀松平常,其实在仲野看来,这是她第一次和自己同桌正常吃一顿饭。 “仲野,你九月份是要去市一中报道吗?”她坐在他对面,抬手为仲野倒上一杯牛奶。 其实仲野才十六岁就已经182了,不过她还是希望弟弟能长高一些。 她纤手将牛奶推到仲野面前,噙着笑意等他答话。 “不...不知道。”他看着那杯温热的牛奶发愣,反应迟缓。 “嗯?那你要去哪里上学?一中已经是泓南市最好的高中了,正好我上高二,还能在学校里照顾你。” 凭仲家的实力绝对可以捐一栋图书馆把仲野送进一中,初诺蹙眉,她还是希望仲野可以去一中,她还能督促他学习。 “你到底想干什么?” “嗯?” “你为什么...”仲野顿一顿,声音低哑,“...突然这么关心我?” 明明以前都不是的,怎么今晚就变了。 老天爷,别再戏弄他了。 初诺一时语塞,想起上辈子自己竟顾着躲避这个阴暗危险的少年,自己重生之后对他突然的亲切,他心里肯定有一万个问号。 “因为...”初诺编台词张口就来,“因为我们班上有一个女同学整天炫耀她有个多好的弟弟,我生气啊,明明我的弟弟也是又高又帅。” 这个理由令仲野瞠目结舌。 他脑子转了一万个理由,也没想过是因为女孩子们之间的嫉妒心作祟,不过看着她认真的神情也不由得他不信。 上辈子的三料影后演技精湛,她暗暗舒一口气,总算把仲野唬过去了。 初诺继续劝他:“上一中吧。你好好学习,姐姐会帮你的,而且一中可以住宿。”她小声伸手指指向楼上,“还可以远离那个老太婆。” 仲野想起刚才不好的事,垂首向她道歉:“对不起。” 初诺知道仲野为什么和自己道歉,再活一回,她绝不会让弟弟再受方锦梅的污言秽语了。 “仲野,你看着我。”她的语气分外郑重严肃,茶色美眸里是对仲野未来的所有希冀。 仲野抬头对她四目对视,喉结不自觉滚动好几下,心跳控制不住的加快。 明艳娇媚的少女神色温柔,温言劝说:“答应姐姐,好好活下去好吗?” 不知不觉,孤僻暴戾的少年中了魔,竟乖乖的点头,喉咙里挤出字眼。 “嗯,好” 第3章 【从来不是】 第二日清晨,初诺被方锦梅的高嗓门吵醒,这也是她上高中之后迫不及待搬出去的原因。 一楼客厅仍然是中年女人高声尖嗓的骂骂咧咧,听的人头皮发麻。 “这个孽种爱上哪去上哪去,死在外面我也不管,让他滚出仲家!”方锦梅情绪激动的掐着腰,对着沙发上的仲家父子三人吼叫。 沙发角落处的少年一言不发,面目冷漠,他穿着淡灰色的棉质T恤,整个人也蒙上一层厚重灰霾。 仲坤无奈妥协,看向沙发角落的少年,严肃道:“行了,仲野,给你方阿姨和大哥道个歉,这个事儿就算过去了。” 仲泽笔挺端坐在父亲身边,仿佛身后有巨大的靠山,擎等着仲野向自己和母亲道歉。 仲野一声不吭,黑眸淡漠的扫过面前的一家三口。 他比任何人都固执,叛逆乖张。事实上,自小到大他从未低头道歉。 昨晚饭桌上,是他初次和一个姑娘道歉,他知道她无辜被连累挨骂。 他太脏了,不适合和任何人扯上关系,也不适合被任何人亲近。 仲野黑眸内仿若附着一层寒冰,他孤僻的把自己缩进阴暗肮脏的世界,不许任何人窥探。 “我没有错。”他冷冷的扔下四个字,长腿一迈回了二楼房间,锁上门锁。 一楼客厅随即炸开锅,方玉梅继续对着仲坤指天骂地,哭哭喊喊,痛斥自己这些年容忍这个小孽种多不容易。 初诺在一楼喊叫的污言秽语中匆匆洗漱完毕后,才发现仲野已经回了房间。 上一世,他也是常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然就是不在家和一帮朋友去酒吧,她很少能见到他,在家里也尽量避开他。 性情冷僻的少年住在走廊黑暗的尽头,无人知晓他日日遭受辱骂之后回房间会做些什么。 极度压抑之下,少年晦暗的阴影日渐扭曲放大,有什么正堕入地狱边缘,逼入无可回寰的绝境。 所以上一世的仲野才会在自己跳江之后,折磨杀死四条人命吗? 初诺站在走廊尽头紧闭的房门口,门从里面上锁。 她凑上前去,把耳朵贴上门板听里面的动静,奇怪的是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丁点儿声音。 她敲敲门板,唤着里面的人:“仲野,仲野,你开开门,有什么事你和姐姐说,不要自己憋在心里。” 初诺连拍了好几下房门,门锁依然纹丝不动,她不知道屋里的情况心里着急,准备去找刘妈要仲野房门的备用钥匙。 刚转身便碰见迎面走来的仲泽,儒雅青年见到她的举动先是一怔,而后恢复平静,温言问道:“诺诺,你怎么在这儿?” 她见到仲泽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问:“仲大哥,前几天我上学不在家,仲野到底做了什么,需要向你和方阿姨道歉?” “哦,没什么。只是我想带仲野去医院做一些检查,他不同意。” “什么检查?” “一些精神方面的检查。”仲泽摊摊手,表示是仲野不领情的错,“你也知道,仲野他从小就和普通人不一样,带他去检查治病,对他以后也好。” “哪里不一样?仲野只是不爱说话,又不是精神病,不需要做什么精神检查。” 她后悔,为什么上辈子没有多关心仲野,任由别人把他当精神病看待。 仲泽哪里是为仲野好,分明是怕仲野日后惦记仲氏集团总裁的位置,也怕个别董事以仲野为由阻碍他继承集团。 一张精神疾病鉴定认证足以毁掉一个人一辈子。 她重生之前好歹活到二十岁,娱乐圈也走过一遭,这点判断力总是有的。 仲泽显然因为初诺替仲野反驳自己震惊一愣,还未等说下一句,她便直接跑下楼找刘妈拿钥匙。 等她拿备用钥匙回来,仲泽已经不在走廊。 她匆匆忙忙拧开房门,视线之内漆黑无光,比走廊尽头更加黑暗。 明明是青天白日,屋里的三层遮光窗帘拉的严实合缝,透不进半丝光线。 “出去。”黑暗深处传来少年嘶哑的逐客令。 她没听,反而径直走到窗边拉开三层遮光窗帘,伸手开窗,阳光倾泻入室,徐徐凉风散去屋内酒味。 床旁边散落着五六个啤酒的易拉罐,少年颓然萎靡的靠着墙边,他眯起眼抬手挡光,肤色冷白,唇色鲜红,宛若俊美无俦的吸血鬼。 初诺弯腰将他周围的易拉罐全部扔入垃圾桶,替他铺好凌乱褶皱的床单。 他将手里的易拉罐狠狠扔向对面白墙,不愿抬眸看向方才为自己辩驳的姑娘,只得出言将她撵走。 “你少来管我。” “仲泽说得对,我就是个精神病。” “没必要因为我,脏了你自己。” 初诺拾起最后一个被他扔在地上的易拉罐,她怎么可能不管他,这个曾为她杀了四个人的少年,孤独无助的将自己囚禁入黑暗,待人拯救。 她面向落地窗,阳光将温柔娇媚的姑娘镀上朦胧的金,“仲野,你昨晚答应过姐姐,你会好好活下去的。” 仲野挑起嘴角,冷笑着:“呵,活下去。一个精神病拿什么活下去?” 她侧身望着地上颓然孤僻的少年,柔声否定:“不,你只是不爱说话。” 仲野垂头盯着地板,他不作声,黑眸如一潭死水浑浊不堪,直到视线里出现一双淡紫色的绒拖鞋。 初诺蹲下身子张开双臂拥住少年宽阔的肩,她能感觉到仲野瞬间僵直的脊背和屏气凝神。 少女温润柔软的身躯带来如春暖意,将他冰冷黑暗的世界消融出细密裂缝 初诺是真的以姐姐的姿态去拥住他,给予他力量,希望他燃起对生的希望。 可仲野心中翻涌的滔天巨浪没人知道,从未有人如此靠近他,所有人都嫌弃他脏。 她身上没有厚重的脂粉味和香水味,是女孩子独有的干净清香,如同毒药,叫人闻过一次就上瘾。 少年黑眸中明暗交杂,满室寂静之中,只有他血管内抑制不住的滚烫炽热告诉他。 他从未将这个姑娘当成姐姐,从来不是。 ********** “啊?野哥,你要转去一中上学?” “嗯。” “哈哈哈,你可别逗了,就你那学习成绩,咱们职高就挺适合你的。” 任允非嘲笑仲野的下一秒就被仲野拿了开局一血。 “艹,又他妈输了,野哥,你能不能给点情面?好歹哥们还陪你来这么破的网吧。”任允非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对于网吧的环境也是吹毛求疵。 他俩经常去和咖啡厅差不多的高端网咖,电脑全是顶级战队配置,一个小时八十块钱,玩得就是烧钱。 哪像现在,他俩缩在一个小破网吧里,好几次墙皮都掉在任允非的键盘上。 仲野脸色不太自然,假意咳了两声,问:“咳咳,你知不知道,女生都喜欢什么?” “啊?你说啥?我没听清。”任允非摘下耳机确认自己耳朵是不是失灵了。 仲野索性也把耳机摘下来,转头看向任允非,清清楚楚的重说:“我说,女生都喜欢什么?” 任允非八卦的顾不上游戏,忙问:“哎,谁啊?谁啊?我认识吗?入我们仲二少的法眼,那个学校的校花?” “你认识吧。”仲野想起前两天初诺跑去酒吧找自己,任允非应该是见过她的。 “哪个学校的?” “一中。” “靠!怪不得你说要去一中上学,有媳妇的男人就是刚,英文单词背一个就头晕还敢去一中上学。”任允非对仲野竖起了大拇指。 仲野一巴掌糊上任允非脑门,“滚蛋!他妈的一天天竟揭老子短儿。” “行行行,您是祖宗,我错了。”任允非可不敢和这位常去拳击馆打拳的二少动手,“一中校花?一中不都是只会学习的书呆子吗?还有美女?” 大概是那天酒吧包厢内光线昏暗,任允非没看清初诺穿的是校服还是运动服,也分不清是哪个高中的学生。 “女生都喜欢玫瑰花?” 仲野上网查【女生喜欢男生送什么礼物】,第一条就是玫瑰花。 任允非不确定,模糊两可的答道:“不知道,我前女友喜欢施华洛世奇的吊坠,前前女友喜欢Gui的包,反正都没找我要过玫瑰花。” 仲野直接关掉游戏界面,离开座位找前台下机,任允非见他走了也连忙跟出去。 两个人出网吧直奔旁边的一中大门,大门旁边的保安大爷一直紧盯门口晃悠的两个小伙子。 现在是晚上八点五十。 一中的三栋教学楼全部亮灯上晚自习,九点下自习回寝室睡觉。 仲野眺望第二教学楼三层,许久不挪步子。 高二三班,应该就是那个位置。 “男人啊,一有心思就完蛋。得了,我还是去买根冰棍吃吧,天儿也太热了。”任允非不陪仲野杵在一中铁门外接受保安大爷目光的洗礼。 星期日下午,初诺就回学校了,他犯魔怔的总想来这看一眼。 虽然看不到她,哪怕望一眼她的教室也好。 这种滋味儿说不出的折磨煎熬。 他一边觉得自己脏,不该去触碰她,却又难以压抑。 少年定定杵在校门口十分钟,听着一中晚自习打下课铃的铃声,目光一直搜寻着那个纤细娇柔的身影。 任允非的冰棍吃完五六根,才听到仲野难掩失望的说一声“行了,回家吧。” ****** 星期一一早,任允非捧着一大束玫瑰花站在一中校门口,自然而然成为一中学生瞩目的焦点。 走读生们进入学校时,看着任允非都侧过头捂嘴笑。 “哎哎,同学,帮我个忙。把这束花送给你们学校校花。”任允非脸色极其不好,捂着肚子冷汗直冒,大概是昨晚冰棍吃多了。 任允非拽住一个女学生递上一大束玫瑰花,然后疼的龇牙咧嘴,弯腰捂肚子去旁边饭店找厕所。 花束里只有一张卡片,上面是仲野的签名,笔锋苍劲有力。 女学生捧着玫瑰花回到高三六班,校花?应该是自己班级的那位吧。 “叶娆,你的花,仲野送的。” 第4章 【真情999】 第一节 课下课,高三六班的叶娆收到仲家二少玫瑰花的事就已经传遍全校。 有识货的说那是roseonly的名品,一支花就要999,那么一大捧玫瑰也不知要多少钱。 总之仲二少砸钱追一中校花的事传的绘声绘色,更有学生当着叶娆的面叫二嫂,还问叶娆和二少认识的来龙去脉。 叶娆故事编的不错,许多人把这故事当成罗曼史听得津津有味。 终于,这故事幻化成几个妖魔版本传到高二三班。 ****** “诺诺!你知不知道高三六班的叶娆?就是咱们学校的校花收到仲二少的玫瑰花了,天啊,公子哥儿好浪漫啊~” “知道了,知道了,你数学笔记抄完了吗?借我用用,上课有几个知识点我不太懂。” 埋头抄笔记学习的姑娘戴着遮住半张脸的黑边大框眼镜,她的肤色比平时黑了三个度,两颊还有细细密密的雀斑黑点。 她不近视,戴的是平光眼镜。 本来象牙白的肌肤抹上黑三个色号的不脱妆粉底,至于两颊密密麻麻的雀斑黑点全是归功于某宝的雀斑神器。 初诺乔装上学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她那日会重生在卫生间,也是为了洗掉粉底和雀斑黑点。 可如此的代价就是每天要比室友早起半小时,晚睡半小时。 前桌林梓把自己桌上的数学笔记递过来,说:“给你给你,你不是最讨厌学数学了吗?怎么?变性啦,知道学好数理化走遍全天下了吧。” “是是是,我变性,爱上你总行了吧。”初诺接过笔记,又低头开始抄笔记划重点。 她是文科生,数学一直是短板,其他科目是年级上游水平,但数学一直拽后腿,导致她一直在年级三十名左右晃悠。 再次拿起书本上课,初诺感慨颇多,数学课上几欲湿红眼眶。 如果不是上辈子仲家破产,自己逼不得已去拍戏还债。她会成为一名普通大学生,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收入,也不至于最后被网络暴力逼死跳江。 林梓两只手比划了一个圆,羡慕道:“那么大一束玫瑰。而且我还听说仲二少准备等叶娆高中毕业就订婚呢,这是豪门阔太提前预定吗?我的天哪!” 初诺笔尖稍作停顿,黑边大框眼镜下的美眸闪过疑惑。 嗯?自己怎么没听说仲野要订婚。 还和叶娆? 她那日进酒吧第一眼就认出叶娆了,毕竟是一中的风云人物。 不过也多亏她平日扮丑,叶娆即使认出一中校服,也不知道她是谁。 林梓谈到八卦眼睛放光,小声附在叶娆耳边道:“我还听说叶娆已经和仲二少同居了,住在二少给她租的公寓。” “你看到公寓啦,还是谁看到他俩放学一起回公寓了?”初诺合上笔记本,抬头问道。 林梓的头晃得像拨浪鼓,否道:“那没有,我都是听别人说的。” “所以啊,眼见为实,你说仲野送花给叶娆是追她我信,可他俩同居...”初诺毫不客气弹林梓一个脑瓜崩儿,“拜托姐姐,你拿点证据出来好不好?” 她尝过舆论发酵,一传十十传百,由白抹黑的后果,对于事实真相只相信自己亲眼所见,比如那束大玫瑰花和仲野签名的卡片。 叶娆为了显摆花和卡仲野手写签名的卡片,将两样东西拍照发到朋友圈里,风云人物就是朋友多。 不一会儿的功夫,两张照片就被别的同学转发分享至初诺的朋友圈。 仲野写得一手好字,那张卡片签名的确是他的笔迹没错。 她以为弟弟是真的喜欢叶娆。 初诺倒无所谓,如果有一个女生可以照顾他,劝他积极走正道,摆脱阴影,那何乐而不为呢? 她现下只想好好提升学习成绩,完成自己上辈子的理想,考入大学,平平稳稳度过自己下半生。 班级内人声嘈杂,她将外界一切干扰屏蔽,只顾着预习下节课的英文课文。 “初诺,全班就剩你还没交下学期学费了。”三班班长绕过班级跑脑的同学,直奔初诺的桌子过来。 看着班长手里厚厚一沓红票子,初诺一怔,她重生一回,哪里记得交学费这一档子事。 毕竟对她而言,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学生时代已经过去太久了。 林梓显然比当事人更惊讶,眼睛睁大问:“不会吧大姐,上个礼拜你就忘带,你礼拜一又忘了啊。” 初诺抿唇,脸色微红,难为情的向林梓开口借钱:“林梓,你能借我一点吗?我晚一些还你。” “一千块啊姐姐,我上哪去给你抢啊,咱学校也没有ATM机,我有卡都取不出钱。”林梓还真心实意的向初诺展示了自己的钱包。 的确,普通的高中生怎么会随身揣着一千块现金,即便是住宿生三餐吃食堂,一个礼拜生活费二百块也足够了。 “你忘带了吗?没关系,你可以打电话让家长来送,我最晚中午去教务处交钱,可以等你。”班长是个极通情达理的小女生,笑着看向初诺。 “好,谢谢你。”她报以感激,以笑容回应班长的通融。 班长冲她挥挥手:“哎,没什么,我们是同学嘛。” 初诺凝望着班长回到座位的身影,心尖揪紧隐隐作痛,怅然若失。 许久没人与她说“没什么”这种包容的话了。 当初她一部电影红透半边天,自那之后就再无人包容她体谅她了。 林梓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两下,叫醒她:“诺诺,诺诺,你怎么了?眼圈红红的。” 初诺捂紧校服外套的兜,兜里面是手机,思虑几秒后说道:“我去打个电话,如果上课之前没回来,你帮我和老师请个假,说我去医务室了。” 林梓点头,“嗯,好,你去吧,我给你请假。” ******** 初诺特意等到上课铃响,女卫生间空无一人时拨通手机。 手机那头接的很快,彩铃刚响两声就听着少年沙哑低沉的嗓音。 “喂?怎么了?” “仲野,你有一千块现金吗?我忘带下学期学费了。”她随后立马补充一句,“我会还你的,学校没有ATM机,我没法取钱。” “什么时候要?” “中午可以吗?你把钱放在信封里给校门口的保安大爷,我去取就可以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分钟,初诺还以为是卫生间内信号不好,刚要出声询问,只听着那边的少年若有似无的叹口气,应道:“好,我给你送。” 挂上电话,初诺放下心事舒一口气,总算不会让班长为难。 她把手机揣回兜里准备回教室上课,转身之际却看到一个漂亮高挑的女学生站在卫生间门口。 初诺认识这女学生,叶娆,不过高三的学生怎么会高二的卫生间? 她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径直走向门口,欲绕开叶娆身边离开这里。 “你是...那天去酒吧找仲野的女生?”叶娆趁她经过身侧时直接拉住她的小臂,方才离得远看不清。 叶娆仔细打量起初诺伪装之后的面庞,怪不得自己那日在酒吧见她穿着一中校服,脑海中却从来没有她的印象。 美到震慑人心的女孩子,怎么可能在一中一点消息都没有。 叶娆一度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她那日穿的校服。 她施展演技,自然的对叶娆微笑:“学姐,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呵,别装了!你刚才给仲野打电话要一千块钱我都听到了。”叶娆嗤笑,姣美的面庞浮上不属于十八岁的妒忌。 “你到底是仲野什么人?他的姐姐?我可从来没听说他有姐姐。” 事到如今,初诺也不想隐瞒,面向叶娆实话实说道:“我的确是仲野的姐姐,你不用嫉妒我。” “谁...谁嫉妒你?”叶娆尽力调整自己的仪态,可还是有些慌张无措。 “你是仲野的女朋友吗?”初诺认为叶娆没必要对自己产生敌对情绪,语气温和的问道。 “是...是啊。他还给我送束花,你不知道吗?”叶娆眼神飘忽,看着初诺的脸,回答的有些心虚。 如果初诺愿意以真面目示人,一中校花哪里还轮得到自己? 叶娆如今也不确定那束花到底是送给谁的。 初诺亲切温柔的冲叶娆笑笑,嘱托道:“希望你以后能好好对待仲野,别伤他心就好。” 叶娆白眼不屑的瞥了初诺一眼,什么时候需要一个高二学妹教育自己了? “那我先回去上课了。”初诺礼貌的绕开叶娆身侧,加紧脚步回教室,怕耽误老师讲课内容。 叶娆并不在乎初诺是仲野的哪个姐姐,只满心想着仲野中午会来学校,自己需不需要补个妆。 那束花一定是送给自己的,除了自己谁能配上roseonly的名品真情999呢? 十八岁的成熟少女拿出粉饼对着镜子轻拍脸颊,带着满心欢喜修补自己完美的妆容。 没有用,根本没有用,扑多少粉也没有方才那个学妹一半精致绝伦。 叶娆一气之下将粉饼扔进垃圾桶,也终于认清,那束花根本不是送给自己的。 原来,仲野喜欢的人,是那个自称为他姐姐的姑娘。 第5章 【她男朋友】 一中校门口,高大颀长的少年背靠栏杆,神情俊漠的眺望着双道上的车流不息,眉峰不展,似是心有疑虑,唇线抿紧僵直。 职高离一中公交两站地,不算远也不算近,他一路晃悠到一中校门口,没想到还是来早了。 棕色皮夹里是从银行取出的一千元红钞,他并未将现金塞进信封交给保安大爷,只是慵懒的背倚栏杆,等待第四节 课下课铃响起。 仲野自嘲地牵起唇角,头顶炽阳,他也不知道自己干耗在这里,究竟出于什么目的。 他贸然送花的举止,可以归结为一时冲动。 只是因为那个姑娘不嫌弃自己肮脏,给予自己一个温暖柔软的拥抱么? 若隐若现的情愫渐渐发酵,化成暖流将少年与生俱来的黑暗浸没。 “嗨,二少?你怎么来了?” 女生故意发嗲的甜腻音色使仲野太阳穴轻跳,他极不舒服的瞥过黑眸,将面前的人脸和记忆重合对号。 叶娆?好像是这个名字。 真没想到,白天一中的好好学生,晚上居然是钓凯子的花头。 少年沉墨色的瞳眸里闪过一丝惊诧,终是无痕落入一潭死水。 可他自己不也是么? 正常人的躯壳,精神病的理智。 这个世界,黑白颠倒,各有各的难处,没必要嘲笑谁的是非对错。 仲野对叶娆的打招呼毫无兴趣,那张脂粉三寸厚的浓妆面庞实在和那身蓝白校服很不搭。 他只是冷漠的将瞳眸回望至马路上的车流涌动,然后抬起手腕看表,倒数下课铃响的时间。 叶娆因仲野的冷落漠然微微一怔,随即脸上堆起甜美笑容,问:“你在等谁吗?用不用我进学校替你找人?” “不用。”仲野嫌烦,他不喜欢叶娆说话的声音。 叶娆垂眸再次凑上前,脸上浮着红晕,嗲声嗲气的示好:“二少,你知道的...只要你喜欢,我随时都可以的...” “随时做什么?上床?”他的话更露骨,冷漠俊颜满是轻蔑笑意,“呵,钓凯子钓到老子头上,你都不打听打听么?” 瞧瞧,这光天化日,一中的女学生竟然在校门口说着连男人都觉得脸红羞耻的话。 “你喜欢初诺对吗?那束花也是送给她的。”叶娆早清楚会得到仲野的冷眼,倒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仲野身形一顿,轻蔑笑意瞬间褪去,周身弥漫冷峻森寒的气场,他内心深处的孤独自卑,不容许外人把自己的心事摊在明面。 少年终于转过身,居高临下的正视叶娆,不再是用余光扫过去。 “很不幸。”叶娆事不关己的摊摊手,“是我接到了那束真情999,现在全校都认为我是你的女朋友,就连你的那位‘姐姐’也是这么认为的。” “而且我觉得,她不会出来和你见面,毕竟...”叶娆故意说话留一半,不时地观察少年神情。 仲野神情阴沉,眸色微眯,太阳穴青筋渐渐清晰鼓动,他用为数不多的耐心等叶娆下一句能说出什么。 “她每天中午都要和男朋友一起去食堂吃饭的。她还说让我对你好一点,不要伤你的心。” 叶娆得逞的冲仲野眨眼笑着,说着半真半假的话。 这位仲二少的脾气秉性是全城出名的暴躁乖张,不摸透他的底,谁敢和仲氏集团的二少靠边。 叶娆打着小算盘,她学习不好,考不上大学,凭着姿色混迹在各大酒吧夜场。 她眼光挑剔,看不上中年秃顶的啤酒肚暴发户,一直周旋于公子哥儿之间,挑来选去,能称得上豪门阀贵的也仅有仲氏。 “二少,她对你真的没那个意思。”叶娆趁着少年怔仲时又上前一步,谄媚的望着他,“我真的喜欢你,仲野,见你第一面我就已经喜欢你了。” 这样的公子哥儿能真心实意的喜欢谁呢? 不过是迷恋皮相罢了。 叶娆相信,仲野不是真的喜欢初诺,只是相处时间久,喜欢初诺的皮相而已。 仲氏的二少爷不会舍下面子追一个根本对他没意思的女孩儿。 仲野沉默好一会儿,沙哑的肃声如同寒冰利剑,俊眸半眯,讥讽着:“哼,喜欢我?不看看你自己多脏么?” 还是那句话,他已经够脏够污秽了,不愿再去触碰靠近更污浊的肮脏污秽了。 他转身不再搭理叶娆,拿出皮夹,取出一张信用卡,然后直接将皮夹交给保安大爷,并嘱咐着“过会儿会有一个叫初诺的女孩子来取。” 阴暗少年连离开的背影都充斥着冷漠,并未留给叶娆任何眼神。 他得回去找任允非那个小子算账! 让那小子送个花都能送错! 他妈的,找揍了! ******** 直到周五晚上,初诺才背着书包,拿着学校的换洗衣服回到上棠区的五号别墅。 仲爸爸给她发了微信,说是今晚会和方锦梅,仲泽一起出席商界晚宴,晚上会留在酒店,嘱咐她好好看着仲野。 她看了一眼微信,暗暗唏嘘,如果仲爸爸知道仲泽和方锦梅的真实面目,不知道会如何。 鉴于上辈子仲氏的惨淡下场,初诺对仲泽有种莫名的抵触反感,这辈子若是这样下去,那么仲泽接掌仲氏集团是迟早的事。 可她也知道,仲野怎么看也不是掌管集团的那块料。 所以只要仲泽表面上过得去,不对仲爸爸和仲野做些过分的事,她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 推开五号别墅大门,少了中年妇女的高声叫嚷,整栋别墅极其空寂静谧,令她更加诧异的是别墅内的一片漆黑昏暗。 怎么不开灯?刘妈呢?不在吗? 初诺借着庭院壁灯透射进客厅的光亮,摸到门边的开关,咔哒一声,吊灯迸射出通明光亮,暖融融的照进空旷别墅内的每一个角落。 “你回来了。” 沙发上突然传来的哑声吓她心惊,初诺睁大美眸,只见俊逸少年睡眼惺忪,离开沙发朝自己走过来。 仲野身高腿长,几步来到她面前,面无表情的接过初诺手里的包。 “你...你在家里啊?”初诺愣神缓不过来,她以为仲野不会这么听话,乖乖在家里等自己回来。 她已经做好去酒吧拉他回家的打算了。 初诺换上自己的淡紫色毛绒拖鞋,美眸灵动,小声咕哝着:“怎么突然这么听话了,还知道回家了......” 可她是欣喜安慰的,至少弟弟知道回家了,不会在外面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瞎混,能回正道就好。 饭厅里是刘妈提前备好的饭菜,四菜一汤还腾腾冒着热气,想必是刚刚加热过,初诺见着一口未动的饭菜蹙蹙秀眉。 她知道职高下午三点放学,可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了,难道仲野是一直等自己吃饭么? 仲野坐在她对面,沉默无言持筷夹菜,不知为何,他不愿抬头看她,过多和她说话。 或许是心里闷堵得慌,闷堵的缘由他自己也不清楚。 初诺看少年脸色不好,以为他是饿极了,柔声嘱咐:“你回家怎么不吃饭啊?不饿么?以后回家不用等姐姐,你先吃就好,知道吗?” 仲野神情阴沉,不作声,不回答,将沉默进行到底。 “给,皮夹还给你,一千块我已经取出来装回去了。你自己看看,有没有少。”初诺从兜里掏出一个棕色皮夹推到仲野眼前。 棕色皮夹的内里,千元一沓的大钞装叠整齐,只边缘露出一点红色。 少年淡淡余光扫了一眼皮夹,没收起来,自顾自吃着碗里的饭,夹菜夹得都是些胡萝卜青椒。 初诺看他总吃些边边角角,有些着急:“你多吃点肉啊,你一个大男生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一点,不能挑食。” 她持起汤勺,拿起一个空碗给仲野盛汤,还不忘碎碎念:“多喝一点汤,刘妈炖的汤都是用好料炖的,真的好香...唉?刘妈到底放了什么料?这么香...哪天一定要问一问...” “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明艳姑娘盛汤的手顿了顿,汤溅出几滴在桌布上。 “你...仲野,你说什么?” 仲野放下手里的碗,腰背向椅背后靠,黑眸凝视着她,缓缓道:“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第6章 【精神病人】 初诺抿紧樱唇,茶色澄澈的瞳孔震晃两圈,而后无声地将汤碗推到仲野面前。 仲野极少有耐心等待一个人的答案,他沉眸紧锁着眼前的白皙姑娘,将她从惊讶到平静微笑的神情统统映入眼底。 温柔娇媚的姑娘冲他微笑,大方明艳,没什么需要藏着掖着,却机灵的反问他:“怎么?你有女朋友了,就希望姐姐也找一个吗?” 重生一回,她只想好好读书考大学,让仲野回正道,其他的还没考虑那么多。 “叶娆不是我女朋友。”不知怎的,他只是不希望她误会。 “啊?不是?那束花是...”初诺讶异的问着。 全校闻名的真情999,居然不是求爱的。 连她都已经认为,仲野喜欢叶娆,不然不会砸钱在这些虚招子上。 仲野莫名的心虚别开眼,随口扯个谎,拉个背黑锅的,“是我一个兄弟借我名头送的,探探路。” 探路?初诺微微一怔,摸不清公子哥们儿的套路。 显然,得到她没男朋友这个消息,少年不羁肆意的俊颜不再紧绷。 仲野本就不信叶娆的话,他知道花头的嘴里没一句真话。 可他还是执着的去求证当事人。 委实是这几天他总胡思乱想,混乱不定,比平日更加暴躁不耐。 “仲野,明天你要去看华姨是吗?”初诺搁下碗筷,小心翼翼的提起隐晦如深的日子。 仲野喉结一动,冷淡的“嗯”了一声,如同稍稍放松的豹子再次走在悬崖边的钢丝上,释放着危险的气息。 “我...”初诺深呼一口气,笑靥明媚,“我陪你一起去好吗?明天是周六,我想给华姨送些吃的。” 少年如冰山漠雪,拒绝的非常干脆,“不用,我自己能送。” 初诺清楚仲野的暴戾脾气,柔声争取着:“仲野,我只是想陪你去看看华姨。” “精神病院,你也要去?”他嗤笑一声,抬头与她对视,“这不是你该掺和的事,没必要浪费你的善心。” 听到这句,初诺定定的看着对面阴晴不定的乖张少年。 仲野直接硬声扔下碗筷,背身离开,上楼将自己锁回房间。 她不怪他态度不好,姑娘心底异样的柔软持续泛滥。 很难想象,上辈子的仲野是如何孤独无助的抵抗命运的侵蚀,最后却被黑暗打垮。 她将这些归结为自己的错,上辈子对仲野开导太少,总是害怕的躲他避他。 枪决时,子弹划破裂空的响声犹在耳畔,她至今想想都不自觉的颤栗。 初诺拨开前世黑暗阴霾,转头望向二楼楼梯口。 这辈子只有她知道,那个看似冷酷阴暗的少年怀揣着怎样的一颗心。 ******** 泓南市第四人民医院坐落于偏僻郊区。 四院还有另一个别称:泓南市精神疾病治疗中心。 这里有位女病人,精神分裂重度患者,间歇性发作具有极强的攻击性。 听说犯病时砍死过人,在监狱里待了两个月后,直接转进四院封闭关押。 “您好,我们马上安排您和您母亲的见面。”医院前台的护士看清来人出示的身份证明,连忙接通主任医师的电话。 医院一楼大厅的问询台旁,严肃清冷的高大少年静默的伫立着,他俊逸年轻的面孔吸引不少年轻护士聚到走廊张望。 “看,那是仲二少,他每个月都来看望他妈妈。” “他妈妈?谁啊?” “华念萍啊,就是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女病人。” “天啊!华念萍?她可是重度精神分裂啊,主任说遗传的几率很大...” 一众小护士叹惋的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年轻英俊阔绰,这三个优点在潜在精神分裂的威胁下都不值一提。 问询台的护士挂上电话,对仲野客气的微笑,“请上五楼左转,503病房,主任已经带着您母亲过去了。” 仲野轻点头,哑声干涩的道声“谢谢”,然后转身迈向电梯口,按开电梯上五楼。 他左手拎着沉甸甸的水果篮,右手提着一个保温饭盒,是初诺早起为他母亲熬煮的汤,临出门前嘱咐他一定要带到。 不得不说,她头脑和手艺都不错,刘妈只说了一边配料和作法,她就煮的有模有样。 电梯内,反光壁镜里的少年想起她煮汤时忙碌的背影缓缓挑起唇角,然而心里吞下的苦涩却愈发沉重。 他深知,自己配不上她,甚至连一个正常的人都算不上。 所以仲野不敢,不敢承认那束花是自己要送给她的,是老天爷阻挡了他的冲动,才让任允非误把花送给叶娆,他才能将错就错。 鹰隼般阴鸷的黑眸聚起沉暗的光,他垂下头,无法正视自己的肮脏污浊,也忘不掉听到她没男朋友时,心里浮现的陌生雀跃。 叮—— 电梯到达五层顶楼。 五层只有二十名患者,是整座医院最可怕的地带。 顶层的阴森寒气扑面,仲野左转走入走廊,503号病房的门虚掩着,主任医师已经在门口等他多时。 精神病医院的探视病房,往往为了保护探视人的安全,中间会横着一块透明玻璃板,想送什么衣服食物,都会由专业的医护人员拿给病人。 此时此刻,透明玻璃板的后面坐着一个中年女子,面容姣好,美人骨相并未因时光老去。 仲野坐在玻璃板另一边的椅子上,他把水果和保温饭盒递给医护人员,观察着母亲的状况。 “儿子,你来看妈妈了。你过得好吗?方锦梅有没有欺负你?”华念萍看见高大帅气的儿子,高兴的用手抚上玻璃。 坚硬冰冷的玻璃板横亘在母子之间,这一横就是十六年。 少年缓缓摇头,神情复杂,薄唇轻启:“没,妈,您放心。” 任谁看玻璃板之后的中年女子都与普通人无异,可仲野见过母亲发疯的模样,那时他还小,是父亲带他来探望母亲。 那次看到的母亲,是少年这辈子挥之不去的阴影。 自那以后,他都是一个人来探望母亲,拒绝其他人陪同,即便有些事实再晦暗莫测,他都无法怨恨自己的亲生母亲。 为什么要生下他。 为什么要带他来到这个世上,让他被整个世界抛弃。 仲野每次来都想问母亲,却每每都问不出口。 他本性冷漠孤僻,渐渐地便将这两个问题压进心底的空洞,那是蛀虫啃噬出的空洞。 ********** 回程途中,送他来的司机张叔问他去哪,是不是直接回家。 仲野思索片刻,修长手指滑开手机,拨通一个电话号码,嘟声响了五六下之后,那边才接起电话。 “喂?仲野?你回来了吗?华姨怎么样?还好吗?”刚接通电话,那边的姑娘问了一连串问题。 “你在哪儿?我去接你。”仲野忽略问题,听到那边传来的嘈杂声不禁皱眉。 显然,手机那边的人听到他要来接自己有些惶恐,忙委婉拒绝着:“呃...不用了,真的,我和我的同学在外面吃饭。” 少年偏执成瘾,他揉揉眉心,不满意姑娘的回答,声音低沉严肃:“告诉我,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他清楚听到电话那边男人聚众喝酒划拳的叫嚷,这是在哪里,到底和谁在吃饭? 那边的姑娘听到他如此强硬,微怔后连忙婉拒:“真的,真不用了。我下午会自己坐车...” 仲野不顾她的几次三番的拒绝挂断电话,俊颜覆上一层冰霜,沉默两分钟后,黑眸望向车前镜问:“张叔,你知道市内有什么路边小吃街么?” 他刚才依稀听到那边电话里有店家洪亮的喇叭叫卖声,好像是什么小吃一条街,还有导游领队喊话的声音,只是小吃街的名字听不太清。 “市内有名的小吃街那得有七八个吧。少爷想去哪一条看看?” “都走一圈。” ******* “初诺,你和谁讲电话呢?快点过来,买奶茶的顾客都排成长龙等着结账,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噢,好,我马上来。” 初诺忧心忡忡的把手机塞回红白相间的工作服兜里,仲野应该不会找来吧,她也没告诉仲野自己在哪儿。 仲野脾气是不太好,不过讲两句就挂电话,这个未免超乎她想象,不懂他情绪突然而然的变化。 她找了一份周六下午来小吃街奶茶店的兼职,奶茶店紧挨着烧烤摊,人们喝酒时叫嚷的声音很大才会传进刚才的通话里。 初诺回到结账台前忙碌,奶茶店大排长龙的火爆场面成为一道独有的风景线。 这种情况从她上个礼拜上工就开始了,直到她下班离开才会结束。 不时有顾客会拿出手机偷拍她,或者趁她结账时问她的微信号和联系方式。 她全部回以微笑,然后客气的道歉拒绝。 其实她上辈子也只活到二十岁,娱乐圈内也有不少男演员向她示好,她也都一一拒绝。 大概是上辈子进娱乐圈的目的是为了赚钱还清仲氏的巨额债务,她的心理状态不是很轻松,压力也大,对于感情这方面也没那么在意。 可能也是因为巨大的压力,后来那些莫须有的合成照片流出来,她遭到全民网络暴力,才会心理崩溃,选择离开这个世界。 “姐姐,你好漂亮哦。”一个五岁的小女孩站在柜台前,天真无邪的称赞她。 初诺把奶茶递到小女孩手上,梨涡浅浅,“谢谢你,小妹妹也很漂亮啊。” 看到小女孩离开柜台前,初诺熟练操作结账电脑,礼貌地问下一位客人:“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 “有什么推荐么?” “有,本店招牌是蓝莓...”初诺听到熟悉沙哑的嗓音猛然抬眸,正好与面前的高大少年对视。 她哑然,看到那张俊颜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娇媚精致的面孔满是惊诧,根本不知道仲野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搁在柜台上,指尖来回敲打台面,移开目光看向初诺身后的价格招牌。 仲野不经意的随手一指,炯炯黑眸又定格在吓得不轻的姑娘身上,淡淡说:“给我挑一个最贵的,要一百杯。” “呃...好,请您进店稍坐,需要打包吗?”旁边的另一位收银员缓过神为仲野结账。 仲野点头“嗯”了一声,然后拿出手机微信二维码扫码支付。 【微信支付到账成功3000元】 店家微信支付成功的通知大声的响在柜台两端,后面排队的人们开始窃窃私语。 冷酷俊漠的少年隐隐牵起唇角,在她的惊愕下离开结账前台,带着胜利者的荣光前往旁边的店门口推门进入。 青春期的少年都爱捉弄偏爱的姑娘,他发现了她的小秘密,居然莫名的高兴。 第7章 【你是傻么】 一百杯的奶茶大单直接让操作台的员工们忙碌的团团转。 幸好奶茶店的店面规模不小,不然如此大的工作量,一般的小店也吃不消。 仲野挑个角落靠窗的安静位置,视角正好将姑娘的倩影包括在内。 不过目前眼下还是解决一百杯的奶茶的后路问题。 仲野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给任允非发消息。 【一会儿带几个人来南门广场后的小吃街一趟。】 【啥玩意儿?小吃街????】 【我刚在这儿订了一百杯奶茶。】 【哎我艹,你他妈要喝死啊,小心喝多肾亏。】 【让你来就TM利索给老子过来!拿到酒吧去分,老子请了!】 【得,服了。您是哥,过后见。】 解决完奶茶的后路问题,仲野把手机向面前的藤制茶几一扔。他凝望着结账台的娇美姑娘,看她一次次客气礼貌的微笑,为顾客点单。 她很缺钱么? 为什么要来这里打临时工? 仲家也没有少她吃和穿。 仲野不由自主拿出自己的棕皮钱包,双面叠层内装满着四大银行发行的黑金卡白金卡。 他随手挑张不限额度的黑金卡,可在手指捏住银行卡的动作却停顿,两三秒钟后他又用力把卡塞回钱夹叠层。 操! 仲野,你TM这是要没名没分的养她么?! 少年紧咬拳头,怒骂自己是混蛋。 他母亲就是没名没分,才会落得个关在精神病院的下场。 仲野烦躁的胡乱抓两下额前碎发,他总是如此,有时过于冲动不计后果,陷入纠结矛盾后心火旺,难受的百爪挠心恨不得捶墙泄愤。 果然,仲泽说的不错,自己真是个精神病。 ****** 二十分钟后,奶茶店下午三点轮班,初诺可以休息一小时,再从四点上到晚七点下班。 她先去员工更衣室换下工作服,刚换完就接到仲野发来的短信。 【一会儿去哪儿吃饭?日料西餐?】 初诺换好衣服,坐在更衣室的凳子上看着短信发愣,茶色美眸盛满浓浓惆怅。 她可以理解仲野脾气的阴晴不定,易怒易躁,却不理解他的所作所为。 她不告诉他自己在哪,他就费劲巴力的找到自己 他来这里惊天动地的点一百杯奶茶,然后干巴巴的坐着消磨时间。 初诺琢磨不透仲野什么想法,她猜测可能是因为自己前几天给他的拥抱。 或许是仲野终于感觉到有人对他好,所以他也会关心别人? 不过也好,她欣慰的想着,起码仲野已经知道人间自有温暖在。 作为姐姐,她因弟弟朝着正向积极的改变由衷高兴。 她刚想回复仲野消息,仲野就又发来一条:【随你挑。】 她想了想,回:【吃面吧。附近有一家面摊很好吃。】 对方言简意赅:【行,吃面。】 她又打了几个字:【你能不能先出去等我?】 对方秒回:【好。】 初诺沉沉呼出一口气,叠好工作服放在自己名字的衣柜里,然后对着镜子整理整理乌发。 她不是心虚,只是怕了流言蜚语。 和仲野一起走出去,任她浑身长八张嘴也说不清。 重生一回,她倍感珍惜,也倍加珍视现下平静的生活,不愿再起什么波澜。 ****** 街边面摊儿仅用简易的蓝色篷布搭起,八张桌子,老板和老板娘两个人麻利的下面捞面,烟火气息浓厚。 仲野神情复杂,以怀疑的目光环视着周围环境。 他甚至想问老板有没有经营许可证。 可他对面的娇媚姑娘一脸期待,还极有兴致的为他推荐这间店的招牌,夸赞老板和老板娘的手艺。 “这家店我上次来吃过,真的很不错。老板娘调的汤真不亚于五星级酒店的水平。每天都有老食客开车特意来这里...” “为什么要去打工?”仲野打断她的话,直奔主题。 初诺不能装作听不见,只是不知该如何作答。 撒下一个谎,需要许许多多的谎来圆。 她明白这个道理。 “仲家不至于养不起一个高二的学生。”他沉黑的墨眸不分神的紧盯她,不错过姑娘脸上任何一丝细微变化。 初诺努力镇定,极力保持自己面部的平静。 可对面少年的眼神分明不容许她说半句假话。 她怎么开口,难道和仲家的二少爷说,自己一直靠着烈士家属每月下发的抚恤金过日子。 方锦梅一直牢牢把持着仲家内部的支出,根本不会匀出钱来照顾一个外人。 仲野——至少他流着仲家的血,再不堪,也是仲家的二少爷。 她从来不说,所以仲家没有人知道。 仲家肯收留她,让她上学有地方住,于她而言已经是莫大的恩情了。 “没什么。”她故作轻松,笑着冲他摇头,“就是周六在家待着也是待着,学习之余打打工,劳逸结合,放松放松也好。” 仲野挑眉,薄唇轻启,嗓音沙哑问:“我爸知道么?” 初诺慌张摇头:“不,不知道。你千万不要告诉仲爸爸。”她双手合掌,“求求你,千万别和仲爸爸说这事儿,求求你了。” 一旦仲爸爸知道自己出去打工,肯定要去和方锦梅理论。 初诺不希望给仲家惹出什么乱子,只要等自己再熬一年度过高三,上大学成年之后就可以自己搬出去单住。 在此之前,她真的不愿意已经焦头烂额的仲爸爸再来操心自己的事情。 “咳咳。”仲野不自然地清清喉咙。 少年别扭的别开眼,她这是和自己撒娇么? 她不该用那么可怜兮兮的语气来和自己说话。 那会让他误以为,她对自己不仅仅是弟弟的感情。 少年习惯了孤僻冷淡即便关心,口吻也不乏生硬:“这里人杂,你可以找个清静的工作。” 初诺对自己的兼职比较满意,细数优点:“嗯...我觉得还好,奶茶店也是周六忙才会招学生兼职,一小时给我二十块,半天能挣小一百呢。” 仲野想起奶茶店临近烧烤摊,眉心微拧说:“以后周六晚上你下班我...让张叔开车接你。” 他把“我来接你”四个字压进喉咙。 任允非说的不错。 男人一有心思就完蛋。 她忙摆摆手拒绝:“不,不用了。不用来接我,这个地方里地铁站和公交站都很近,我可以自己回去。” 开什么玩笑,仲家接送的车是劳斯莱斯,她今天被接回去,明天就能上泓南晚报的头条。 “换车。”仲野敏感,知道她顾虑什么。 “那也不用。”她认真郑重的再次拒绝,“我可以自己回家,再说,你让张叔来接我,仲爸爸不就知道了?” 仲野因姑娘口吻中严正的坚持微微一怔,的确刚才她已经要他保守秘密了,是他脑子一热,考虑的不仔细。 “三十四号的两份牛骨汤面好了!”老板的洪亮高声穿过后厨, 手攥号码牌的初诺刚要起身去端,仲野按住她,抽走她手里的号码牌,沉声说:“太烫了,我去端。” 她一愣,然后莞尔展开笑靥,明艳娇媚直抵少年心房。 仲野体会到心尖怦然而起的撞击,纵然坚硬如铁,面对瓷娃娃一样的娇柔姑娘也会不堪一击。 初诺安心欣慰地坐回位置上。 现在看来,仲家不会破产,她不会进入娱乐圈,仲野不会堕落到发疯杀人。 那些上辈子真真实实发生过的悲剧,至今想起来她都心有余悸。 不过一切都是按着好的方向进行,不是么? ****** 中午的牛骨汤面是她硬要请他。 仲野不善于与姑娘打交道,说也没她会说,只是听着她苦口婆心的说姐姐请弟弟吃饭是天经地义的,要他给这个面子。 好,他默默把皮夹收回兜里,基于她是他喜爱的姑娘,给她这个面子。 回到奶茶店,仲野的藤椅还没坐热,任允非就带着三个人来搬奶茶。 “你他妈来搬个奶茶至于开兰博基尼来么?”仲野眼神瞥向窗外,小吃街旁边的一辆限量蓝色超跑引来不少人拍照合影。 他又瞥了任允非一眼,这成天到晚炫富装逼的臭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任允非拉开仲野对面的藤椅,笑他半斤八两:“呦呵,二少,这又不是你出门看礼拜几挑法拉利颜色的时候了哈。” “滚,老子半个多月没碰车了。”提起这事他就急躁火大,现在出门都是张叔送,另一个选择就是公交地铁。 任允非拍大腿放肆大笑:“哈哈哈哈,我一猜就是,跟你爸作对不回家,车钥匙被没收了吧。” 仲野铁青着一张脸,眉毛一立,他又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回家仲泽和方锦梅就想方设法带他去四院做精神检查,谁受得了。 “野哥,不夜城新来了好几个小网红,要不咱今晚去看看?”任允非是典型的花花公子,女朋友女伴不断,更没少撺掇仲野下女人这淌浑水。 “看什么?看蛇精脸谁比谁骚?没劲。”仲野冷淡的不为所动,每一次任允非的撺掇都没成功过。 任允非早预料仲野会这么说,转了话锋:“你上次玫瑰花到底要送给谁?不是一中校花么?” 闻言,仲野眸光移向结账台的明艳不可方物的白皙姑娘,半晌后,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眼神。 他轻点头,回了一个字:“是。” 任允非根本不相信,激动反问:“卧槽,那不能啊!我就那么说的,怎么会送错?” 仲野也不知道,一中怎么会选叶娆当校花,他还以为一中学生学傻了,全都是一千八百度近视眼。 突然,冲街柜台结账处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和一个光头男人撒酒泼的挑事高吼。 “快点!让你拿一打啤酒怎么他妈的那么多废话?!” “抱歉先生,我们这里是奶茶店,不出售酒水。” “不...不管!弄一打酒来,不然你出来,陪哥哥喝一杯。” “抱歉先生,您喝醉了...” 柜台前受惊吓的姑娘向后退两步,她没想到旁边烧烤摊的人喝多了,竟然来奶茶店耍酒疯找茬。 光头男人手里攥着碎了下半部分的啤酒瓶,整条右臂纹着一条龙,用带有尖锐玻璃碴的部分指着她:“行,你不出来!整条街都是老子罩着的,老子分分钟让你倒闭!” 那光头男人还不罢休,直接一脚踹翻了奶茶店外面摆放的花瓶装饰,瓷片叮咣碎了一地,周围群众也不敢靠近。 店长生怕店被砸烂,跌忙跑出来,流冷汗说:“这位先生,她只是来兼职的高中生,不能陪您喝酒的。” “艹你妈滚!老子要她出来喝,你他妈到底还想不想干了!”光头男人一把抓住店长的衣领,又一把店长推摔在地。 光头男人向烧烤摊的方位招手,立马就有七八个小混混手持木棍跑过来砸店铺外的搭架, “啊!”初诺惊呼一声,有人从身后把她拉下结账台。 她转身面对着少年濒临爆发的怒气,他极力压制着胸中一团火,克制自己不善的语气:“你是傻么?还定在那儿看!打着你怎么办!” 她不是不躲,只是受了惊吓,腿软一时慌神。 “二少,叫人么?”任允非给仲野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叫!他妈的!老子给他们醒酒!让他们喝!” 第8章 【非死即伤】(捉虫) 趁着任允非打电话的空隙,仲野拉住她手腕,神情俊漠的把受惊的姑娘拉到女员工更衣室门口。 仲野紧咬着牙推她:“进去待着,不叫你,不准出来!” 他转身之际,初诺拉住少年纯黑衬衫的袖口,慌得樱唇微颤,却不忘温言劝他:“你...你别打架,让他们离开就好。” 恣意狂妄的少年好似是认了命,高大宽阔的背影停顿片刻,连说话的语气都不似方才那般狠厉。 仲野没回头,口吻极淡令人听不出情绪:“好,我不动手,你先进去,我叫你再出来。” 得到少年的应允,初诺才缓缓松手放开他的袖口,转身走进更衣室,坐在小椅子上,镜子里是姑娘娇美明艳的容颜。 她还是担心,好怕仲野控制不住暴躁脾气,此时此刻的他,宛若是一头狂躁却压制火气的豹子。 虽然在仲泽面前为他出头,可她自己心底清楚,仲野的确是有些问题的。 十三岁,刚来仲家的第一个月,她就见识过仲野发狠失控的狠戾模样了。 那时的仲野才十二岁,下手活活把对方的肋骨打断两根。 她如今仍然记得那个冷漠少年眸中遍布血丝,拳拳致命,根本不考虑对方的生死,只是一味地发泄怒气。 他冰冷森寒的发疯,完全失去理智,如同一个毫无人类情感的暴戾机器。 最后是仲爸爸的两个保镖费了好大劲才把他拉开,结果是对方被打断了两根肋骨,仲野关禁闭一个礼拜不准见人。 大抵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上辈子的她才会刻意和仲野保持距离,在家里也会躲避他,也极少与他说上几句话。 她承认,上辈子仲野犯罪枪决的悲剧,有她一半的错。 如果能多和他说几句话呢?就几句呢? 至少他也不会那么孤独冷寂。 姑娘眸中充满着后悔,同时还有一丝庆幸,她独自在更衣室里等待,仲野既然答应不会动手,那他肯定不会。 不管怎么说,从这几天看,他还是听姐姐话的。 对他好,给予他关心,这些他都知道。 不过十分钟过去了,外面的确安静的不正常,她甚至听不到店里任何说话的声音。 她刚想出去看看情况,只听着外面有人敲门。 门板外响起的是少年冷冰冰的沙哑嗓音:“把工作服换了,回家。” 虽然隔着门板,初诺也能感受到仲野的余怒,她什么也没问,只是在更衣室里换下工作服,穿好自己的衣服。 她打开更衣室的门,抬眼只见着他背靠着墙,气场暴戾的令人不敢靠近。 初诺也害怕,只能壮着胆子走上前,轻柔浅浅的唤他名字:“仲野,你没事吧。” 仲野薄唇微张,却没发出什么声音,黑眸中酝酿着风暴,胸膛剧烈起伏,迈大步走上前拉紧她手腕向外走去。 182的少年身高腿长,他刻意减慢步速,方便她跟上。 初诺懵懵的被他拉着手腕,脚下不停的跟着他的步伐。 店里来了几个她不认识的高个男生,个个意味深长的望着她,嘴角还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她甚至没能和店长说一声抱歉,就被仲野一路拉到道口,然后被他塞进一辆蓝色兰博基尼的副驾驶。 仲野面无表情,森寒着一张俊脸发动引擎,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单手把住方向盘的动作潇洒帅气。 可他身边副驾驶坐着的仿若小仙女的漂亮姑娘没那么在意,只是担心仲野超速飙车,然后一直啰嗦着要他减速慢行。 “天!你开慢一点,前面的车要转弯啊!” “仲野,仲野,减速,你慢慢开,不着急。” “你能不能找个地方停车,我头晕...想吐...” 她即使在仲家住了几年,统共也没坐过几次跑车,出行上学都是坐公交地铁,哪里禁得住仲野一路不要命的飙车。 蓝色敞篷的兰博基尼停在一处小公园的林荫道下,初诺抬手抚顺自己提上来的气。 她还得安慰自己:好了,初诺,停车了,你不能吐在这么干净的公园里。 破天荒是仲野先出的声,仍然是冷淡生硬的口气:“别去打工了,在家好好待着。” 她一怔,愣愣的问:“是店长说不用我去了吗?”的确,出现这档子事儿,是人肯定会有顾虑,顿时歉意涌上心头。 仲野不和她商量,只是通知她:“不,是我替你辞了。你以后都不用去了。” 十六岁的少年有着成熟的强势和自私,阳光穿过绿叶斑驳的投映在他愠怒的俊颜上。 “没关系,我可以找个不露脸的工作。”她以为仲野只是担心再发生今天这类事情,试图让他放心。 “听不懂么?我是让你在家好好待着。”仲野烦燥的揉揉太阳穴,他真的不会和姑娘打交道。 副驾驶没传来姑娘轻柔清甜的音色,她垂首紧咬着唇,在膝盖上纠着手指,粉颊褪去些血色显得苍白。 “你很缺钱么?” 仲野一针见血的问她,少女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连嘴唇都是无力的苍白,她的头沉甸甸的垂着,连同自尊也垂着。 很难想象,十三岁就来到仲家的她,居然会因为缺钱出去找兼职。 仲家是一座富丽堂皇的豪贵宫殿,可她不是公主,没有资格享受公主的待遇。 “你傻啊,方锦梅把着钱,你不会找我和我爸要啊。再不济...”仲野提起那个人就胸口闷,冲方向盘捶了一拳,“仲泽!仲泽也会给你。” 姑娘垂头沉默了半晌,才发出细若蚊喃的音色,“你知道伸手要钱多难吗?” 仲野从没伸手要过钱,他的黑金卡白金卡,名贵限量豪车,各大顶级会馆酒吧的VIP,都是仲爸爸给他的“补偿”。 在外,挥霍放纵的仲二少,也是仲家彰显财富的脸面之一。 她不过是寄人篱下的小姑娘,凭着父亲和仲爸爸早年间过命的交情,才会被仲爸爸带回来收留,不至于被扔到孤儿院。 暴躁的小伙子一根轴,他说不过这个小姑娘,只是掏出自己的皮夹,拿出一张黑金卡搁在她手里。 “你这是干什么?”她惊诧的侧目望着他,黑金卡上的金漆花纹熠熠生辉。 仲野不作声,反正他也不屑于这一张。 他只是不想让她兼职,外面都不安全。 她缺钱,他给她钱,完美解决。 多年的寄人篱下几近将她的脊梁压弯,她能想象一旦自己拿了仲野的卡,方锦梅知道后会用什么样污言秽语侮辱她。 这些年,明面上的,暗地里的,听得还不够么? “不!”她耳畔好似响起方锦梅的尖酸刻薄,“不!不要!你收起来,这是你的卡,我不能要。” 仲野皱眉,他不满意她未加思索的拒绝,口吻冰冷:“我让你拿着!” “不,你收起来,我不要。”姑娘美艳脸孔严肃认真,她把黑金卡重新塞回仲野的手里,叨咕着:“这是仲家的钱,我不能用,你好好拿着。” 十六年,少年第一次付出的好意被退回。 她泾渭分明的态度令仲野心里瞬间紧缩,难受生疼。 仲野想不通,他才刚学会如何表达对一个姑娘的关心在乎,就一直被她或直白或委婉的拒绝。 “你管我的时候可没分得这么清。”少年俊颜浮现轻慢的笑,“不是口口声声说是我姐么?” 初诺侧目看着他的侧颜,温言说:“仲野,那不一样。” 仲野轻哼一声,带着少年气的埋怨:“呵,又不一样了,一样不一样都是你说的。” 她歪歪头观察少年复杂阴郁的神情,软声软语的说:“其实我没关系,再有一年,我成年后就可以搬出仲家了,可是你不一样,你这辈子都得待在仲家,你得好好的,不能被方锦梅抓住把柄。” “给你钱算什么把柄。”还什么成年后搬出仲家,她还不如不说,他只觉得更加气躁火大。 初诺十指纠缠,将心里话一一吐出:“方锦梅虽然嘴上不饶人,但还是容忍你,是因为你是仲爸爸的儿子,在他们那个圈子,她得装出大方的样子。可我对于仲家而言,什么都不是。” 他沉声说着事实:“可仲家养了你很多年。” “是!仲家养我到现在我很感激。”姑娘颔首点头,这点她无可否认,浅笑道:“所以我真心希望你能好,希望仲家能好,因为我...真的没有什么能回报仲家的了。” 她上辈子为仲家还债,也是出于这个心理。 仲爸爸当时把她从狼窝虎穴里带回来,已经是她三生有幸。 莫大的失落涌上他的眸光,连同喉咙也火辣辣的难受,这种感觉极其陌生。 仲野失声哑笑,口吻是少年颓废的哀寂:“呵呵,所以就因为这个,你最近才会这么对我?” “不是...”初诺矛盾的换了一种说法,喃喃道:“...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个。” 她混乱不清的回答成为他心中的默认。 也让他清楚,她对自己,真的没有他想要的那种感情。 可他也恨,恨这种温暖的错觉,竟让他开始渐渐迷恋。 狂野的豹子一旦出击非死即伤,少年掩藏多年的感情也是。 不过死的是他自己,伤的也是他自己。 青春期的少年反骨,他用力握紧方向盘,沉默半晌,然后拿出手机拨通任允非的电话。 任允非接起手机,悠闲说:“二少,你可把我车开走了哈,别忘了给我开回来。” “今晚在不夜城开个包厢等我。” “卧槽!你说啥?你这是想开了?不当和尚了?” 他故意在她面前显得满不在乎,邪肆一笑:“你不说来了几个新妞么?我先看看正不正,听话就带走开房。” “哎我艹,你可算是开窍了。得得得,交给我,我去安排。” 第9章 【我是鬼吗】 不夜城,权贵公子哥儿们放纵身心的顶级夜场。 实行尊贵会员制,每一张会员卡都是由不夜城亲自送至府上,一年只放五十张会员卡。 仲野的会员卡早在满十五岁生日那天就拿到手了。 他只是不愿意来夜场,这里和单纯的酒吧不同。 不夜城连空气都充斥蛊惑人的甜腻,诱发催动雄性的某种本能。 308,顶级豪华套房。 任允非手拿麦克风扯着嗓子唱歌,每一首唱完都有一群女人的欢呼声,花花公子身边从来不缺围着的莺莺燕燕。 仲野没有这样左拥右抱的兴致。 他只是淡然失落的坐在后面的真皮沙发上,醉的俊眸迷离,头向后仰靠在沙发背上,精壮结实的小臂随意的抚上眼眸。 该死!他现在连离家过夜都觉得是一种罪过。 他怪她,为什么不拦着他,哪怕说一句让他早点回家也好。 可看看她在他临走之前说什么,让他开车慢点注意安全。 少年苦笑肆意挑起唇角,呵,女人!是真他妈绝情! 一位成熟世故的花蝴蝶坐到他身边,“二少,您可以叫我蜜亚。人家可是希望你来好久了呢。” 仲野垂下手臂,眼神迷蒙的看向身边落座的女人,整容过度的蛇精脸,嗲声嗲气的音色,还不停冲自己抛媚眼。 简直骚的一批。 他是真烦,烦的一批。 他见过不落凡尘和仙女一样的女孩子,这种不入流的自然碍眼。 任允非把麦克风让给一群争抢的女人们,好笑的看着仲野:“野哥,你这为情所困,可忒差劲了。” “我为情所困?”仲野不羁弯唇,轻哼一声,“呵,老子要什么女人不行?” “是啊,你仲二少要什么女人不行?偏偏你还就喜欢那个拿你当弟弟看的好姐姐。”任允非忍不住笑他。“我看你是闲出病了,给自己找虐。” 仲野又闷了一口酒,黑眸紧紧盯着手里的玻璃杯,沉声说:“她不是我姐。” 任允非兀自点根烟吐个烟圈,“有什么两样么?你又不会对她告白,结果都差不多。我看你就算了,等她上大学搬出仲家,你就断了这念想。” “打眼一看人家跟咱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人姑娘长得跟仙女似的,咱可做点儿好事吧,别坑人家了。” 仲野用手胡乱抓着自己额前碎发,对着头发撒气。 他不得不承认,任允非虽然不靠谱,可有时候说话还是挺正经。 说来说去,他是仲家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亲生母亲还有遗传性的精神分裂。 再者,他自己是什么毛病,他自己最清楚。 除非是她眼瞎不要命,才会看上自己。 他有什么理由和她生气,气她因为可笑的为他好,为仲家好,才会对他关心。 叮—— 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短消息。 仲野快速伸手把手机拿过来看发信人,看清短信内容,沉黑的眸子略显失望。 “谁啊?”任允非看仲野起身准备离开问着。 仲野拧眉说:“我爸,让我回家一趟,说是有事儿找我。” 任允非倒不忘笑他:“哈哈,仲伯伯的乖儿子上身了?知道回家了,还是你那个好姐姐有法治你。” 仲野一脚揣在任允非小腿上,疼得任允非嗷嗷直叫:“得,哥你可赶紧回家吧。艹,真疼...嘶...” ********** 半夜十一点,上棠山的五号别墅的一楼客厅灯火通明。 客厅内的氛围凝重严肃,看不出是一家人的和乐,豪贵人家的家庭会议往往和钱权挂上钩。 “绝对不行!仲氏集团的股权绝对不可以分给这个小孽种!”方锦梅又开始高声叫嚷,和当街叫骂的泼妇没区别。 仲野无声地坐在沙发的角落里,他一向不掺和仲氏集团的任何事,所有决定都是他爸强加到他身上。 他对于方锦梅的撒泼见怪不怪,却没想到连仲泽都是一脸丧样。 平常不是挺能装的么? 谈到钱就绷不住了。 仲坤不理会妻子的高声反驳,看向自己的二儿子说:“仲野,下个礼拜一和爸去签字公证,爸准备转给你20%的股份。” “爸,20%是不是多了?仲野他才十六岁。”仲泽并不同意父亲,20%的比重很大,日后会轻易影响董事会的决定。 仲坤看了自己大儿子一眼,严正肃声:“这还不是为了稳定你日后在集团的地位,你以为董事会那些人会轻易让你接掌集团么?!” 受到父亲教训的仲泽噤声,不再言语,眼神却一直瞟向母亲。 方锦梅看到亲儿子递来的视线,眼神示意儿子不要再顶嘴反驳。 “行,就这么定了。唉,我也累了,都回去休息吧。”仲坤拖着沉重步子走上楼梯,方锦梅也紧着跟上去。 仲泽和仲野则没什么好说的,互相冷漠的瞥了一眼对方后分别上楼。 兄弟关系不融洽多年,也不曾有过任何改善。 ******* 经过初诺的房门时,仲野中邪一般的停住脚步。 他不知道她睡没睡,却贪心的想在睡前听她和自己说两句话。 仲野着魔似的抬手,弯着手指,用骨节敲响姑娘的房门。 三声门响后就听到房门里拖鞋的踏踏声。 “仲野?”姑娘美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你明天下午去一中,用不用张叔送你?”仲野胡扯着没话找话,神色却是一本正经。 她不假思索的摇头,上高中从来也没用车接车送,开玩笑说:“不用了,你是想让我在一中遭万人恨吗?” “咳咳,那个白天...我态度不好,对不起。”这是他第二次向她道歉,再桀骜不驯的豹子也得低头。 初诺包容少年暴躁易怒的脾气秉性,她浅笑温柔的看着他:“没事,姐姐不会怪你的,你好好的就行。” “我爸给了我20%的集团股份。”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想和她分享这件事。 “你说什么?仲爸爸把20%的股份给你了,那仲泽和方锦梅没意见吗?”初诺瞪大了美眸看着眼前的少年。 上辈子仲氏破产,方锦梅和仲泽拼了命搜刮仲氏最后的财产然后跑到美国。 这辈子怎么会这么轻易妥协? 初诺对此倒觉得不可思议。 仲野想张口说什么,却还是咽了下去,闷闷的道了声:“晚安。” 初诺对他点头轻笑:“嗯,晚安。” 仲野转身刚向走廊深处迈出三步,背后姑娘明亮清甜的音色叫住了他。 “仲野。”姑娘望着他高大宽阔的背影。 他回过头,看着三步外和仙女一样的漂亮姑娘,廊灯昏黄照映着姑娘娇弱纤细的身躯。 远远望去,连身形都令人迷醉。 瞬间少年喉咙干涩的滚动一下,血液渐渐升温趋向炽热。 她才是蛊惑人心的药,催动诱发他的本能。 “这辈子,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一定要努力活着,无论以后发生什么都不要走弯路。” 她是如此温柔希冀的看着他,甚至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嗓音都有些哽咽颤抖。 仲野闻言怔然驻足,他也不知过了多久,等他回过神,她的门扉已然关上。 昏黄寂静的走廊,沙哑低沉的嗓音低低响起,声量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他双眸凝视着姑娘紧闭的门扉,薄唇轻微翕动:“好,我答应你。” ******** 周一上午。 一中又被爆炸性新闻炸开锅,说是仲氏集团的董事长要来学校。 据说是为了助学金和图书馆修缮扩建的事宜来与校长碰面。 见到仲董事长没有这些高中生的份儿,坐在教室里学习才是正道。 初诺也不担心仲爸爸会提到自己,还如同往常上学一样,扮丑读书写作业。 一中还流传着叶娆是仲二少女朋友的谣言。 初诺只觉得奇怪,这一上午见到叶娆不下十次。 高三的总来高二年级来晃不说,每每经过她面前,叶娆周围总是围着很多同学,开口就是“二少奶奶好”“二嫂好”。 叶娆一开始还会假惺惺的让别的同学不要这么称呼,后来经过高二三班门口时,都装腔作势和周围人故意生气:“哎呀,小声一点啦,别让别人听见了。哼!” 初诺不觉得奇怪,她只是完全不理会叶娆的显耀。 她只是安安心心学习,老老实实上课听讲整理笔记。 她不想戳穿叶娆的伪装,叶娆在学校和外面还是有些人罩着的,也不想触霉头给自己惹祸上身。 第三节 数学下课十分钟的空当。 她遇到难懂的问题,直接拿着课本追到老师办公室。 自然也错过了仲家那位二少也跟着父亲一起来到一中的连环爆炸消息。 仲野是和父亲签订完股权转让协议之后,顺便被父亲带来一中的。 他倒也想见识见识,一中的学生到底是不是一千八百度近视眼。 怎么他眼里和仙女没两样的姑娘,在一中居然连校花都称不上? “同学,你能帮我叫一下初诺么?”高大俊逸的少年拦住高二三班出来的一位男生。 男生直接向他身后一指,豪爽的说:“初诺?那儿呢,你后面戴黑框眼镜的那个。” 黑框眼镜?什么东西?她近视么? 仲野还是顺着男生手指的方向向后看,迎面走来一个低头看书的姑娘。 哗啦—— 姑娘也抬头看着他,怀里的书本掉了一地都来不及捡,愣神三秒之后转身向后跑。 “艹!老子是鬼么?!”少年低骂了一声,迭忙去追。 第10章 【那些照片】 见到仲野的那刻,初诺心惊愣神。 下一秒凭着直觉向身后冲,脑袋空白只想找个地方藏起来。 可娇柔的姑娘跑不过他,少年步下生风,长腿迈几步就能追上她,拦在她面前。 初诺第一次觉得学校走廊居然有这么长,走廊尽头的女卫生间距她好似有千里之遥。 走廊喧闹嘈杂一时停滞,各班同学大多伸出头看热闹,投射来的好奇视线将女孩子团团包围。 初诺甚至觉得连空气都停滞了,她只觉呼吸不畅,脸颊发烫,连头都发晕。 周围响起同学们的窃窃私语,虽然音量小,却还是灌入她的耳朵里。 “哎,那是二少吧。” “是啊,不过那个女生是谁?二少对象?” “去一边儿去,二少眼又不瞎,叶娆那样的还不够?这个女生也就是个普通人儿。” 初诺心虚紧张的手心流汗,尴尬的扶扶黑框眼镜。 她倒不怕仲野看见自己扮丑,只是担心他说些令她措手不及的话。 怎么说她还是要在学校待下去的,和仲野这号风云人物挂上钩,走到哪都不会太平。 仲野双手插兜,好整以暇的凝视她伪装后的脸孔。 他没有急于当面戳穿她的扮丑,唇角挑起若有似无的弧度,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笨重的黑框眼镜足以遮住她半张脸,而且她好像黑了好几度,脸上还有小斑点。 更何况她穿着松松大大的蓝白校服,看起来更不起眼。 如若不是见她看到自己书本掉地撒腿就跑,他还真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上课铃声结束了这场不足半分钟的僵持,周围看热闹的同学意犹未尽的纷纷缩回头。 初诺舒了一口气,心里感谢学校准时响起的上课铃声。 她急急慌慌的越过仲野身侧,弯腰捡起课本后快步回到教室上课。 “诺诺,你和二少认识啊?”前桌林梓八卦的转回头问。 “不认识,他可能...认错人了吧。”初诺垂下头,心虚的眼神闪躲,连心脏都因紧张而强烈怦跳。 她仿佛刚跑了一场八百米,累得心慌气喘,喉咙都火辣辣的扯着疼。 幸好,幸好仲野什么都没说,不然接下来就真的没什么平静日子过了。 ******* 第四节 课下课,初诺从班级窗户向外望,确认林荫道停着的劳斯莱斯不见了,才敢出班级门去学校食堂吃饭。 一中偌大的两层食堂,人头攒动,初诺和林梓两人找到一层角落处的空座用饭。 同时有三个女同学端着餐盘坐到她们邻桌。 高三的校服虽然也是蓝白色,但是袖子处的条纹和高二不一样,极容易认。 “哎,你们知不知道刚才下课,二少来高三警告叶娆少在学校瞎造谣。” “我都听到了,二少好刚,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叶娆留。” “让叶娆成天吹什么二嫂二少奶奶,我在班里看她那骚样都要看吐了。” “叶娆这回可丢脸丢到全校了,看她不爽我就爽!哈哈!” 林梓听到邻桌高三女生大谈八卦,无语的朝天翻了翻白眼,然后事不关己的低头吃饭。 嗡——嗡—— 姑娘校服外套兜里的手机振动,初诺掏出手机,显示有两条未读短信。 【我和爸回去了。】 【这样不错。】 初诺反复确认这两条消息是否来自同一人。 她不解的看着这两条短信。 这样不错?什么不错? 这么模棱两可的短信倒不像是一个大小伙子发的。 她倒也不深究,简单回复了个“嗯,回家就好。”。 “诺诺你给谁发短信呢?”从林梓的方位能看到发消息的界面,却因屏幕反光看不清备注名。 姑娘浅笑莞尔,神情自然,语气温柔:“哦,是我弟弟。” ******** “这是谁啊?这是二年三的初诺?” “卧槽!长得跟仙女一样,这不是P出来的?” “P尼玛P,这一看就是游客自拍给她稍带上了。” 礼拜二一早,学校公告牌被学生围堵的水泄不通。 公告栏铺天盖地的是一个女生在奶茶店打工的照片,绝大部分是从微博上扒下来的游客照。 照片底部写着:二年三,初诺。 “让一让,让一让!” 照片上的姑娘挤开人群,来到公告牌最前头,她说话素来温柔软语,鲜少会提高音量叫嚷。 纤细娇柔的姑娘看到那些照片,顷刻间苍白失色,她握紧拳头,指甲狠狠嵌进手心。 即便重活一世,那些恐惧和绝望仍然逼得她腿肚发软。 上辈子的悲剧历历在目,她的一生都毁在照片手里。 闭上眼,她依旧能感受到江水冰凉的灌进肺腑,寒彻骨髓。 她紧咬着唇,浑身止不住颤栗的走上前,强撑着溺水窒息的晕眩感,伸手扯下公告牌上每一张的照片,撕碎成一片片洒扬在空中。 校门口,一辆蓝色敞篷的兰博基尼正好路过。 兰博基尼的主人看清什么事之后,连忙拨通手机。 “野哥,出事儿了,有人把你姐打工的照片挂上公告板了。” 第11章 【会害了她】 市区双行大道,限量宝石蓝法拉利一路风驰电掣穿过汹涌车流。 旁边私家车纷纷鸣笛,减速避让,生怕与这辆价值不菲的豪车发生刮蹭。 重要环路的红绿灯时间极长,直行红灯足有65秒。 “妈的!又是红灯!”法拉利驾驶座上的少年捶了一拳方向盘,低骂一声后,直接单手打方向盘,向右转进入小路。 “野哥,你可慢点开吧。车钥匙才刚拿到手,别又被仲伯伯收喽。” “少他妈给老子扯废话!她怎么样?你进一中了?” “我能进得去么?门口大爷这家伙瞪我瞪得,整的我像有害垃圾。” 仲野目光紧盯着前行道路,理智逐渐褪去化成灰烬,双眸里的阴鸷凶光一览无遗,显露出狂躁暴戾的本性。 紧接着,蓝牙耳机里传来任允非一声惊呼:“我靠!野哥,你姐她晕过去了!” 听到这句,仲野直接一把扯下耳朵上的蓝牙耳机,再狠狠砸到副驾驶的空位上。 法拉利的油门越踩越狠,仪表盘的数字与少年的濒临爆发的躁怒一样,逐渐冲出安全的临界值。 ******* “这些照片是怎么回事?”公司高层干练的女领导甩了一叠照片在她面前。 “不,不是我...这都不是我...不是这样的...她极力摇头,双眼红肿,精神憔悴的一遍遍重复着相同的话。 这几天不断地在媒体和微博上否认这些照片的真实性。 可没人相信她,长达三天的微博热搜头条,国民女神跌落神坛,在全民舆论暴力的摧残下,她已经成为过街喊打的老鼠。 高层女领导冷冰冰的对一个二十岁的年轻姑娘下最后通牒。 “高奢代言,广告全部违约,还有你已经签的影视剧和综艺也要被推迟开机,上次你拍的电影和电视剧因为这次的事件已经不能上映了。” “这些天价的违约金,你拿得出钱赔偿吗?!你把所有收入都去补仲家那个天大的窟窿,还连累整个公司面临被多方起诉的风险。” “初诺,我们救不了你,你走吧。” ******* “那些照片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不是这样的,都不是...”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一阵猛烈的干呕剧咳之后,简易病床上的姑娘惊醒,脸色和纯白天花板融为一体,眼角还挂着几滴泪泽,冷汗浸湿了她鬓角的发丝。 江水漫过喉咙,灌入腹腔的窒息仍然是溺毙者最深的梦魇。 她承受不住大脑缺氧的晕眩感,所以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倒在校门口的公告牌下。 窗外投进的日光使她视线模糊,她用手吃力的撑起上半身坐起来。 可下一秒,姑娘柔软的背后贴上一只炽热有力的掌,扶她坐得稳当。 她惊讶的定睛抬眸,视线渐渐清晰,映入瞳孔的是少年棱角分明,俊漠如山的脸孔。 “仲野?你...咳咳...你怎么在这儿?”初诺诧异的问他,她不记得自己有告诉过他。 俊漠森冷的少年将她扶好坐稳后,并未正视她的问题,只是转身去饮水机用纸杯给她接杯温水。 仲野把纸杯递给她,沉闷的说出两个字:“喝水。” 初诺感受到嘴唇的干涩,接过仲野手里的纸杯,她还是有点头晕想吐,只能小口小口的喝。 高大俊逸的少年周身散发着阴沉黑暗的寒冷,他坐在病床旁的凳子上,黑眸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冷淡的说出决定:“我打电话让爸给你转学。” “咳,咳咳,咳。”初诺还是被他突如其来的决定呛着了。 仲野长臂一伸够到医务室桌子上备的纸巾递给她,不忘继续通知她:“念市内的私立高中,也不必一中差,你照样可以考大学。” “为什么?”她睁大美眸,不可思议的问他,又想起早上那些自己打工的照片,“这件事我可以和老师同学解释,以后正常上学就行了。” “明天我带你去私立高中转转。” 他如冰川一般面无表情,无视她的说辞。 “仲野!”她蹙着秀眉,不懂仲野为什么总是替她做决定。 少年因她微嗔的唤自己名字,冰硬棱角渐渐融化,他极力缓和语气,“这事儿是叶娆做的,我上午来问,学校说叶娆昨天下午就已经办完退学手续了。” 她聪明通透,猜得很准,“是不是因为你警告她不准造谣,叶娆才这么做的。” 仲野哑口无言,墨黑的瞳眸目不转睛的望着她逐渐恢复血色的脸,他没什么好解释推脱的辩词。 十六岁的少年年轻气盛,做事还是欠些考虑。 他没想到叶娆会直接报复在她身上。 他认为叶娆不敢动她。 没有人敢动二少在乎的东西。 十二岁时,他因为别人弄坏他喜欢的变形金刚玩具,挥拳打断人两条肋骨。 刚才接到任允非电话,在来的路上,他连杀了叶娆的心都有了。 “可我已经告诉过她我是你姐姐了,她真的没必要嫉妒我,这么做图什么呢?唉...”她为女生无理的嫉妒深深叹气。 倏然,初诺猛地想起什么似的,问他:“你来的时候有没有被我们班同学撞见?” 他摇头,“没,我翻墙进来的。” 仲野总算体会到任允非说的保安大爷看“有害垃圾”的眼神。 “明天办转学手续,我陪你去。”仲野又一次宣布着他的决定,他固执犯轴还一根筋,认为一中不安全。 姑娘娇媚明艳的粉颊气的有些发红,她坚持的拒绝:“我不转学,一中已经是泓南市最好的学校了,转到哪儿去也没有这里好。” 一中是公立高中,每年学费只有一千,考上好大学还会有教育部企业等各方丰厚的奖学金支持。 可私立高中的学费不是她能负担的程度,而且教学质量肯定也没有一中强。 他不让她因费用问题有后顾之忧,沉声说:“学费我拿,你安心上学。” 姑娘纤手紧攥着床上的薄毯子,她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你为什么一定非要我转学不可?” “这里不安全。” “怎么不安全?” 娇柔的姑娘正和固执如顽石的少年对峙,她不免有些生气。 她上辈子没领教过仲野还有如此固执强势的一面,只知道一味地躲他。 这时才发现仲野不仅孤僻暴戾,还有近乎偏执的控制欲。 她懂,他在试图控制她。 她只是不懂,为什么会这样。 两人之间的气氛因他的不作声而僵持,他沉默不语,深沉的凝望着姑娘精致绝伦的美艳面孔,墨眸充满着无人理解的复杂情绪。 这是作为姐姐的她第一次气仲野的怪脾气。 “我不会转学的,我在这里念得很好,而且高中转学对高考影响很大,我马上高三了,再没时间适应老师和同学了。” 她看着仲野,重申一遍自己的坚持,希望他能听进去。 仲野动也不动,只是冷冷的看着她,俊眸里的黑暗几乎能将她吞没,那种黑暗是万丈冰洞,深不见底。 初诺躲开少年森冷视线,掀被下床穿鞋,语气回到一开始的温柔:“那我先回教室上课了,你也快点回去吧。” 直到姑娘纤细的倩影消失在医务室门口,他才默默收回留恋的视线。 狂野不羁的豹子认输了。 他说不过她,也拗不过她。 ******** 晚上,仲野敲响了别墅三楼书房的门。 “进来。”门内沧桑疲倦的嗓音来自于一个近半百的父亲。 仲野握紧门把手,他极力排除心底陌生的异样,旋开门扭推门。 他进门只看到父亲伏在桌案前,戴着金边眼镜,面对笔记本电脑和堆成一摞山的文件。 仲爸爸看到小儿子来找自己也是惊奇,对于这个孩子,作为父亲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还有深深的愧疚。 眼镜下掩盖的目光是父亲不喜于色的欣慰。 “坐下说吧。”仲坤眼神示意书房西侧的真皮沙发。 两父子极少这样坐在一起说话,仲野也是极不自然的坐到真皮沙发。 “爸,我想转去一中上学。”少年开口向父亲提出转学的请求。 仲坤观察着小儿子的神色,问:“为什么?” 烦!怎么谁都要问他为什么! 仲野硬起头皮,垂头盯地板回答:“我想考大学。” “儿子,商人谈判需要策略,父子交心需要真诚。”纵横商场多年的仲坤一眼看出小儿子是在撒谎。 考大学?知子莫若父,这孩子不发疯杀人就不错了,哪里会惦记着考大学。 仲坤看着儿子焦躁说不出话的模样,开门见山的说:“你是看诺诺在一中,所以你也想去一中。” 仲野猛地抬头看看父亲,薄唇紧抿,然后忙向别处撇开脸。 心里想法被洞悉的滋味儿—— 还真他妈的不是一般的丢人。 “儿子,这件事爸不能答应你。”仲坤只说这一句,随即旋回转椅,开始翻阅桌上成山的文件。 “为什么?”少年嘶哑着嗓子望向父亲伏案的背影,这次换他来问。 “说实话,儿子,如果我是诺诺的父亲,我也不会把闺女交给你。” “因为我妈的病。”少年眸内的光黯淡黑寂,“那病是遗传病,我知道。” 父子二人之间心知肚明的事情摊到明面上,谈话戛然而止。 许久,只听到仲爸爸重重的叹气惋惜,慈爱的父亲狠下心说出残忍的话。 “儿子,你会害了她。” 第12章 【真的疯了】 “诺诺,下个礼拜一见喽。” “嗯,好,礼拜一见。” “初诺,礼拜一再见啦,回家注意安全。” “嗯,你也注意安全,再见。” 周五放学,一中门口。 明艳娇媚的姑娘大方的和同学挥手再见,她展颜一笑亦是人群中极璀璨的光华,使周围一切都黯淡失色。 许多同学纷纷驻足侧目看向她。 原来多看看美好的人,温柔的笑,也可以缓解学习压力。 初诺将书包肩带向上提一提,加紧步伐赶向车站。 开往上棠山别墅的公交车不多,她得掐算好时间才能正好赶上倒车。 “诺诺!”校门口,一位身穿花布衫矮个子的中年妇女跑过来叫住了姑娘。 她撇头望了一眼跑到自己身边呼哧带喘的中年女子,然后客气疏离的唤了一声:“妈。” 这声妈没有太多的感情,她出于对长辈的礼貌还是微微颔首。 程如芳见到刚刚放学的女儿,看着周围许多家长和学生也不好说话,就直接拉着初诺走到学校北侧人少的行道上。 初诺任由母亲拉至北侧的行道上,盯着母亲瘦小的背影,她知道母亲在再嫁的家庭里过的并不是很好。 她几乎能猜出母亲找到自己的目的,却不想在人多的地方驳了长辈的面子。 这也是她作为女儿,唯一能留给亲生母亲的情面。 程如芳左顾右盼,见四周无人,才小声的向她伸手,哭丧着脸说:“诺诺啊,给妈拿点儿钱吧,妈真的不能活了。” 上辈子的影后一眼看穿母亲拙劣的演技,她仍然保持应有的礼貌:“妈,我没有钱。爸的抚恤金已经是您一半我一半,您再找我要,我也拿不出钱。” 初诺对自己的母亲已是无话可说,上辈子她顾及母女亲情,成名之后的收入除了填补仲家的窟窿,其余的零零碎碎也没少贴补给母亲。 与其说贴补给母亲,倒不如说她上辈子养了母亲再嫁的一大家子。 可人的贪欲没有尽头,她还记得上辈子跳江之前,她母亲还颐指气使的打电话找她要钱骂她拿不出钱就去死。 程如芳直接扯住她的手臂,哭哭戚戚的说:“诺诺,拿点钱给妈吧。你刘大哥在外面欠了一屁股高利贷,现在人都找上门了,妈和你刘叔叔都快急死了!” 初诺不着痕迹的从母亲手里扯出手臂,平静的说:“那您和刘叔叔应该去报警,让警察解决。” 程如芳一改方才哭丧可怜的嘴脸,犹如市侩一般,掐腰冲着女儿大声嚷叫:“好啊你!翅膀硬了是吧!真当自己在仲家住几年,把自己当大小姐了是吧!” 初诺欲转身离开,她不想再和母亲争辩纠缠下去,两辈子的寒心足以令人清醒。 “不!你不能走!”程如芳慌乱的紧扯住女儿的手臂,也不管力气多大,长指甲透过校服外套死死尅着她手臂。 快入夏了,校服也薄,细皮嫩肉的姑娘被母亲的长指甲扣着肉,樱唇紧抿,疼的皱眉。 程如芳眼睛一斜,无理的尖声嚷着:“你是要看着你刘大哥吃牢饭吗?!啊!年纪不大心这么狠毒!那可是你刘叔叔的儿子啊!” 初诺瞥开眼不想再理会母亲的谩骂和无理要求,试图用力从母亲手里挣脱出来。 她甚至能想象到程如芳和方锦梅两个泼妇对骂难分胜负的场面。 她疼的手臂使不上力,佯装同意:“行,钱包在书包里,您先放开我,我再给您拿。” 程如芳听到她妥协拿钱才放开她手臂,直勾勾的看着她拿钱。 肩带一扭,书包挂在身前,她装出掏钱的动作,一边缓缓向后退,余光扫到道口的红绿灯,直接不回头的穿过斑马线。 公交车来的准时,她直接上车,完全不在意道路对面程如芳暴怒掐腰的指天骂地。 上车之后,初诺拍拍胸口长吁了一口气。 有些人如同跗骨之蛆,这辈子,她不能再被缠上吸血。 —————— 她比往常周五晚回来半个小时。 别墅现在没人,初诺放下书包就忙去壁橱找医药箱。 刚才程如芳抓破姑娘的细腻如玉的藕臂,零星血迹已经沾染上校服袖子的白色部分,伤口需要上药消毒。 她刚取回医药箱搁在茶几上就听见大门处响起按密码的声音。 推开门是高大清俊的少年,细碎黑发半湿还有几滴水珠挂着,纯灰色棉T恤和结实精壮的身材完美贴合。 黑色运动裤和黑色单肩包是他去拳击馆打拳的必备。 他今天打拳打的尽兴忘了时间,再在馆里冲一个澡,回家也就晚了。 仲野进门第一眼就看到她坐在沙发上面给手臂上药,他黑着脸,大踏步走到客厅,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你回来...” 初诺话音未落就被他气冲冲的截断。 仲野黑眸阴沉,肃声问:“叶娆找你麻烦了?你被打了?” 她佩服他的想象力,随口扯个谎说:“不是,是我不小心摔倒蹭破皮了。” 少年脸色铁青的坐在她身边,打拳本来是发泄的,他看着她皙白藕臂上的伤口又生了一肚子气。 伤口在肘后,她自己上药不是很方便。 “我来。” 他拿过她手里的棉棒,蘸些碘酒,伸手去握她的手臂,覆上掌间的是少女肌肤丝滑温润的触感。 那一瞬间,刚硬如铁的少年仿若触电,只是喉结不自觉的滚动两下。 “仲野?仲野?你怎么发愣?”初诺伸手在他呆滞的眼前晃了晃叫他名字。 仲野回过神,脸色更青,心里暗骂。 真他妈没出息! 成天被一个祸水迷得晕头转向! 他这两天犯邪病犯得没够,天天去拳馆打拳,打得筋疲力尽不算完,一想起老爹说的那句“你会害了她”的话就蹭蹭冒火。 如同现在,他依然火大,口气略凶的对她说:“你侧身转过去,我给你上药。” 她的伤口在手臂后侧,转身上药更方便些。 初诺转过身,顺便和他开两句玩笑:“仲野,你再这么凶巴巴的,小心以后没有小姑娘喜欢你了。” 仲野听她说话不吭声,专心控制自己的手劲为她抹碘酒。 他不稀罕别人喜欢,他只想问问眼前这个小姑娘喜不喜欢。 她神态温柔,说话也轻声细语,“等以后姐姐搬出仲家,你要是哪一天结婚了,可别忘给姐姐发个请帖,我一定会给你包一个大红包送给你。” 上辈子的仲野只活到十九岁。 他的人生什么都没开始。 “好了。”仲野气恼恼的为她贴好创可贴,他不能听她说话,越听胸口越堵。 这时茶几上的手机来电界面亮起,是一连串没有备注名的号码,手机铃声伴随振动一起响着。 初诺拿起电话滑开屏幕锁接听,礼貌的问:“喂?您好。” “初诺,我是梁锐哲,你到家了么?” 梁锐哲是二年三的学习委员,初诺听到是同学,才回说:“嗯,我已经到家了,有什么事么?” “呃...我,我就是想问问你是不是安全到家了。”梁锐哲又忙补充说道,“你要是有不会的数学题随时给我打电话。” “嗯,谢谢,有不会的题我会问老师,总麻烦你也是挺不好意思的。” “等...等一下,我想说...我喜...” 梁锐哲支支吾吾话还没说完,这边姑娘的手机就被夺走摁死关机。 仲野一气呵成的连贯动作就差最后把手机摔碎,她张大双眸,讶异他随时随地没理由的暴脾气。 他怎么最近火气这么大? 到底谁又惹他不高兴了? 少年沉着俊颜,双臂叠在胸前,气不顺火还大的说:“我饿了,给我做饭。” 怪不得呢,肚子饿才凶巴巴的发火还关人手机。 她无奈的看着弟弟饿肚子发脾气,问:“张妈呢?今晚不做饭吗?” “张妈今天请假,没人做饭。” 他本来今晚还想带她出去吃顿烛光晚餐,结果一通电话让他的怒气直接窜到天灵盖。 妈的!她都被别的小子惦记上了,还有心情吃个屁的烛光晚餐! 不明就里的姑娘闻不到客厅里飘散的浓浓醋味儿,他火冒三丈的说饿,那得赶紧去给弟弟做饭。 她和张妈学了不少,做几道小菜还是可以的。 初诺前脚进厨房,后脚客厅里的少年双手抱头,虐待着细碎黑发,胸膛里翻腾的醋意憋得他心慌想打架揍人。 “艹!真他妈的要疯了!”仲野双眸猩红,火气堵着胸口不畅快,急于发泄。 拳击馆无法消弭他不受控的暴躁狠厉。 他难受,这是病,无论打多少拳也无济于事。 ********* 砰—— 外面传来什么东西砸碎的巨大响动,正在厨房切菜的姑娘连忙放下菜刀跑去客厅。 紧接着,她被客厅内血腥可怕的一幕惊的瞳孔震荡,久久无法言语。 “仲野!你疯了!你干什么?!”她惊叫着,向他的方向迈出步子。 “别过来!你...别过来...!” 少年黑暗孤寂的站在客厅中央,脚边是散落的玻璃碎片。 他的拳头紧紧攥着,鲜血顺着拳缝一滴滴的滴在大理石白砖上,每一处血开出妖艳的花,处处是少年的无能为力。 好受多了,这样他就不会伤害到她了。 第13章 【来拯救他】 殷红刺目的血滴汇流,他缓缓松拳垂掌,沾血的玻璃碎片自掌间掉落,清脆声响打破凝固的空气。 仲野不知道如何排解难以控制的凶戾暴躁,只是一心念着,不能害了她。 他颓然孤寂的站在血流源头,回过神的墨眸里是一闪而过的失措慌乱。 如果可以。 他并不愿她看到自己这副不正常的模样。 初诺急切焦急的快步来到他身边,纤细柔荑去碰触少年的掌,掌间是触目惊心的血痕。 “你快坐下,我给你上药包一下。”她神情焦虑的牵他坐到沙发上。 刚才给她手肘上药的药箱还留在客厅茶几。 姑娘低着头,用消过毒的镊子轻柔仔细地挑去嵌入他血肉里的碎玻璃碴。 他鼻尖充盈着姑娘的发香,眸色深沉,苦涩的挑起嘴角,说:“我以为你会逃。” 她垂眸为他处理伤口,反问:“逃什么?” 他视线紧追着姑娘光滑的额,低声微怯的问:“我和我妈有一样的病,你不害怕么?” 第一次,他心生害怕,怕她说怕。 “仲野。”她抬头认真严肃的望向他墨色眼底,“难道你真的让别人把你当成精神病对待才好过吗?我说了,你有什么难过的事可以和姐姐说。” 他看到姑娘微嗔的神情稍稍一愣,薄唇微动说不出话。 她扯下碘酒和纱布为他包扎,低头碎念:“你看看你,有什么事你说就好了。干什么虐待你自己?你很好受吗?真是。” “我...”少年哑声犹豫,余下的三个字就在嘴边,却说不出口。 他不确定,自己说后她该有什么反应。 他也明知道,这个姑娘现在如此照顾自己是因为她心善,把自己当成弟弟去拯救。 狂野躁怒的豹子熄了火,他也怕她像以前一样见自己就躲的远远的。 是他不知足。 竟还想奢求她的余生。 这只凶猛的豹子走入死胡同,将自己的撞得头破血流也想不出辙。 她为他缠好绷带,柔声叮嘱道:“伤口不要碰水会发炎,定时换药,上学也要换药,知不知道?” “好。” “地上的碎片和血迹我来擦,你别乱走踩得哪哪都是。” “好。” 他被她像小孩子一般教育,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 初诺见他点头说好才放心起身回厨房烧菜,她也不敢耽搁,免得仲野再出什么事。 炖汤等开锅的空隙,她望着锅内的水,不禁想起上辈子的仲野。 那时十九岁的仲野已经冷漠阴暗到极致。 他仅仅杵在那里,便是无底深渊的化身。 在那些无人看见的背后里,没人知道他是如何控制自己的病。 会不会也像现在这样凭着伤害虐待自己来缓解。 倏然,姑娘的鼻尖酸红,同时锅里的水也翻腾冒泡。 她掀开锅盖,水汽漂浮向上湿润了眸光。 ******** 用过晚饭,收拾完客厅之后,初诺回房间温习功课,留下仲野自己在客厅看体育频道的NBA转播。 他的心思完全不在NBA转播,单纯靠着沙发垫躁郁难安。 问题依然存在,有人惦记她,还可能不止一个。 而且他转到一中的想法被老爹毙了,现在脸色铁青,郁闷的想拿头撞墙。 叮叮咚——叮叮咚—— 别墅门旁的视听电话响起,连接的是上棠山别墅区的保安室。 为了保护富人区的隐私,每一个陌生人来访都要经过主人亲自核查。 仲野走到门口,摁下视听电话的接通按钮。 视听电话响起保安的寻问:“您好,有一位名叫程如芳的女士想见初诺小姐,说是她的母亲,请问可以进去吗?” “等等,我问问。”这个名字对于仲野陌生的没听过。 “好的。” 视听电话挂断,仲野上二楼敲响她房门,屋里正在练习英语听力的姑娘忙摘掉耳机去开门。 初诺推开门,抬眸问:“怎么了?” 他启唇沉声说:“刚才保安室说有个叫程如芳的女人找你。” 姑娘的娇艳温柔瞬间褪去换上淡淡的凉薄,她黛眉紧蹙,只说了一句“我一会儿回来。”便匆匆越过他身侧下楼出门。 仲野刚转身,她屋内椅子上的书包掉了下来,书本试卷散落一地。 他在她房门前踟蹰了半分钟才迈步进去。 为她整理书本,这是正当理由,不是流氓行径。 房间内干净整洁,淡淡清香是宜人心神的安宁,床头还有两个玩偶兔子,阳台是四盆小盆栽。 少年嗤鼻勾起唇角,呵,典型的小姑娘卧室。 仲野弯腰捡起散落在地的书本,顺带从书本夹缝里抖落出不少信封和纸条。 什么东西? 他低头瞅着一地的纸片子,拿起几张纸条看。 【初诺,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好吗?我是高三五班,李年焕。】 他火大的把纸条团成纸团子,然后屏气看第二张。 【诺诺,我希望以后能和你上一个大学,我喜欢你——高二一班,江杭】 仲野看得眼角抽搐,把手里剩余的纸条狠狠攥成纸球。 那些散落在地的信封也不必看了。 如果拆开,他又得止不住吃醋发疯。 这些破玩意儿的归宿只有一个——垃圾桶。 ******* 上棠山别墅区外的一处小径,上演着母亲为了别人的儿子逼亲生女儿拿钱的现实。 “我没有钱,您也不要再找来了。”这是初诺第四次对母亲说同样的话。 可她每一次说,都会得到程如芳的高声叫嚷:“没有钱?住在这种地方你跟我说没钱?抠门的东西,拿点钱出来能死吗!” 程如芳个子小,抬头踮脚掐腰,怒气冲冲的瞪着亲生女儿。 暴跳如雷的逼她拿钱,根本不管说出口的是什么。 温柔懂礼貌的姑娘保持对母亲最后的底线,淡淡的说:“我没有钱,那是仲家的钱,我不能用,您也别再找我要了。” “你刘大哥都被人家要债的扣下了,拿不出十万块钱,你就等着给我们一家三口收尸!”程如芳指着她鼻子恶狠狠的骂。 初诺心寒悲凉,她不作声,也不想再看母亲一眼。 是啊,人家是一家三口,她是多余出来的,才会在父亲去世后被母亲差点送进孤儿院。 程如芳尖牙利嘴,威胁着一个十七岁的高中生:“我告诉你,我儿子要是出什么事,你也别想好过!要不你就快去弄点钱来,弄不你就等着倒霉吧!” 亲生女儿不是女儿,毫无血缘关系的继子是亲儿子。 她看透母亲的偏心无情,也没有别的言语,只是一再重复着:“我没有钱,我一个高中生拿不出十万块,您不要再找来了。” 程如芳气得跺脚,冲她喊:“我不管!我告诉你,我儿子死了你就是罪魁祸首杀人犯!” 她用双臂抱紧自己,平静道:“那您可以去报案,说我是杀人犯。” 说罢,初诺不顾身后母亲的高声尖嚷转身离开。 这里离保安室不远,程如芳也不敢贸然伸手拉她,只能戳着女儿脊梁骨骂。 她全当是垃圾,左耳听右耳出。 冤大头——她上辈子已经当够了。 ********* 初诺回五号别墅的半路上碰到出来晃荡的仲野。 如瓷娃娃般明艳精致的姑娘冲他一展笑颜,仿佛刚才的糟心事从未发生。 她需要乐观的面对生活,不能再像上辈子那样脆弱想不开。 更要带着眼前这个少年走上正道,同样好好努力地活下去。 她见他出来晃,好奇地问:“你出来干什么?” 仲野眼神躲闪,冷硬地说:“倒垃圾。” 他是真的倒垃圾,倒了一大包纸质垃圾。 每一张垃圾都让他怒气值狂飙。 “刚才那个女的真是你亲妈?”他真的不是故意去听,实在是程如芳声量太大,僻静的别墅区都是女人尖声的叫骂。 娇柔纤弱的姑娘环抱双臂,轻微颔首,语气听不出悲喜:“嗯,是我妈。和方锦梅比怎么样?我感觉她俩半斤八两。” 仲野侧目看着她柔顺乌发的头顶,瞧不清她此时此刻的神情。 她和他的情况不一样,方锦梅不是他亲妈,所以他无所谓。 他以为,这个姑娘会哭的昏天黑地,会埋怨母亲的偏心。 结果这个看起来娇弱明艳的姑娘比他想象的成熟坚强的多。 她对亲生母亲好似早有防备,那种仿若看穿一切的平淡无波,像是经历种种磨难后回归人间的天使。 少年心脏剧烈有力的跃动着,他似乎能感受到自己血液里澎湃的炽热,那种炽热开始渐渐融化万丈冰川。 这一切还要归功与她。 这个来到地狱拯救他的小仙女。 ******** 今晚仲爸爸和仲泽留在集团和董事高层开会,方锦梅是不会单独和两个孩子相处,所以肯定也不会早回来。 晚上八点,别墅里只有心不在焉的暴躁少爷和房间里温习功课的好学生。 倏然,一通电话打到仲野的手机,来电显示人是温习功课的好学生。 暴躁少爷胡乱抓了一把头发,看着来电显示挑挑眉。 他不懂好学生的心思,啥玩意儿?这么近下来说一声不就得了? “干什么?”他接起手机,唇角却不自觉的上扬。 打电话的姑娘似有难言之隐的支支吾吾:“仲野...我...我那个来了,你能不能帮我去买一下卫生巾?” “什么?”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俊颜染上些晕红。 “拜托你了,我现在出不去房门......”姑娘说话音量越来越小,她的害羞已经透过听筒传到他耳边。 暴躁少爷阖眼扶额,他是真的服了。 “好,我现在去,你等一等。” 第14章 【他那么怕】 上棠山别墅是富人区,外部也是为富人配置的高奢繁华商圈。 第一次买卫生巾的少年缺乏经验,开车直奔摩天大厦聚集地,然而沿街香奈儿LV的奢侈品店比比皆是,便利店却极其难找。 很快地,他把车拐进一个附近的小区找到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推开便利店门前,这个素来乖张暴戾的少年经过一番短暂而强烈的心理建设后佯装自然的走进店内。 十六岁的大小伙子该懂得都懂,那些男男女女之间的事儿他比谁都明白,也知道女孩子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一排白色货架上整整齐齐摆着不同品牌的卫生巾,花花绿绿的包装在他眼里毫无区别,防侧漏或日夜用于他而言更是新名词。 一米八二的少年杵在卫生巾货架前,他犯愁的摩挲下巴,眉心拧紧,墨沉目光快速扫视着价码牌上的数字。 仲野对于卫生巾的认知相当于文盲,一心想着贵应该就是好东西,也难为一贯逃课的他还能想起职高生理卫生课的老师说,女性前几天来的量比较多。 大小伙子对此毫无概念,不懂量多是多少量,索性急不可耐的清柜,货架上最贵的卫生巾摆了十包,一股脑儿的被他全部兜到前面收银台。 前台结账的大哥意味深长的瞅了大小伙子一眼,要笑不笑的模样令他心理极其烦躁。 少年俊颜一沉 ,转身去旁边的冰柜取两听冰镇啤酒,暴躁的直想怒骂。 笑尼玛笑! 再笑牙全给你打掉! 他不再面对结账大哥那令人起鸡皮疙瘩的笑容。 他怕自己忍不住一拳挥过去出人命。 等仲野取完啤酒回收银台,台上只有一个黑色的大塑料袋,他把啤酒递过去结账。 “一共430,现金还是手机?” “现金。” 仲野掏出棕色皮夹数出五张百元大钞,他出门走得急,手机落在家里。 前台大哥倒好的钱被他随意揣进裤兜,右手提着黑色大塑料袋,左手拿着罐装啤酒急匆匆向店外走去。 他推开门之际,结账台的大哥突然想起什么,冲他大声说着:“顾客,赠品已经装袋子里了。” 仲野毫不在意什么赠品,迅速启动车子一路飙回上棠山五号别墅。 ********* 她让他把卫生巾留在房门前就可以离开了。 仲野晓得姑娘脸皮薄不好意思,他把黑色大塑料袋扔在她房间门口就径直回到走廊深处的自己房间。 他回房间喝啤酒,翻阅着手机的未读消息。 十五分钟前,任允非给他发了好几条小视频。 对话框最后一句是:【野哥,给你分享几条阳光快乐小视频,哥儿们怕你憋死,别感谢我,这是兄弟该做的。】 仲野不耐的上滑到第一条视频,封面是阳光大海。 他向下扫一眼,每一条五分钟小视频的封面都是美景图。 俊逸少年半眯眸挑眉,兀自轻哼着:“呵,这都什么玩意儿?” 他随手点开第一条五分钟小视频,视频是唯美岛屿与湛蓝海洋的独特美景。 悠扬清亮的女声开始介绍:“希腊北爱琴海地区的美景从利姆诺斯岛开始,还有希腊岛屿中最神秘的岛屿之一希俄斯岛......” 与此同时,他的房门被咚咚敲响。 仲野扔下正在播放旅游景点的手机,匆匆迈步去开门。 家里现在只有两个人,敲门的只有那个姑娘。 他打开门,门外娇媚动人的姑娘垂着美眸,精致皙白的面容霞红遍布,连同纤白的颈子也泛着红润。 初诺不自然地垂首,娇嫩害羞的粉颊好似能滴出水儿来,惹人稀罕。 “谢谢,这个...这个你忘拿走了。”她万分尴尬的把一个手掌大的盒子交到他手上。 仲野出神怔怔的接过她手里的盒子,他只晓得她樱唇在动,耳边尽是自己血液逆流的汹涌浪声,不舍得从她害羞粉嫩的娇媚脸孔上移开炽热目光。 她是上天派给他的祸水,自从她进仲家大门的那一刻,他黑暗的世界就裂开了细缝。 尽管他再孤僻阴沉,也抵不过人性本能的情窦初开。 多少次午夜梦回辗转反侧,他一想到她,心里就痒。 姑娘面孔是鲜艳欲滴的羞红,红如火星,燎尽冷寂桀骜少年心里的万里荒漠。 倏然,讲说爱琴海美景的阳光快乐小视频变了调。 五分钟小视频到第二分钟无缝切换成欧美无剧情爱情动作片。 手机音量开得不大,可那些少儿不宜的叫声足以充斥房间的各个角落。 仲野猛然回神,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面前的姑娘急急忙忙的退步,慌张抱歉的说:“那我先走了,你的手记得换药。” 她转身慌忙跑回房间,毛绒拖鞋差点踢上走廊里装饰的落地大花瓶。 仲野发怒抓狂的回房,他拿手机把正在播放小视频关闭,剩余的阳光快乐小视频也全部删除。 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手里捏着一个盒子,撇去目光,【杜蕾斯】三个蓝底白色的大字差点闪瞎他的眼。 艹!完了! 这回全完了! 自己在她心里彻头彻尾成为一个流氓变态。 仲野狂躁郁闷的一拳头锤在墙上,结实胸膛上下伏动,怒气顺着血管乱窜,一通电话直接拨到任允非的手机。 刚接通第一秒,他对着那边接听的人如雷怒吼:“狗比!洗干净脖子!老子礼拜一上学肯定掐死你!” 那边接电话的任允非被他的怒气惊着了,忙问:“别别别,野哥咱先有话好好说,你到底咋了?” 仲野暴躁红眼紧攥着手机,掌间伤口崩裂,渗出的鲜血染红纱布,他却感受不到任何痛处。 “不会是...你看小视频被你女神发现了吧。”任允非一猜就猜到点子上。 “老子他妈肯定得弄死你!”仲野愤怒紧咬后槽牙,气得脑子犯浑,“片儿就说片儿,还他妈什么阳光快乐小视频?!” 任允非隔着屏幕不怕挨揍和他贫:“多阳光快乐啊,我看着是挺快乐的。野哥,有时候适当的伪装是必须的。” “你他妈倒是快乐了,老子完了!还有现在买卫生巾送套是什么操作?” “哈哈哈,骚操作,安全还卫生,多好。” 仲野躁怒的挂断通话,手机扔在床上,手不停的揪着额前碎发,气得左右踱步静不下心。 怪不得她脸红和火烧差不多,哪个姑娘拿套还给男生不脸红? 他现在更怕的是,自己以前在她面前说什么听话就带走开房,她会把这个莫须有的事儿当真。 本来自己的形势就不乐观,精神病再加上变态,还哪有什么资本去喜欢她。 仲野狂躁焦灼的坐在床上,拿起手机发信息想和她解释。 【我没买那个,那是赠品。】 第一句发过去,他开始编辑第二句,准备解释那个视频自己以为是景点介绍。 可他写第二句一半就逐字删光,手机直接扔一边,大小伙子刚硬不矫情,看片就是看片被抓现行没什么可解释的。 但是那个不是他买的,他不能认。 仲野焦躁的左等右等,等那个姑娘回复自己。 可半小时过去了,消息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这个狂妄肆意的不羁少年开始慌了。 慌得心尖都在抽动颤栗,喉头似是有铅块哽着喘不上气。 原来他是那么怕,怕她误会,怕被她摒弃。 第15章 【暴风前兆】 她昨晚手机关机充电,来大姨妈肚子不舒服也早早上床休息。 所以直到周六早晨七点半起床,才看到仲野的消息。 姑娘刚睡醒脑子昏沉,眯蒙着眸,纤指随意在屏幕上轻敲几个:【嗯,我知道了。】 简单回复这一句后,她便起床洗漱。 八点半市图书馆有专家讲座,为高二学生讲解如何度过高三。 高二即将升入高三的学生每人手里都有一张单子。 一中规定高二学生必须全部到齐,还要盖上讲座入场的印章。 仲家周末用早餐通常是早晨八点半,她等不到早饭,只得尽量轻手轻脚的离开,然后去外面买个牛奶面包充饥。 ********** 清晨八点半,仲家四口人围着长方桌用早饭。 仲爸爸坐在长方桌的主座看晨报,仲泽用平板电脑翻查着集团资料,方锦梅则为亲生的优秀儿子倒了一杯牛奶剥好鸡蛋。 仲野独自坐在另一侧,无视对面的母子情深。 这一餐早饭,他整个人无精打采,木讷呆滞,本就冷寂黯淡的双眸仿佛被人窃走最后一点微光。 他等消息等到凌晨四点,扛不住睡过去了。 今晨八点睁眼,总算是等到她回复的几个字。 可女人是口是心非的动物,一切真实都体现在行为举止。 如同此时此刻,她回复他知道了,却没有和他同桌吃饭。 自上次她从酒吧把自己领回家之后,她在家的每一餐饭都会和他同桌吃。 比如早餐时,她会和他坐在长方桌的同侧,小声和他唠叨“多吃鸡蛋,补充蛋白质”“多喝牛奶,长到190”。 这段时间,她和以前判若两人,不再是以前躲着他,避着他,看着他战战兢兢的姑娘了。 然而经过昨晚的事,感觉好像一夜回到解放前,让他怎么能不慌不失落。 仲爸爸的目光穿过报纸上方,看到阴郁沉闷的小儿子。 虽说小儿子一直孤僻乖张,但最近状况直线转好。 今天也不知怎的又一下子跌倒谷底,神情难过悲伤的和失恋差不多。 仲爸爸合上报纸搁在一旁,看着二儿子说:“诺诺今早去图书馆听讲座了,你十一点多钟去接她回来。” 仲野瞠目愕然望着父亲。 果然老子就是老子,一眼看穿儿子什么心思。 “爸,我一会儿去趟公司正好到市图书馆顺路,中午饭我带诺诺出去吃。”仲泽从iPad移开视线,看向父亲。 还没等仲爸爸开口,一旁的俊漠少年放下筷子,冷冷的说:“不用了,我去接。” 随即仲野退开椅子,起身沉声说:“我吃饱了,先走了。” 方锦梅见到仲野转身,在他背后尖酸刻薄地说:“呵,杀人犯的孽种还去稀罕人家小姑娘呢。到底是谁家的小姑娘瞎了眼,不怕死吗?” 冷漠阴沉的少年停住脚步。这段时间他的好转和改变,任何一个人都看得出是为了什么。 可他容不得外人说她不好,也知道方锦梅是故意的。 仲野背对着方锦梅,哑声冷笑,说出每一个字都带着彻骨寒意:“你再敢多说一句,我就撕烂你的嘴!我不怕蹲监狱,你怕不怕死?!” 他用力攥紧拳头,骨节清脆的咔咔作响,精壮小臂上绷起清晰的血管青筋,掌间渗血的纱布看着愈发骇人。 方锦梅吓蒙了,迟迟不敢说话。 以往遭受刻薄谩骂,他从来是无所谓的沉默,哪像今天出口便是杀人发狂的威胁。 他的确更好了,也的确更坏了。 ********* 仲野换家居服套白T恤的时候,仲泽站在他门口,语气不善的警告他:“你根本没资格和我妈那么说话!” “那就让你妈管好她的嘴。”仲野眼神冰冷,不客气的回顶。 他不屑于动仲泽和方锦梅,只要别触碰底线,他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仲泽不止一次提醒着他的状况:“仲野,你该知道自己是什么病。这是遗传病,即便以后诺诺真的同意,婚检这关你就过不去。” 结婚么? 他还没想这么远。 他现在连喜欢都不敢说。 不过单是想象未来几十年都是她在自己身边叨叨咕咕,让他吃饭喝牛奶什么的,他冷硬的心就能比棉花还软。 少年连神情都温和不少,淡淡的说:“这些用不着你管,你管好你的钱就行。” 仲泽被一句话戳到痛脚,保持风度的扶眼镜,口吻公事公办:“因为董事长给你20%的股份,下个礼拜四你要出席董事会参加决议。” “再说。” 仲野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径直走过仲泽身侧。 他没时间听仲泽废话,也不在意什么董事会决议。 他在意的,只是那个姑娘。 ************ 市图书馆讲座在三楼,八点半开始讲到十一点半。 来的大部分是一中和六中的学生,泓南市这两所高中都入选全国百强重点,一中的排名一直遥遥领先,六中则是末位。 讲座内容是预想中的枯燥乏味,没说两句就让人犯困。 来大姨妈不舒服的她希望有一张床时时刻刻可以躺着。 “初诺,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梁锐哲坐在她旁边的座位,看她神色不是很好。 初诺脸色微白,摇头礼貌微笑的说:“没关系,可能是起早了,没睡醒。” “要喝水吗?” “不用了,谢谢。” 她来大姨妈所以特意选个距离出口近的位置,这样能方便去卫生间。 谁知道梁锐哲进来一直找她,还直接挨到她身边坐。 可她月经肚子疼,走路挪位置都不是很方便,幸好梁锐哲是个安静腼腆的男生,不然叽叽喳喳的也是烦人。 十七岁的小伙子一直细细端详着身旁的姑娘,连视线都不知道掩藏。 她什么都知道,一丁点儿也不想理会。 初诺并不晓得梁锐哲要做什么惊人之举,只是有气无力的弯腰起身:“抱歉,我去一下卫生间。” ********* 女孩子月经疼真的折磨人。 镜子里的明艳姑娘唇色泛白,她站在洗手台旁洗手,肚子疼的没心情听专家的讲座。 “呼——”她长呼一口气,用凉水拍拍额头试图让自己清醒。 姑娘明艳深邃的脸孔漫上愁容,她不想回去坐在梁锐哲的旁边,她觉得很别扭。 她没有早恋的打算。 她只想好好考大学,走自己的人生。 只有重新活过一次的人才会感受到呼吸的可贵。 她决不能再对不起自己。 初诺用纸巾擦干手上的水珠,挪着步子走出卫生间,准备回到讲座现场。 场外,初诺撞见了正在出口处等自己的梁锐哲。 她上辈子演过不少偶像剧,大致能猜出梁锐哲要做什么。 这一瞬间,上辈子的双料影后连拒绝的台词都想的差不多了。 梁锐哲向她走过来,这个腼腆的好学生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 往日班级最不起眼的女同学成为全校女神级校花,就是作为她的同班同学都觉得是一件很荣耀的事。 梁锐哲支吾开口:“那个...初诺,数学老师说你最近进步很大,以后肯定能考一个好大学。” 她客气的微笑,拉开距离说:“谢谢。” 梁锐哲脸开始红,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你想上什么大学?985还是211?北方还是南方?” “看成绩再定吧。现在想,成绩不够也没用。”初诺没敢说,她只想先安然无恙的过完二十岁。 听到初诺这么说,梁锐哲忙憨憨的点头:“对,你说得对...其实我...我想跟你说个事,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来了,开始问问题了。 她准备把这种问题扼杀在摇篮里。 “你是一个很负责任的班干部。” “那...那还有别的么?” “老师们和同学们对你都很信任。” 初诺闭口不谈自己对他什么印象,这种问题往集体方面回答才最妥帖。 谁也不是傻子,她这么说的意味已经很明确了。 她给予充分的礼貌,让梁锐哲别说的那么直白,伤了同学之间的情谊。 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情商不高,硬着头皮知难而上,涨红了脸看着她,说话都磕巴。 “其实...我那天给你打电话是想说...我喜...” 一段手机铃声打断了梁锐哲的告白,初诺拿出手机,来电显示是仲野。 她接通电话:“喂?” 听筒里是少年嘶哑冷硬的语调:“你在干什么?” 初诺一拍脑门,略带歉意的说:“对了,我今早走得急,来听讲座忘记和你说了。” “你对面那个小子的是那天给你打电话的么?” “啊?你怎么知...” 她余光一扫,瞥到十几步外的高大少年,他光明正大的站在那里,看着她打电话。 手机被挂断,听筒里是嘟嘟嘟的声音。 看着仲野一步一步踏过来,初诺慌得头皮发麻,因为仲野看起来并没有和她装不认识的意思。 姑娘略显慌张,语速不自觉的加快,道:“我还要记讲座的笔记,先回去吧,别耽误听讲座。” “哦...哦。”梁锐哲刚准备好的表白被她慌里慌张的打断。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欠钱了要躲誰。 入场需要学校发的入场券,仲野没有,她知道他肯定进不来礼堂场地内部。 眼见着初诺和那个小子进到礼堂,仲野脸色铁青的准备跟上去,刚走到入口就被工作人员拦下来了。 “你好,同学,请出示入场券。” 仲野不耐烦的拿出钱夹,他没细数,随手抽出七八张百元大钞塞到工作人员手里。 他连理由都说的严肃正式:“谢谢,刚才你看着了,我对象被一个男生缠着不放,我得去救她。” 工作人员看着手里一沓钱,发懵的指指左面:“呃...请...请左边经过安检再入场。” 仲野满意的挑眉,走到左面过安检进到内场。 墨色深沉的目光扫视一圈,一眼发现观众席的姑娘。 她是紧靠左边的座位,身边唯一的位置是他刚才看到的小子。 仲野能听到自己后槽牙磨得声响,因为那个小子正盯着她眼都不眨一下。 艹他妈! 这小子眼珠子都要掉她身上了! 他胸膛满盈着暴躁的怒气,在姑娘瞠目惊诧的注视下,坐在了梁锐哲的右边的位置。 第16章 【人格障碍】 见他落座,初诺的心悬到喉咙,纤指紧抓着座椅扶手,大脑时时刻刻绷紧着弦。 她佯装无事发生的镇静,只要仲野不和自己说话,那么一切都可以安然无事。 然而风平浪静不过三分钟,薄外套兜里突如其来的手机振动使得姑娘的心咯噔一沉。 她知道是谁在给自己发消息。 刚才眼梢余光扫向右侧,仲野那里亮着屏幕荧光。 仲野毫不避讳,他甚至不遮挡屏幕上的备注,不介意任何人知道她和自己的牵扯。 少年挑唇冷笑的神情令人毛骨悚然,冷漠邪肆的近乎可怕,修长手指不断的编辑发送。 这个精神病连听到别的男人给她打电话都无法忍受的自虐,又怎么可能冷静自若的目睹她和别的男人站在一起。 他无法自控的暴戾不能在这里发作,只得如同发泄怒气一般的轰炸式发消息,全是无意义的标点符号。 紧靠边上的姑娘黛眉紧蹙,娇媚明艳的面孔蔓延着困惑神色,纤手紧握薄外套的兜,手机振动好似永不会停。 初诺理解他的病,那不是仲野的错。 她只是不知道他因何发作,何时发作。 更何况最近他发病的症状越来越明显,也越来越频繁。 而且她也很怕仲野怪异的举动吸引梁锐哲的注意,只要梁锐哲往仲野手机扫一眼,就一切天下皆知了。 台上的专家还在大讲特讲一轮复习的重要性,台下尽是笔动的唰唰声。 初诺轻手轻脚的收拾好小包,小声歉意的对梁锐哲说:“不好意思,我家里人给我发消息说有急事,我先回去了,再见。” “很急吗?用不用我送你?”梁锐哲的目光追随着她起身的动作,关心的问着。 “不用不用。你留在这里听讲座,我先走了。”她很礼貌,尽量不打扰别人听讲座的情况下,静悄悄的离开场地。 她走出场地的同时,仲野收起手机一秒钟也不耽搁的跟出去。 台上那个老头讲话又臭又长。 他听得耳朵都疼。 ******** 市图书馆地下二层的停车场,最显眼的是那辆正红色法拉利。 今日周六,他挑了炽烈的颜色,脾气也同样如火红一般凶烈暴躁。 副驾驶的姑娘什么话也不说,乖乖系上安全带,垂眸盯着膝盖,等待他发动引擎带自己回家。 仲野胡乱的揉揉头发,脾气很差,声量有点大的问:“你早上走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眼观鼻尖,双手在膝盖上十指纠缠,柔声道:“七点太早了,你们都在休息。” 暴躁不堪的少年看着姑娘精致侧颜,冷哼反问:“呵,不是为了躲我?” 初诺侧目看向桀骜乖张的他,问:“我躲你干什么?” 忽然双目对视,少年躲闪不及,他太容易溺进她深邃动人的眼眸里,仿若沼泽,叫人死无葬身之地。 仲野莫名烦躁的瞥开眼直视车前方,生硬的解释道:“我没买那盒套,我不认,片儿是我看的,我认。你也不用觉得我是个流氓变态躲我,我现在对那些事没兴趣。” 他还不太会为自己辩解。 他也从不辩解,更无所谓别人怎么说。 只是现在,他不想她误会自己什么。 大小伙子过于粗糙直白的话惹得姑娘粉软的脸颊更是羞红,耳根和耳垂都红透了。 姑娘贝齿咬唇,十指紧紧揪着,手背都微微泛红。 这么尴尬的事,她不知道接什么话。 仲野蛮横无理的提出要求:“以后离那个男的远点儿,看着不是好人。” 她替同学打抱不平:“那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人品很好的。” 她真的无法理解,仲野根本和人家不认识,哪里知道什么好人不好人。 再说,要看着不是好人。 凶巴巴又暴戾的二少看起来更不像什么好人吧。 仲野听她声声辩解,怒气堵在心口,脑子空白,轻佻嗤笑,口不择言问:“怎么?我说他不是好人你心疼了?舍不得?” 她认真重申,“仲野,那是我的同学。” “你喜欢他?”少年愤然的问出口,没人知道他的心都在抽疼。 “谁跟你说我喜欢他了?”她睁大美眸惊诧的看着他,简直越来越莫名其妙。 “他喜欢你。”他用的是肯定语气。 果然,副驾驶的姑娘没有说话,她拒绝梁锐哲的说辞被仲野打断,周一去学校一定要再说一遍。 她的沉默点燃暴躁少年的急火攻心,他阴鸷的眸光聚焦在方向盘中心,双手的力量全部释放在方向盘两端。 他拼命的克制,却抵不住自生而来的病。 精神病狂躁失去理智,连他自己是谁都混乱不清,语气森寒陌生:“你和那些女人一样,觉得吊着男人很爽么?” 和哪些女人一样? 又吊着谁了? 尽管她再宽容他阴晴不定的坏脾气,她也不许仲野这么污蔑自己。 再娇弱的姑娘也会生气,气的浑身发抖,十指纠结恨不得打上死扣。 这种病间歇性发作,伴随暴力攻击和一定几率的短暂无理性言语,称为转换人格障碍。 他气场骤然变换,仿佛身体里换了一个人,眼神冷寂黑暗,语气轻蔑:“哼,成天管我。倒不如管好你自己,少在外面搞些不三不四给仲家惹事儿。” 她知道他在犯病,没办法和他交流。 温柔姑娘眼圈通红,泪光莹莹悬然欲坠,如鲠在喉呛得难受。 她错了,就不该拯救他。 仲野根本没救,他的病可怕到超乎想象。 法拉利中控没锁,泫然欲泣的姑娘打开车门,大概是生气使然,她几步跑到电梯口上电梯。 从图书馆大门跑出去,到大街上坐公交车回家。 她难过的泪眼婆娑,看公交车号码的时候都看了好几遍怕坐错车。 车上的乘客都纷纷瞥过头看着流泪上车的漂亮白净的姑娘。 她觉得好丢脸,慌忙的用手背拭去泪泽,不让别人瞧见自己这幅模样。 姑娘还是难过的兀自啜泣,头无力的靠着车窗,喃喃道:“白费了...全都白费了...” ******** 大概是跑几步抻到了,她回到家时脸色煞白,额上冒着冷汗,肚子拧着劲儿的疼,痛经加重。 仲爸爸看见初诺先到家,本来还想问怎么没和仲野一起回来,但是看着小姑娘红着眼眶,捂肚子难受也没问那么多。 刘妈也看着她肚子疼,给她熬了一锅红枣粥,又煮了一些红糖水送到她房间。 “诺诺啊,喝些粥吧。喝点暖的缓缓,女孩子就是遭罪的呦。” 初诺脸色苍白,无力的靠在床头接过粥碗,轻声说:“谢谢,刘妈,麻烦您了还要来照顾我。” 刘妈笑容亲切的摆摆手:“哎呦,什么麻烦不麻烦,你们这些孩子,天天客气的呦。” 热乎乎的红枣粥里加了糖。 姑娘抿在嘴里甜甜的。 甜的她想落泪。 刘妈坐在她的床边,看着姑娘眼底酸红,叹口气道:“唉,是二少爷发病把你气着了吧。其实啊,他自己说什么做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和他母亲当年一个样儿。” 初诺吸吸鼻子,默默喝粥。 她知道他的病,但是不生气是假的。 刘妈继续惋叹说:“二少爷四五岁的时候带去医院瞧过了,人家说孩子太小,看不出什么,等大一大再说,这一等就是十六年,长成大小伙子,也没法带去瞧了。” “孩子,你想想谁愿意去精神病院那种地方治病?大小伙子要强也要面子,他不愿意去,谁也不能强迫他去,是不?” 她没回话,只是停顿了下,无声的端着粥碗喝粥。 刘妈给她掖掖被角,亲和道:“你吃完好好睡一觉。” 她轻颔首以表感谢,刘妈临走前又给她拉上了室内窗帘,免得阳光透进来睡不好。 粥碗和红糖水搁在床头柜。 初诺向上抻被,躺进被窝,刚哭过的困意和肚子疼的倦意一起袭来。 抛却上辈子的种种悲剧,她希望能做个好梦,一觉到第二天天亮。 ********* 这觉睡得香熟,梦也做得好。 她梦到自己结婚了,礼堂布满桔梗花,婚礼进行曲伴奏。 红毯尽头,等她的男人身着白西装,身姿挺拔,伟岸宽阔。 虽然她看不清新郎的模样,但至少梦里她是幸福的。 她起床拉开窗帘,天边泛着青白,清晨第一缕光投进屋内;推开窗户,上棠山清新空气使人神清气爽。 清晨五点半,她果然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天亮。 洗漱后,她简单给自己系了个低马尾,披上薄外套准备去院子里走走,活动活动躺的酸麻的胳膊腿儿。 初诺踩着毛绒拖鞋走到自己屋门,只见着地上堆着几十张纸片,很明显是一张张从本子上撕下来的。 她弯腰捡起几张,上面的笔迹苍劲有力都出自同一人的手。 她以前见过仲野的字,写得很好看。 纸张上面只有三个字“对不起”,她手里的几张纸是“对不起”,地上余下的几十张也都是同样的“对不起”。 看得出来,这是他从门缝塞进来的。 姑娘抿抿唇,美目略过复杂的神色,然后蹲下把地上凌乱的纸张理好放在桌角。 连法律都不会和精神病一般见识。 她自己又算什么呢? 初诺拧开门把手,准备出去散步。 下一秒,她惊讶的捂上嘴,连忙收回脚退后一步。 好险,她差一点就踩到他的腿了。 他怎么会在自己门口睡啊? 第17章 【没有绝路】含入v公告 高大俊逸的少年安静躺在她屋前熟睡,廊窗投射进的熹微晨光柔和,似是将他冷硬棱角也磨平了几分。 少年如锋剑眉拧成川字型,薄唇苍白,他手里紧攥着黑色水性笔,头下枕着一个本子,冷汗顺着细碎黑发滴落,本面留下一滩水渍。 仲野做的应该不是一个好梦。 他在想什么? 应该是华姨和他的病吧。 大概也只有这两件事可以令仲野做噩梦了。 初诺蹑手蹑脚踩到仲野旁边的空地,她不吵醒他,而是下楼去敲管家刘妈的房门,请刘妈找几个人把仲野抬回房间睡觉。 无论如何,仲野还是她该照顾的弟弟。 她不会看着他睡在自己门口无动于衷。 她身后,少年沉浸恶梦无法逃离,冷汗打透衬衫,卑微的轻声梦呓:“诺诺,对不起...对不起...你别走...别走...” ********* 一中规定住宿生周日下午两点之前到校。 初诺离开的时候是十二点半,这次上学她装了比平常多的换洗衣物。 这周末她要代表一中参加英文演讲比赛,学校特意嘱咐要她多带些衣服,周末两天会留在酒店休息。 英文演讲比赛是省教育局举办,一中全校只选了四个人,高三全力备战高考并不参加此次选拔。 她是被英语老师举荐参加这次比赛,理由是她读英语课文口音比较纯正。 只有她自己知道,英语口音好,是因为上辈子要拍一部好莱坞的电影,每天都会和外教练习对话,刻苦读英文文章。 也是因为这部好莱坞的大制作,她被对家记恨,使劲一切手段编排抹黑诬陷,最终酿成跳江惨剧。 这也算是另一种因祸得福。 至少她可以两个礼拜不用回到那栋富丽堂皇的别墅,她不是怕,只是不知自己接下来该如何自处。 精神病的话虽然不能听,却点醒了她。 是不是因为自己过于急切的想改变仲野而起到反效果。 仲野的病不但没有好转的迹象,最近还有愈发愈烈的态势。 过分的关心和约束的确会给人压力,更何况仲野还不是普通人,他会烦会厌不想被管束才是正常的。 而且如今看来,谁也不会再重复上辈子的悲剧。 仲爸爸不会出车祸成为植物人,自己不会跳江,仲野不会再发疯杀人。 既然自己的使命已经结束,那是不是到了该搬出仲家的时候,余下的时光是不是可以为自己而活。 上棠山的步行道,明艳白皙的姑娘背着书包,手拖着小尺寸行李箱思虑颇多。 她凝眸回头眺望气派豪贵的五号别墅,又回过头坚定的走下山。 与此同时,五号别墅二层走廊最深处的房间内,少年从噩梦中惊醒,醒来后他更讶异自己居然躺在床上。 他着急没时间多想,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初诺的房间。 屋内满是少女干净沁人的幽香,床铺整齐,小阳台上的绿植浇过水后生机盎然,桌角摞着一叠写着“对不起”的纸。 上二楼检查卫生的刘妈正好碰见仲野,上前问道:“二少爷,您醒了,需要准备中饭吗?” 他盯着满室空寂,失落阴霾厚重的匍匐于眸前,嗓音粗野喑哑:“她...她走了。” 刘妈点头回应:“是的,二少爷。” 他薄唇轻翕,双眸绝望无光,干涩沙哑的问:“她走之前有没有说什么?” “诺诺说她这周末参加英文演讲比赛,学校会领学生在外面住。所以这周末不回家,叫我周五不必为她多备晚饭。” 仲野听刘妈说她周末不回家,顿时有点慌神,忙问:“她这周在外面住的地方在哪儿?” “哦,抱歉二少爷,这个诺诺没说,我也不太清楚。” 仲野得不到答案焦躁的一拳砸向门框,不再继续耗时间,索性跑上楼敲父亲书房的门。 仲坤似是知道小儿子会来找自己,并未惊讶,只是看着困苦执迷的小儿子,说:“我早说你会害了她。儿子,你现在总该相信爸说的话。” “爸,她这周末在哪?”少年固执成魔,凶悍的杵在书房门口。 “儿子,爸不建议你去找她,这两个礼拜你需要缓一缓,你长大了,作为男人总得把一些事想清楚。” 两个男人相对,历经半世沧桑的男人向另一位年轻血气方刚的男人严肃发问:“诺诺早晚会结婚成家生子,到时你怎么办?你是逼着爸亲手把你送进四院么?” “她会有一个爱护她的丈夫,一个正常人,将来或许还会有一对可爱的儿女。儿子,这些你给得了么?” 仲爸爸肃声发问的每一个字都直击他的内心。 字字铿锵有力的响在他脑海里,乱作一团的撞击他所有防线。 每一种假设都令他暴跳如雷,疯狂嫉妒父亲口中的“正常人”。 精神病的潜伏期很长,病情只需要一个触发点。 一旦触发,再无逆回可能。 “不——!”仲野挣扎的嘶吼,狂躁戾气重的双拳抵在书桌桌面,“为什么不能是我?!凭什么不能是我?!你当初为什么要带她来仲家?!为什么?!” 儿子眼中疯魔的执着令父亲心痛。 他和他母亲一样,丝毫不差。 那种病态疯狂有过之无不及。 仲坤看着愤怒红眼的儿子,叹道:“孩子,你对诺诺说了些什么只有你自己清楚,爸是为了你好。” 少年墨色死寂的眸中充斥着绝望,连冷笑都弥漫着化不去的悲哀。“为了我好...为了我好,我妈把我送到仲家门口那天你就该掐死我。” “孩子,没有一个父亲希望自己的儿子走上绝路!” 半百沧桑的父亲看着自己高大英俊的儿子,可惜惋伤的无以复加。 仲野颓丧的向后退两步,冷硬俊漠的面孔渐渐崩碎。 他不再和父亲对话,转身要离开书房。 “你上哪儿去?”仲坤见儿子走到书房门口叫住他,严令道:“不许去一中找诺诺!她在上学,你不能去打扰她。” 门口止步的少年仰头望天,自嘲地摇头冷笑:“我不去一中,我去四院,我去治病。” “治病?”仲坤沉眸望着儿子,以往仲野只要提到治病就会反抗抵触。 思及娇弱纤细的姑娘一遍遍的说要他好好活着。 她的温柔能融化万年寒冰。 十六年,这个偏执孤僻的少年终于开始正视自己的问题。 他不能再纵容自己的病情,令其肆无忌惮的发作,害人害己。 他更想成为父亲口里的“正常人”。 第一次,仲野深不见底的墨色瞳眸里闪过希冀的光,他是男人有担当,说出就要做到。 他语气放缓,紧握着拳,沉声说出男人的承诺:“爸,我答应过她,我得好好活着,无论什么绝路,我都得活下去。” ********** 金程职高,01级高考理班,已经连续四天上课没人扔纸飞机,吃泡面,大声喧哗,逃课打架。 班级内40个人,以往上课能见到15个人已经算是好现象了。 四天40个人全部齐刷刷的坐在教室听课,这种大场面任课教师们都不太习惯,激动地差点回办公室抱头痛哭。 “哎我艹,野哥这个礼拜来学校四天了,好可怕。” “靠,坐这破凳子坐得我腚疼。” “我对象还让我今儿逃学去网吧,完了,今儿又去不成了。” 英语课读课文,学生们交头接耳淹没在磕磕巴巴的读课文浪潮里,各个面面相觑,最后视线都会汇集到靠窗最后排的一张单座。 他没有同桌,也没人敢和他做同桌。 桌上的英语书摊开翻到正确的页数。 听不听,那是另外一回事。 阳光刺得他眼疼,他缓缓阖眼,脑海里盘旋的全是那个纤细娇弱的姑娘。 唉,闯大祸了。 这下子该怎么补救? 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管你是疯是魔是精神病。 下课铃响起,老师夹着课本教案走出教室。 周围的同学看他不动,也都噤声不敢说话,周围气温凝结成冰,掉根针都清晰可闻。 后门应声响起隔壁文班任公子的痞笑:“野哥,走啊,出去打球。” 两三秒后,后座冷漠骇人的少年才起身走向后门。 仲野踏出班级的那一刻,班级内瞬间传出此起波伏的放松叹气。 “哎呀,解放了,我终于可以说话了。” “野哥忒可怕了,他是不是失恋了?” “失你妈,野哥像是缺对象的人么?” ******** “缺啊,怎么不缺,你们班男的不知道你是个处啊。” 整个学校也就任允非敢和他打哈哈。 花花公子单手运球准备三步上篮,时刻发动语言攻击。 语言攻击无效,少年紧盯着任允非的动作,不屑道:“老子嫌脏。” 下一刻,任允非运球三步迅速越过他身侧,投球瞬间被他跳起拦截,篮球呈V字型反弹回地面。 球滚得很远,停在一个树桩下。 大小伙子打球挥汗如雨,出汗就用矿泉水粗犷的浇在头上,水顺着短发划过下颌进入衣领,完全不顾胸前背后的衣服大半湿透。 累了就坐在篮球场旁边的台阶上唠些少儿不宜的磕儿。 今天任允非没和仲野唠闲磕,只是拿出一张便利贴,上面是一排地址。 【谷海市52号希尔奈假日酒店】 任允非把便利贴塞他手里,说:“别说兄弟不帮你,这是一中学生要住的地儿。不过谷海市不近,你开车咋也得两个半点儿。” 仲野将纸条紧捏在手里,轻笑嘲道:“呵,她不会想听一个精神病说疯话。” 任允非拍拍他肩膀,笑着说事实:“可你这个精神病想见她啊。少嘴硬了,野哥,俩礼拜太长了,你熬不住。” ******** 【欢迎大家收看天气预报,今天周五,全省大部分地区夜间将迎来大到暴雨】 【不宜夜间开车出行】 【如遇必须情况,请尽量避开低洼积水路段,安全驾驶】 希尔奈假日酒店的双人标准间,3207的电视里播放着天气预报。 窗外夜幕沉沉似是要将一切吞噬殆尽,风厉雨大,呼啸而过的吹动窗棂,森森的咯吱作响。 浴室里出来一个穿着酒店白色浴袍的女同学,手上拿毛巾擦头发,边说道:“初诺,我洗完了,你去洗澡吧。” “嗯,好。”初诺点头,拿着准备好的换洗内衣走进浴室。 和她同住的女同学是高二六班的班长宋依媛,也是参加英文竞赛的学生。 宋依媛大咧咧的趴在自己的床上,先打电话给家长报平安,又拿出演讲稿练习背诵。 咚咚咚—— 晚上九点半,3207的房门被敲响。 “谁啊?”宋依媛警惕的靠近门板。 门外的嗓音低沉沙哑,“开门,我找初诺。” 第18章 【我让让你】 3207屋里门把手扭动, 房门缓缓打开。 门外站着颀长冷峻的少年, 雨水打湿黑发, 水珠由发尖坠入清瘦锁骨,满是乖张不羁的野性。 仲野眼神淡漠扫过开门的人, 对于其他无关紧要的人,他一向没有多余的情感。 开门的宋依媛见到他只觉得眼熟,又警惕的问:“你来找初诺?你是她男朋友吗?” 仲野无言沉默不置可否, 内心怦然悦动, “男朋友”三个字深得他心。 反正他不会在别人面前说她是姐姐。 他也不甘心以弟弟的身份和她相处。 宋依媛权当仲野默认,反正现在满大街高中生谈恋爱。 再者初诺从不曾在学校和别的男生有过瓜葛, 学校外有男朋友也不奇怪。 “初诺去洗澡了, 你住在这个酒店吗?我让她一会儿去找你?”宋依媛总不可能让一个大小伙子进来等。 仲野拿出一张备用房卡,沙哑低沉道:“5013,告诉她,我在等她。” “5013?你住总统套房啊?”宋依媛瞪大眼睛,惊诧的接过房卡。 希尔奈酒店五楼是总统套房的楼层, 和她们住的双人标准间是天差地别。 “谢谢。”他轻微颔首, 口吻冰冷的道谢。 说罢, 仲野转身离开, 直到高大身影消失在电梯口,宋依媛才拿着备用房卡关上房门回到屋里。 冷淡,过于冷淡了。 他的冷峻已经不似人类正常的情感。 宋依媛没想到全校闻名的校花女神居然会找如此冷漠似冰的男朋友。 而且那个男生看着年龄也不大,而且怎么会这么眼熟? 宋依媛重新回到床上玩手机,找到泓南市一中的贴吧发帖子。 标题:【惊天新闻:校园女神有男朋友了!疑似富二代!】 短短时间内, 底下纷纷回帖。 [一楼:初诺有男朋友了?靠,我说为啥给的情书都石沉大海了。] [二楼:谁啊?这么劲爆!] [三楼:应该是二少吧,上次看他还来学校找初诺。] [四楼:别了吧,毁我女神,谁不知道二少是个精神病。] 舆论传播速度之快难以想象,外面风云骤起。 卫生间浴室里的姑娘不知道自己已经身处校园八卦风暴的中心。 她吹干头发,穿上自己从家里拿来的淡紫色长衣长裤的睡衣走出卫生间。 宋依媛坐在床上目不转睛的刷帖子,看到初诺出来,一时心虚慌张的手机差点掉地上。 “初诺,刚才有人来找你,说他在5013等你。”宋依媛拿房卡递给她:“给,这是5013的房卡。” 初诺云里雾里接过房卡,完全不知宋依媛说什么,惊讶的问:“啊?谁啊?跟你说叫什么了吗?” 宋依媛摇头说:“不知道。是个男的,个子挺高的,长得也不错,住在总统套房的楼层。” 怪不得眼熟呢,原来是职高的仲二少。 宋依媛倒还有点同情初诺被精神病缠上。 二少出名的不是家里有钱,毕竟精神病和杀人犯亲妈也不光彩。 出名是因为拳头够硬,下手打人往死里揍,上一届职高03级的老大在他入学的时候嘚瑟找他茬,被打的医院躺了半个月。 一中校长把这件事竖成反面典型,警告全校同学少和外面的人来往,滑稽的是一中的奖学金和扩建还是仲家掏的钱。 听宋依媛的描述,初诺大约已经猜出是谁了。 她手里攥着房卡,止步不动。 仲野肯定是想来道歉。 不知怎的,她心里竟生出隐隐不安。 “初诺,那是你男朋友吗?”宋依媛还是多问了一嘴。 “不,不是。”她连忙摇头否定。 姑娘索性拿起手机和房卡出门。 以仲野的脾气秉性,自己要是不去找他,他过会儿肯定还会再来一趟。 这样会给别人造成麻烦。 而且她也没有意愿去找他,只是去楼梯的安全通道拨电话。 房门开合,宋依媛白了一眼门口,小声嘀咕:“切,有男朋友就有呗。还不敢承认,装什么清高?无聊。” ********* 安全通道有些凉,她抱紧自己蹲在墙角,等待那边接通。 三秒后,听筒内的水流声戛然而止,传来少年嘶哑低音:“喂?” 初诺停顿片刻,她和他说话已经开始有些顾虑,斟酌后道:“那个...嗯...仲爸爸知道你出来么?” 他听出她说话时的犹豫,语气愈发阴沉:“不知道,他不管我。” 她好言好语柔声地说:“那我给仲爸爸打通电话吧,别让仲爸爸担心你。等天气晴了,你玩够了再回家也行。” 这不算是管束他吧. 她也在试图改变与他相处的方式。 只要仲野不做什么出格违法的事,其他的也可以任他来。 “等我,我洗完澡下去找你。”他不喜欢在电话里道歉,而且现在身上还有一堆沐浴露的泡没冲掉。 听他要来,初诺慌得攥紧手机,忙阻止他:“别,你别来找我,要是被我们领队老师看见怎么办?” “那你上来找我。”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可不可以等我回家再说?” “不行。” 仲野果断的否定使她头疼,好固执强势的脾气。 她是真的不喜欢仲野冷硬的一意孤行,不过再想想他的病也可以理解。 姑娘为难扶额,她退一步妥协,轻叹说:“那我去找你吧。” 那边得到满意答复“嗯”了一声挂断电话。 初诺黛眉不展的贴着墙根站起身,深深呼出一口气,安慰自己没事,仲野已经好了,不会再说疯话了,你是姐姐,你得包容他。 她不想让仲野走上辈子枪决的悲剧,更不愿意让仲野彻头彻尾成为一个精神病。 ********** 总统套房5013,栗棕色雕花双开大门神秘典雅。 嘀嘀—— 房卡识别成功,她推门进入,套房内部高贵奢华。 落地窗外是露天泳池,黑晶大理石桌上摆着酒店送来的法餐和水果。 未开封的白葡萄酒尚躺在冰桶里,冰桶旁边有几瓶药,上面全是医用专业的英文名词,她不认识。 仲野生病了么? 他怎么在吃药? 刚走出浴室的少年双手插在浴袍两边的兜里,墨眸凝望着长桌旁的纤细倩影,沉声道:“那是我去四院治病开的药。” 他不会避着她。 他要告诉她,自己正在治病。 姑娘背影僵直一秒后恢复正常,她微微诧异,缓缓转身看着他,一时无言。 连她都不想承认仲野的病,却没想到仲野真的会去治,还开了药。 “对不起,那天是我错了。”高大俊逸的少年郑重诚恳的向她道歉认错。 他好像总是在对她说对不起,从不为自己做任何解释澄清,也不用病给自己做挡箭牌。 娇弱明艳的姑娘垂眸,不知为何,略微尴尬。 她抬手把鬓边的长发撩到耳后,皙白鹅颈细滑,仿若浸泡在牛奶中的白绸。 初诺不是没脾气,要是一般人这么口不择言的污蔑她,她早都不理会了。 只是仲野,情况特殊。 她没办法和生病的弟弟计较。 她迂回的缓解两人之间的气氛,释然浅笑道:“没事,看在我比你大的份儿上我让让你,就不和你计较了。” 邪肆俊逸的少年挑起唇角,双臂于胸前叠起,逗她说:“你比我大?你哪儿比我大?” 她梗起脖子,挺直脊背,拿出姐姐的气势抬头看着182的弟弟,说:“我岁数比你大,仲爸爸没说让你叫我姐姐么?” “可我不想叫你姐姐。” 少年动容的字眼含在喉咙里,低哑深沉的只有他自己能听清。 她只看到他薄唇微翕,喉结滚动,其余一个字也没听清。 “你说什么?”她蹙眉,什么时候大小伙子说话也这么含糊不清。 仲野压制胸膛翻涌的情感,隐忍着说:“没什么,吃饭吧。” 他是一个坏人,一个病人。 硬要把无辜温柔的姑娘扯进自己黑暗孤僻的世界。 还强硬偏执的放不了手。 他只是怕,怕她惊恐,没人愿意被精神病缠上。 或许更多的是,他认为自己不自量力,和她一起生活的这些年,好的坏的她都亲眼见过,怎么还会对这样的自己产生感情。 仲野绅士的为她挪后座椅,自己则坐在她对面。 她没落座,才注意到桌上这顿法餐是双人份。 “那个我晚上吃过了也不是很饿,你自己吃吧,我先回去了。明天还有竞赛,我得去练习稿子,你好好睡觉。” 她冲他莞尔一笑,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他凝视着她的背影出声叫住她,慵懒的靠着椅背,将双手叠在脑后:“我开车两个多点儿,外面还下大暴雨,陪我吃个饭也不赏脸?” “可是现在已经很晚了。”她无奈的转回来瞧他,“我再不回去,同屋的女生会去找领队老师的,会传闲话的。” 他挑眉,轻佻的勾起唇角,嗓音磁性:“什么闲话儿?说我是你男朋友?” 姑娘眼瞅时间越来越晚,着急道:“对啊,这种闲话传出去怎么得了,我以后还怎么上学?” “怎么?说我是你男朋友就不能上学了?” 他极其不爽的眯着眼看她,那意思分明是:老子很给你丢人么? 第19章 【强制远离】 姑娘显然被仲野危险凌厉的眼神吓得不轻。 她不禁往后退一步, 娇弱身躯不自觉的瑟缩。 初诺睁大美眸看着仲野, 干笑一下, 摆手道:“别开玩笑了,咱们两个是姐弟, 传这种闲话多可怕啊。” 仲野扫了她一眼,嗤鼻轻哼,口吻冷淡:“我可不记得我和你有什么血缘关系。” 娇柔姑娘有底气的挺起胸脯说:“仲爸爸说拿我当亲女儿看的。” 少年的荷尔蒙泛滥成灾, 目光隐隐向下瞟。 她穿着家里的淡紫色睡衣, 扎了一个简单蓬松的丸子头。 虽然是长衣长裤,但也掩不住姑娘窈窕曼妙的曲线。 仲野轻咳掩饰, 撇开视线沉声说:“咳, 我爸是我爸,我是我。” 桌子下的手掐紧大腿,痛楚传感神经直达大脑,只有痛觉才能抑制把她拥入怀里的冲动。 艹!你个变态!看哪儿呢! 他骂自己一向不留情,掐大腿的力道更重。 “那我回去了, 你自己吃完就睡觉休息。”临走前, 她看了一眼桌上的几瓶药, 欣慰中不乏几分感伤。 总统套房瞬间空荡荡, 空气中残留着少女沁香,大抵是柠檬蜜桃混合的香气,清新又不甜腻,使人魂守不舍。 甘愿沦陷其中的少年起身,他对法餐失了胃口, 身长挺拔的伫立在落地窗前。 窗外仍然被黑暗呼啸占据,摧枯拉朽的风雨将游泳池内的水激起千层浪。 以前,他总喜欢如此残暴的天气。 黑漆漆的,毫无希望,宛若他一条道走到黑的人生。 手机电话响起,来电显示人是【爸】。 他接通电话贴近耳边,沉默无言。 果然,那边是仲爸爸严厉肃声:“儿子,你太让我失望了。我说过你现在的病会害了诺诺。” “我在治。”他转过身,宽阔脊背倚着落地窗。 “你以为吃那几瓶药就能好么?看看你妈!能治好仲家会不给治?!”听筒里是父亲雷霆一般的批评。 少年颓然的顺着落地窗向下,无力坐在地上,漠然苦笑:“我去看过医生,医生说我妈她当时是受了刺激才会发病杀人。” 父亲厉声质问:“那你是要走你妈妈的老路么?!” 他仰头,后脑勺是坚硬的玻璃窗,阖眼说:“爸,当年我妈得不到会疯,我得不到,我也会疯。” “你!”父亲拿儿子没辙,叹道:“儿子,诺诺不会同意的,那孩子还有一年上大学,你不能在这个节骨眼耽误她。” 他一阵森寒惊悚的冷笑穿过听筒,似乎要与窗外的黑暗融为一体,“呵呵,爸,我不看着,她会和别的男人说话。” 父亲痛心疾首的指责:“你啊你,你现在这样和你母亲当年有什么区别。” 仲野修长手指抚上冰冷玻璃,指尖随意划写,他连意识都不太清醒,胡言乱语:“爸,她会不会抛下我?像您当年抛下我妈和方锦梅复婚。” “唉——”长叹无语,愧疚多年的父亲挂断电话。 俊逸少年神志不清,脑内记忆加叠混乱不堪,密密麻麻如同蛀虫啃噬着颅内神经,人格转换障碍的痛苦普通人无法体会。 落地窗上,冰冷指尖划过的浅痕显出两个字——诺诺。 ********* 狂风暴雨后是万里湛蓝无云,天边灿光明媚。 英文演讲比赛有三轮,周六是初试,复试,周日决赛。 每个人需要准备三篇演讲稿,幸运进入决赛三篇都可以用上,初试刷掉就回家。 地点在希尔奈酒店二楼的会议厅,评委是来教育局的教委和大学英文专业的老师。 会议厅外面有为学生们准备的候场椅,人人都紧张的嘴唇微动低声背讲稿。 “初诺,保险这个单词的音我发不准,读起来总是很怪。”一中一起参赛的一个男生坐在她身边虚心求问。 她好心微笑的讲解:“insurance,in后面有重音需要重读,你有笔么?我给你写一下音标。” 姑娘和男同学因为一个单词交头接耳的画面落在病态少年的墨色黑眸。 仲野高大冷漠杵在候场室的后门,阴沉沉的目光四处放散,每一道目光都能将人凝结成冰。 连旁边同学都觉得后颈发凉,纷纷回头看是谁那么吓人。 “初诺,那是昨天找你的男生吧。”宋依媛用胳膊肘碰碰初诺,不确定是不是二少,也不敢随便说名字。 音标刚写到一半,初诺循着周围同学的目光向后望去,正好迎上那张俊漠冷酷的脸。 仲野?他来干什么? 她实在想故意忽略,却躲不过少年阴鸷的眼神,而且他森寒冷峻,如同幽灵站在后门,好像已经给别的同学造成了麻烦。 “谢谢,请让一让,我出去一下。”初诺稍稍弯腰起身,歉意的向每一位侧开腿让她出去的同学说谢谢。 她来到后门,纤手扯住他纯灰棉质衬衫拉着他走几步,远离后门和旁人的注视。 初诺左顾右盼看领队老师不在,低声问:“你来干什么?怎么不在你房间待着?” 她做贼心虚的模样让他更难受,语气自然也不太中听,“我不来怎么看你和其他男人讲话。” “我,我只是给同学写音标。”初诺不懂仲野又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这样说话。 仲野讥讽挑起唇角,冷笑道:“呵,耳朵都快贴一起了,你们一中学生学习的方法还真不赖。” 任何一点点不适都会在精神病眼中无限放大。 他无法自控。 吃药只能缓解他的情绪,却不能压下他的醋意滔天。 初诺深吸一口气,放平心态,正正神色说:“我不跟你生气,你不要在后门站着,领队老师看到会有麻烦。” 仲野冷硬固执,双眸紧盯她说:“不准和你旁边那个男的说话。” 她被少年的无理要求气笑了,问:“为什么?不是,我和同学讲话又怎么了?招你惹你了?” 娇媚白皙的娇柔姑娘气得脸色涨红,她也委屈。 仲野最近突然无缘无故,毫无征兆的闹别扭。 这点真的让她恼火。 明明是他非要大老远来道歉,要是他这样脾气阴晴不定,道歉还有什么用。 仲野早上吃过药情绪较以往收敛许多,但看着她和别的男生挨得太近还是暴躁难以自制。 他以牙咬唇,唇边泛起血色,俊逸面庞刚硬紧绷,梗着喉咙生生扼制病情发作,防止自己再口不择言将她惹生气。 仲野极力克制的神情被她看在眼里,她理解病人的不容易,放柔音色说:“你别在后门杵着,要不你就去外面逛逛。谷海市离海边近,你去走走,对你的病...放松放松心情也好。” 最后几个字,她改了口。 尽管她恼火,还是不想打击他。 她永远都记得这个少年上辈子做了什么。 他是恶魔,和恶魔相处肯定不是那么容易轻松。 早应该有心理准备的,不是吗? 候场室后门,领队老师朝着初诺的侧影喊道:“初诺,快到你了,还不好好准备在和谁说话?” 后门的位置老师看不到仲野,她顾不上和仲野说声“再见”,只得匆忙转身走回候场室。 她转身之际,仲野脑子一热,冲动地想伸手拉住她,可手指向后微缩,连她身上穿的米白色雪纺衫都不敢触碰。 这个节骨眼儿不能耽误她—— 父亲如此厉声警告他。 她要上高三,还有一年上大学,以后会搬出仲家。 她还会谈一个男朋友,订婚结婚,生一对儿女。 疯狂虚实的幻象渐渐占据清醒的上风,他咬牙支撑着残存的理智,慌忙掏出兜里的一小瓶药,拧开倒出两颗塞进嘴里。 他手捂心口,囫囵嚼了两下,苦涩地吞入喉里。 医生说他的病比他母亲触发的早,潜伏期短。 可能他二十岁不到就会完全触发,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重度精神分裂患者。 临了医生还和他说,精神病不等于其他疾病,药物治疗只是暂时起到缓解拖延作用,一切都要靠他自己。 这是一场他从疯子手里夺回自己的战争。 绝不能输。 ************ 希尔奈酒店坐落于海边,酒店处就可俯瞰海湾美景。 风平浪静后的沙滩美景格外诱人,湛蓝海域宽阔向天边伸延无际,不少游客支伞摆躺椅,惬意悠闲的晒阳吹海风。 这种海滩美景使他不禁联想到任允非给他的阳光快乐小视频。 他还非常无耻的想起昨晚看到她挺胸脯的娇俏模样,心尖顿时酥痒痒的微颤乱跳,雄性荷尔蒙激起的无名火令他薄唇干涩。 无辜殃及的某处烧起来容易降下去难,憋得相当难受。 躺椅上高大俊逸的少年透过墨镜,有意无意瞟到自己身体的中间部分。 嗯,幸好穿着宽松大裤衩,不太明显。 这光天化日,他可不想被当成变态押到派出所。 不远处,身穿比基尼的几个女孩子聚堆站着,旁边还拉起沙滩排球的网。 其中一个穿着特别清凉的女孩子向他挥手,热情呼喊道:“嗨,小帅哥,要一起打排球吗?” 仲野阖眼不搭理,他要睡觉,等她演讲完带来海边玩儿。 这些骚里骚气的歪瓜裂枣,没有一个比他的姑娘好看。 第20章 【越轨边缘】 下午三点半复试结束, 进入决赛的只有十五个人。 一中四位同学全部进入到下一轮。 初试, 复试会计算综合得分, 尤其是初诺和宋依媛两个人分数咬得很紧,仅仅是小数点后一位的差距。 这次若能得演讲比赛的第一名, 高三时会成为学校举荐学生参加顶尖大学自主招生的条件之一。 泓南市一中也成为这次进入决赛人数最多的高中,领队李老师为了缓解学生的压力,决定晚上带四位同学去海边烤肉。 李老师说同学先回房间休息休息, 换套休闲衣裤, 不必穿的和演讲那么正式,然后五点在海边集合。 ******** 3207, 女生的双人标准间。 白皙精致的姑娘散下如瀑黑发, 换下米白色细黑领带雪纺正装和粗高跟皮鞋。 她随意套件淡桃色印花T恤,是人面桃花的娇艳明媚。 紧身牛仔裤罩着修长双腿,运动鞋显得整个人愈发青春洋溢。 她对着卫生间的镜子拍拍脸,十七岁时肌肤通透可以呼吸,比上辈子没日没夜拍戏带妆舒服多了。 卫生间外是房门开合的声音, 同时还有人在讲电话。 “分, 我觉得和评委大部分是男的也有关系。” “是啊是啊, 烦死了, 一点都不公平。” “你说她在学校扮丑,突然又爆出来照片,说不是自炒谁信呢?” 宋依媛和别人通电话一字一句清晰的贯入她耳中。 女生之间的嫉妒体现在方方面面。 上辈子进入娱乐圈之后,她见过不少有手段的千年狐狸。 对于宋依媛的话,她虽然膈应, 但只要不真的做什么有损她名誉的事,也不会真的计较。 初诺淡定推开卫生间的门,她并没有给宋依媛什么眼神,只是自顾自的走出房门,倒把坐在床上正说她坏话的宋依媛吓得怔仲不已。 ********* 希尔奈酒店距离海边步行只有十分钟,一路吹来的是咸柠檬味的清新海风。 姑娘披肩黑发轻扬,顺着指示牌朝海边走去,越靠近大海她的脚步就越发沉重。 她以前并不怕水,或许是上辈子跳江留下的后遗症。 现在的她对于江海总有种畏惧感,仿佛水里有东西会随时出来拉她的脚,拖她下水。 沙滩边缘有人工砌成的石墩,她坐在石墩上俯视海边人们嬉戏玩水,离海岸线越近那种溺水的窒息感就越真实。 离老师规定的集合时间还有半小时,她想趁着这半小时舒缓心情。 手机铃声倏然响起,她很容易猜出来电话是哪位暴躁少爷。 “喂?你跑哪儿去了?”去演讲场地扑空的二少,耐心已经消磨殆尽,听语气都听得出。 她也习惯仲野的暴躁,柔声说道:“我在海边吹风。学校老师要带我们烤肉,告诉我们五点来海边集合。” “哦,我马上到,等我。” 那边挂断了电话,她困惑的看看手机,仲野最近也愈发莫名其妙了。 他根本不给她任何的私人空间,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外面。 本来他现在不去夜场酒吧是件好事。 可是于她而言,隐隐约约觉得受人禁锢,喘不过气。 三分钟后,黑红相间的布迪加威龙停在马路边的停车位,价值四千万的豪车吸引不少过往游客的目光。 从豪车下来的高大少年着身浅蓝灰棉质衬衫和短裤,挺直鼻梁上架着墨镜,目光聚焦石墩上坐着的姑娘,邪肆不羁的勾起嘴角。 他漫不经心走到她身边的石墩,人高马大就连坐下都比她高一个头。 初诺微微惊诧的侧目看向他,又看看手机时间,不敢置信的说:“你这也太快了,才三分钟就到了。” 为什么这句话到他耳朵里感觉很奇怪。 他知道是自己想的荤了。 仲野面孔依然冷峻,出口仍是生硬的关心:“咳咳,演讲成绩怎么样?” 她温柔如水的颔首:“嗯,还好,进决赛了,明天是最后一轮。” “你以后...”他顿了顿,墨镜后的黑眸晦暗,“以后去哪儿上大学?” 她迷茫的摇摇头,温言道:“还不知道,南方北方都好,只要不留在泓南市去哪里都好。” 他听她要远走他乡,心里就闷。 仲野捡起一块小石子使力扔出去,闹心地问:“你不想留在本地么?” “没有啊,不过人总要出去看看吧。说不定以后会在上大学的地方定居成家,我觉得那样也挺好的。” 初诺眺望远方海岸,语气缥缈轻柔:“人总要扎根,我只想好好的在一个地方生活,安安稳稳的过完这辈子。” 她累了,再也没力气向上辈子那样为了还债当空中飞人。 每一个城市都没有她的家,也不是她的根。 死过一次的人愿望很小,小到只想安稳平淡的过完此生。 她歪头看着身旁冷峻孤僻的弟弟,柔声问:“那你呢?你以后要做什么呢?进仲氏集团工作吗?” “仲泽不会让我进公司。”提起这个名字,他冷峻面孔似是挂满极寒霜雪。 姑娘敛起美眸不再继续问,豪门贵子之间的争夺不亚于一场战争,因为仲野的病,方锦梅和仲泽母子才会忍他至今。 估计着集合时间快到了,她起身拍拍裤子上的土说:“那我先下去集合,你不用在这里等我,我可能晚上八九点才会回酒店。” “八九点?”他皱眉,命令式的口吻,“太晚,我来接你。” “有老师在,很安全的。”她据理力争,而且才十分钟走路接什么接,多此一举。 他漠然抬眸,迎上姑娘微嗔的娇媚面庞,试图妥协:“我在旁边看着。” 她无奈又无语,不理会他,扭头兀自走下石墩前往沙滩。 仲野如今强势无理的近乎可怕,监视控制她的一举一动,连时间都被他拿捏。 不该是这样的,她想。 不知不觉间有什么东西在渐渐变质,脱离轨道无法掌控。 ********** 五点的海边天光消退五分,岸边海浪涌潮。 她不敢靠海太近,于是主动担任烧烤的工作,其余三个同学光着脚去海边淌水,玩得不亦乐乎。 “初诺,你怎么不去和他们一起玩儿?”领队老师在旁边问她,“去海边玩玩水也放松放松。” 她把串好的蔬菜卷递给老师,实话实说:“我其实有点儿怕水,不敢靠海边太近。” “哦,这样啊。”领队老师了解状况也没再继续追问,和她闲聊:“哎?听说你认识仲家的二少爷?” 她反应快,忙摇头否认:“不,不认识。” 领队老师欣慰的点点头说:“这样就好,我还说哪个学生在学校贴吧里发的帖子说你和仲家的二少爷早恋,唉,你还小,好日子还在后面。” “老师您是说有人在贴吧发的帖子?” “是啊,唉,有些学生一天到晚不好好学习,竟在学校贴吧扯些没用的,贴吧应该多传播些正能量。” “对不起,老师,我先去上个卫生间。” 她神色凝重的退后几步,向右前往不远处供游客使用的景点卫生间。 女卫生间的隔间里,她屏气打开手机,翻开泓南市一中的贴吧,最热的八卦贴盖成高楼顶到上面,回复过千。 其中有一条是楼主回复:【大暴雨还开车跟来,真是感天动地。】 初诺右手捏紧手机,左手抚上头柔顺发丝穿过指缝,小脸尽是愁闷。 经过一次又一次舆论风暴的她恼羞成怒倒不至于,单纯不喜欢宋依媛八卦她还掉马。 这种手段,过于幼稚。 照这个势头,回学校少不了被老师同学一阵盘问,总有人戳别人脊梁骨指指点点。 她消失在沙滩上不到半分钟,女卫生间响起来电铃声,舆论事件源头的名字闪烁在屏幕上。 “喂?”她兴致不高,说话鼻音很重。 “你没在沙滩。” “哦,我在卫生间。” 她知道那辆布迪加威龙一直停在车道边,那个位置可以俯瞰整个海滩。 “仲野,没什么事的话,你是不是该回家了?”她尽量委婉不说伤人的话,“仲爸爸不担心你么?” 他沉声回答:“等你比赛结束我就走。” 没有自由的姑娘望着隔间的天花板,她苦笑直言问:“仲野,你是不是觉得我束缚你,不让你打架离家,所以讨厌我?” 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可能。 初诺将他偏执强硬的行为认为是一种报复。 半晌,仲野没有回音,两人通话空白足足持续两分钟。 她耳际贴紧手机,隐约听到什么东西被扭开传出哗啦啦的响动。 “谁和你说什么了?”他语气极力保持镇定,用药物缓解情绪。 姑娘缓缓阖眸,轻言说:“没有,没谁和我说什么。” “我不讨厌你。”他嘶哑回答她的问题。 “可你这么看着我是为什么?”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仲野发病时说的话,气恼地回给他,“我没有在外面搞些不三不四的给仲家惹麻烦。” “你怨我。”仲野喜欢她有脾气,问:“你在生气?” 至少她不是以姐姐的身份包容他的一切过错,于他而言,是另一种满足。 他竟然病态地笑出了声,沙哑低沉,无来由的诡笑像恐怖片中的精神病人。 第21章 【他的日记】 听他犯神经的诡笑, 初诺决然挂断电话, 她放弃和他交谈, 这种情况无论是对他的病,还是对她都很不好。 她止不住的难过, 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错,为什么想救他,却偏偏害了他。 初诺寻不到答案, 安静怅然的从隔间待了一会儿, 然后出门洗手回到沙滩。 太阳隐没于海平线之下,青暗天色看什么都不真切。 她回首向上方的车道仰望, 却仍然能清晰看到那辆车的轮廓, 柔荑摩挲摩挲手臂,临近盛夏的季节竟觉得寒凉。 她转回头迈步离开,迎面碰上来卫生间的宋依媛。 宋依媛故意无视她,径直越过她身边,刚走出三步, 就被止步不前的姑娘叫住。 “把帖子删掉。”初诺回身看着宋依媛, 神色愠怒, “回去把帖子删掉!” “为什么?好笑, 你让我删我就删?”宋依媛索性和她撕破,傲慢地扔去白眼。 “好,你可以不删。”初诺平静淡然的微笑,缓缓说:“我也可以发一个帖子说你考试作弊。” “你这是造谣!我没有做过弊!”宋依媛气愤的喊叫,作弊对于一中尖子生来说是巨大的耻辱。 她四平八稳的语气和宋依媛的激动形成强烈对比, “你不同样也是在造谣么?难道全世界只允许你瞎说不成?” “我没有造谣!那个男的就是你男朋友!” “是他说的?还是我说的?瞎说话需要负责任,你有证据么?有录音还是照片?” 她厌恶毫无根据的做文章,毁掉一个人根本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对付这种行为,最好的办法就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初诺拿出手机向宋依媛晃晃,仍然云淡风轻的说:“我给你一分钟把帖子删掉,如果你不删,明天你考试作弊的帖子也会被顶成热帖。” 一中学生最喜欢踩着别人成绩向上爬,尖子生作弊的谣言传出去除了转学别无他法。 “你!”宋依媛咬牙跺脚,心不甘情不愿掏出手机删除帖子。 初诺也在自己的手机上查看贴吧,确认帖子已经删除,不忘说:“回学校别让我听到你在造谣,不然你可以试试是我早恋退学快还是你作弊退学快。” 这下杜绝后患,她也没必要和宋依媛再废话迈步离开。 即便她只学到娱乐圈手段的皮毛,拿来应付嫉妒心过重的女高中生也足够了。 日影余晖下,纤细柔弱的倩影拥有脱胎换骨的坚韧,她再也不会忍气吞声任由外人编排。 ********** 周日的决赛结果改日通知学校进行表彰。 因为住宿的原因,领队老师开车先把唯一一个住宿生送回学校,再送其他三位走读生回家。 从谷海市回到泓南市的路途中,开车的领队老师不禁开玩笑,说他们的车后面跟着一辆布迪加威龙,这要是刮蹭了,把他们几个卖了也赔不起。 这个笑话,只有她笑不出来。 后面开车的是个时好时坏的精神病,她不知道仲野想做什么,无人能揣测恶魔存了什么心。 进入泓南市的地界,一中和上棠山是相反的方向,环岛路口之后那辆豪车就消失在他们所乘车的后视镜里。 脱离监视的她稍稍松口气,也觉得愧疚自责,仲野的病应该被人包容,过激的言行举止也不是他自己愿意的。 初诺在一中门口下车,先回到宿舍换校服,再去教室里上自习。 班级里住宿生总共也只有20人,大半的空座位。 教室内静谧无声,同学们都在低头刷题,她进教室特意从后门进,椅子发出轻微声响,收获而来的全是周围同学意味深长的目光。 她缄言沉默,从桌箱掏出数学练习册刷题。 在一切以学习为重的泓南一中,空穴来风的八卦热不起来,只要无人煽风点火,过两三天也不会有人再提。 自习课第一节 下课,教室和走廊内外才有说话的嘈杂声。 “二年三初诺,有你的快递。”校门口的保安大爷站在班级前门,手里拿着一个密封的黄色文件袋。 正坐在自己位置上喝水的初诺疑惑地看着保安大爷,扭好水瓶的瓶盖,向保安大爷道谢后接过密封文件袋。 文件夹上的收件人的确是自己,收件地址也是泓南市第一中学,可发件人来自国外,名字和地址都是一连串的英文。 澳大利亚,地址一栏的Australia让她更加匪夷所思。 她可不记得自己在澳大利亚有认识的人。 手机震动像是掐算好时间准时响起,她从校服外套拿出手机,屏幕上是仲爸爸发来的微信。 【诺诺,你现在请假回家把文件袋放到家里的杂物间藏好,不要告诉任何人。】 姑娘心底咯噔一沉,薄薄的密封文件袋顷刻重若千斤,这里面的东西既不能寄到仲氏集团,也不能寄到五号别墅。 而且向来要她好好努力学习的仲爸爸,竟让她请假回家藏到别墅早已废弃的杂物间。 初诺不敢耽搁,把文件袋塞进书包里,抱起书包快步走出教室找周末值班看自习的老师请假。 她刚从英文比赛回来,周末没法回家,谎称忘拿下个礼拜生活费需要回家去取,老师也觉得情有可原给了半天假。 为了抓紧时间回家,索性直接从校门口打出租车回上棠山别墅。 司机师傅问她去哪的时候还被吓了一跳,反复确认目的地才发车前往。 车后座,她把书包紧紧抱在怀里,直觉告诉她,文件袋里是关于整个仲家的秘密。 因为她不姓仲,即便知道这个文件袋的存在,最后也不会波及到她。 到底是什么让一向沉稳从容的仲爸爸需要瞒天过海? 她反复思考琢磨,联想到短暂的前一世,也没听说仲家有什么秘密。 可能也和上辈子的悲剧有关,如果按着前一世的时间。 现在的仲爸爸因为出车祸躺在医院里,仲氏集团正处于一片水深火热,根本没有文件袋出场的机会。 出租车停到上棠山别墅的岗亭外,司机师傅看了一眼计价器,“姑娘,75块。” 初诺从思索中回神,从钱包里拿钱付给司机师傅,礼貌说声“谢谢”就推门下车跑到别墅群里。 ********* 五号别墅,偌大庭院内只有修剪院子花草的刘妈。 刘妈手里拿着花剪,看她走入大门,热络的叫她:“哎,诺诺,你怎么回来了?今天不用上学吗?” 初诺微微一怔,随后颔首噙着亲切的笑,说:“我有东西忘带了,回来拿。” 刘妈笑说:“哦,去吧去吧,这孩子,东西忘了给刘妈打个电话就给你送去了,自己回来这么远得多麻烦。” “刘妈,仲爸爸呢?家里今天好像没人在啊。”她故意这么问,因为往常下午仲爸爸都会在院子里喝下午茶。 “今天老爷和夫人去方家那边了,大少爷上午出差,二少爷下午回来去了拳击馆。”刘妈拿着花剪给她看,笑道:“这不,就剩我这个老婆子在家剪剪花草。” 看来仲爸爸已经掐好时间才会让她回来藏东西,初诺加紧时间摁开大门密码。 透过玻璃窗看到刘妈正听着评书剪花草,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进来,她把文件袋从书包拿出来,跑到别墅三楼走廊最里面拐角。 杂物间处在三楼,还要再走一小截楼梯,算一个小阁楼。 平常不会有人上去,里面大多摆放着仲家闲置废弃的家具,还有早些年残留的破书破本,还有一些关于华姨的东西。 杂物间的钥匙挂在门边打的钉子上,初诺取下钥匙捅进锁眼,向右一旋推开杂物间。 门推开瞬间,空气流通后灰尘漫飞,连气味都是陈旧的刺鼻,她掩住口鼻轻咳两声才缓解喉咙的不适。 她用黑塑料袋把文件袋装起来,毕竟黄色藏哪里都太过醒目。 废弃的柜子沙发,书架书桌上积攒着多年尘灰,几大摞书高巍巍摆在一边,还有女人用的化妆台,角落处堆积女人用过的毛巾香水手表。 她一眼就认出那些是华姨用过的东西,十六年了,仲爸爸竟一样也没舍得扔。 初诺环顾四周,寻觅藏东西最佳处,美眸仔细扫过杂物间每一处,最终定在废弃书架的后面。 书架很高,足有两米。 她从一摞书旁边抽出一张堆满灰的折叠椅,匆匆忙忙的动作碰倒了旁边堆积的五六本书。 初诺顾不上收拾,双脚踩上椅子登到高处,把文件袋藏到废弃书架与墙壁中间的细缝里。 她藏得很细致,没挪到杂物间的什么东西,从表面看不会有藏东西的痕迹。 藏好文件袋后,她迅速收起折叠椅,鞋踩在上面会有脚印,她也一并给抹掉,把椅子放到原处。 地上还有凌乱散落的五六个本子,其中有两本是纯黑色金边封皮,正好摊开摆在地上,横线上的黑色钢笔字苍劲有力。 她收拾本子的时候,目光正瞥到摊开的页数,上面只有简单几句话。 **** 9月1日,晴。 她开学了,上的一中,好学生扎堆的学校。 老子最讨厌开学。 她去住宿了,一个礼拜回来一次。 肯定是在躲我。 9月8日,晴。 职高真他妈无聊。 有一个狗比说是老大,被我揍的跪了。 什么玩意儿,真不抗揍。 **** 显而易见,这是仲野去年写的日记本。 姑娘的汗流下鬓角,光滑白皙的额上满是细细密密的水珠,心惊胆战的看着9月1号的几段话,里面提到自己上高中开学的第一天。 杂物间幽静无声,初诺极力压下震惊,清楚听到自己心剧烈狂跳的节奏声,小心翼翼的翻开前几页。 **** 5月28日,晴 我是精神病。 我妈也是。 可她不是,所以她不和我说话。 6月8日,阴 仲泽送她一本英文书。 她看起来很高兴。 我不高兴。 我不喜欢她对着仲泽笑,看着烦! **** 姑娘的心悬在嗓子眼儿,汗珠斗大的掉落在地,额上冷汗涔涔,呼吸不匀。 她惊惧的咽口水,瑟瑟发抖的翻开本子的第一页。 **** 2月10号,雪。 任允非说他对象是仙女。 非得给我看照片。 呵,那小子是真没见过仙女。 可我见过。 2月14号,晴。 任允非说今天是情人节。 我回家看着她。 老子要看看谁敢约她出门。 **** 初诺猛地合上精装封皮的日记本,只觉呼吸困难,大脑缺氧式的混乱,宛若周围的空气被抽空,只能大喘气呼吸。 冷汗滴滴坠落于手背,她唇色苍白,卷睫上也挂着汗珠,眼前一片迷蒙模糊, 她握住日记本的手不禁发抖,巨大的冲击使她完全丧失思考理性。 倏然,杂物间的地上出现高大投影,门口的挺拔身躯逆光伫立。 “看够了么!” 她背后,是少年凛冽低哑的沉声。 有人翻开了他的秘密。 他会生气。 第22章 【那么不堪】 尚处在惊惧之中的姑娘禁不住吓, 手上的日记本翻然落地, 每一行字都蒙上了尘。 她呼吸一滞, 背影僵直,脚步扎根定住不动, 冷汗湿透后颈,根本不敢回首望他。 耳畔只听见鞋底与地面的摩擦声,他身上迸发的压迫感使人喘过不气, 她不知下一步该做什么, 是为了翻看他日记而说声抱歉,还是该默然离开。 仲野停在她面前, 他弯下腰捡起掉落在地的日记本, 用手拭去上面沾染的灰尘。 “对...对不起...”她嗓音微颤,慌乱地向他抱歉,“我不是...不是故意翻开的...” 孤僻阴沉的高大少年居高临下的凝视着她姣美的面容,尘封在他心底的秘密昭然若揭,还是以这种见不得光的方式。 宛若黑暗深处的吸血鬼暴露在阳光之下, 处处皆是日光灼烧的孔洞。 少年冷冽的面孔渐渐扭曲, 突然发作的病情如同猛虎侵蚀着他仅存不多的神智。 “我...我先走了...”她瑟瑟地说着, 现下慌张的只想逃开。 她迈步慌忙地错过他身边, 倏然一只手拉住她皓腕,她惊得美眸震荡,心脏开始咚咚打鼓。 “我喜欢你就那么不堪么?让你这么害怕。”高大挺拔的少年苦涩弯起唇角,眸中是散不开的卑微。 他看见她举止的惊慌失措,喉咙猛然滚烫的痛, 宛若沸腾的水灌进口里。 再不堪,他也说出口了。 这四年,憋得好难受。 初诺慌乱的从他掌间抽回手腕,美眸黯然微敛,樱唇抿成一条直线。 “对...对不起...”她敛眸垂首,微哑的音色已经接近气音,然后逃命似的跑出杂物间。 姑娘的倩影消失在门口,她那么慌,慌得除了对不起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惊慌的跑回房间内锁上门,无措的靠着门边蹲下来抱紧自己。 “不,不是这样的......”她眸底泛起盈盈水光,摇头喃喃念着,“不会的,怎么会...不是我...不是因为我...” 他犯病,他杀人,甚至最后枪决,都是因为她。 那些她本来以为的亲情全被推翻。 是她害了上辈子的仲野,让年仅十九岁的少年走上杀人犯的绝路。 原来,她才是仲野前世悲剧的原罪。 然后她竟还可笑的告诉他,让他无论什么绝路都要好好活着。 “不...不是我...不是我...”她蜷缩在角落里,将脸埋入臂弯里,哽咽着:“对不起...仲野,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泪泽挂满她的面庞,哽咽的一遍遍重复对不起。 上一世,她甚至从不曾好好和仲野说过一句话。 愧疚和自责席卷而来,将她整个淹没。 咚咚咚—— 突然门板从外被敲响,一次比一次力气大,一声比一声响,门外的人有着使不完的气力。 尚处在前端潜伏期的精神病在犯病,发疯的逼迫她出来面对恶魔的情感。 受惊害怕的姑娘用双手紧紧捂住耳朵,她瑟缩在墙角,他每砸一次门都让她娇柔身躯一阵颤栗。 “够了...不要敲了...不要敲了...求求你,不要敲了...求你,别敲了...”她惊惧的语无伦次,泣不成声,“我错了...是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敲门声渐渐减弱,精神病有着超乎常人的疯狂执着。 他失笑颓然地坐在门口等她出门。 不知多长时间,楼梯口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和中年妇女的喊叫。 “天啊!我就说把这个孽种撵出仲家,他就是个疯子,和华念萍一样会杀人的疯子!”方锦梅指着二楼初诺房门前大喊大叫。 仲野阴郁漠然的坐在地上,目光黑暗无神,拳背上全是鲜血,少女粉白的门上也沾染着斑斑血迹。 仲坤瞪了一眼妻子,肃声说:“你少大喊大叫,回房间去。” 方锦梅知道自己提了某个女人的名字惹到丈夫,不敢逗留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 父亲走到儿子身边,看到他拳背的血肉模糊,痛惋地阖眸,沉声道:“儿子,你吓着诺诺了。” “爸,她不出来。哈哈哈,她怕我,哈哈——” 他嘶哑发狂的疯笑,神情又立即冷峻森寒,顷刻间判若两人的变化,是人格转换障碍最大的病情所在。 他突然又兴奋不已的站起来,神经质的说:“爸,我说我喜欢她,我都说了,可她不喜欢,她跑了,可我是个精神病,她不喜欢我,不喜欢...” 世上最痛心的事情,莫过于父亲眼睁睁见着儿子发病犯病却束手无策。 仲爸爸睁眼,沧桑眼底遍布红丝,拍拍儿子手臂:“好了,孩子,你先回屋去,你在这儿,诺诺不敢出来。” “不!”他狂躁暴戾,眸子瞬间遍布猩红,“我要她出来!出来见我!” 仲爸爸忍住心痛下狠心叫两个保镖上楼,然后不忍的别开视线。 两个身强力壮的保镖费力钳制住他的左右双臂,等待下一步的指示。 “把二少爷弄回房。柜里有药,给他灌下去。”仲爸爸湿了眼眶,“灌”这个字眼太过残酷。 两个保镖把狂躁发疯的少年扭送回房,走廊深处的房间不断传出少年嘶哑咆哮的怒吼。 仲坤听着儿子痛苦嘶吼如鲠在喉,抬手轻敲姑娘的房门,知道这孩子肯定吓坏了。 “诺诺,开门,是仲爸爸。”长辈关切的唤道。 下一刻,门板才缓缓移开些缝隙,露出姑娘梨花带雨的面庞。 见到长辈这一刻,她忍不住再次啜泣:“仲爸爸,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 仲坤也心疼这个十七岁的姑娘,沉声说:“好孩子,这和你没关系,是仲野的病吓着你了。” “仲爸爸我想搬出去。”姑娘抹抹眼角泪泽,缓缓神继续说,“我再在这里住,对仲野的病会很不好,我想搬出去住。” 仲爸爸皱眉叹气:“唉,这不行,孩子,你一个高中生自己在外面住不安全。” 她也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垂首听仲爸爸的话。 “孩子,仲爸爸请你多体谅体谅仲野的病,如果你不在这家里,仲野的病可能会更糟。” 仲坤由衷的说道,这是一个父亲的请求。 “你别害怕,仲野不会对你做什么。这么多年,他都忍过来了。可能是因为你最近对他流露出的关心,这孩子才会这样。” 仲爸爸几乎是哽咽说出这些话,就算她想说什么搬出去的话也不好开口。 她轻轻颔首,抽抽鼻子,声音细若蚊喃:“仲爸爸,您交给我的东西,我已经放好了。” 仲坤慈爱的看着她,说:“嗯,好孩子,回去吧,好好休息。” 初诺退回房间关上门,她现在眼前还是水汽氤氲,上床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她知道仲野一直在门外,神经一直紧紧绷着弦,好怕他把门砸烂闯进来。 突然神经放松,身心俱疲的姑娘缩在床上不知不觉睡过去了。 ********** 仲家准时准备晚饭,今日用饭的只有仲爸爸,方锦梅和她三个人。 仲野白天发病,因为镇定剂的关系到现在还没醒。 饭桌上,少不了方锦梅的尖牙利嘴和刻薄言语,她默默坐在方锦梅对面,忍受着中年妇女一直抛过来的白眼。 方锦梅手上切牛排的动作不停,讥讽的笑:“这年轻可真好啊,迷得小伙子团团转,这楼上的该疯的疯,这还在这儿心安理得的吃饭。” “行了,安静吃饭!”仲坤冷眼横过去,止住妻子的嚣张跋扈。 方锦梅不满丈夫最近对自己的冷眼相待,高声叫嚷着:“我说错了嘛?!她来仲家第一天我就说是个祸害,和华念萍一样,都是勾引人的狐狸精!” 二楼楼梯响起沉重的脚步声,同时传来冷淡森寒的质问。 “你说谁是狐狸精?”苏醒之后的仲野恢复神智,冷冰冰的盯着方锦梅。 方锦梅不敢和精神病叫板,又白了仲野一眼,噤声切牛排。 正在吃饭的姑娘脊背瞬间发寒,她能感受到仲野森冷的目光。 仲野拉开初诺身边的椅子坐下,刘妈立马端上一份新煎的牛排摆在他面前。 他看看自己盘中的新煎牛排,再撇去目光看到身旁姑娘已经半冷的牛排,二话不说的伸手去端她的盘子。 初诺惊诧之下来不及阻拦,看着自己盘里的新煎牛排发愣。 仲野口吻极寒,听不出任何感情的吐出四个字:“别吃凉的。” 她听着方锦梅的尖酸话本来也没什么胃口,现在反倒让一个病人来关心自己。 对于仲野的愧疚和抱歉还久久萦绕在她心里。 这一餐牛排如果是搁在以前,她会欣然接受。 可现在,让她怎么咽的下去。 “哎呦,现在这孩子可真是长大了,都不知道避着长辈了。”方锦梅斜眼看着初诺,煞有介事的尖声说着:“诺诺啊,你可想好了,这华念萍有精神病,还是遗传的,吓死人呦。” 第23章 【她不喜欢】 初诺本来就没什么胃口, 方锦梅尖锐的三言两语戳的她更无力。 高考已过, 临近高二期末考试, 接下来就是暑假。 高三就算早开学一个月,她也要在仲家待一个月才能上学。 现在这种情况待在仲家, 还不知道要忍受方锦梅多少的刻薄嘴脸,而且仲野的病时不时会发作,学习肯定也会受影响。 她陷入两难的境地, 仲爸爸请求她不要搬出去住, 可如今又该如何与仲野相处在同一个屋檐下。 最重要的是她对仲野的感情很简单,只有姐姐对弟弟的关心和照顾, 没有其他杂七杂八的念头。 可这层窗户纸一旦捅破, 任何以姐姐身份出发的关心好像都不太适合,反而还会让仲野误会。 初诺低头看着盘里被换过的新煎牛排,她下不去刀叉,明艳面庞略微苍白,礼貌地说:“仲爸爸, 我吃饱先回房间学习了。” 看到仲爸爸应允自己回去的眼神, 初诺仿佛逃离般的松一口气, 这个气氛和境地实在尴尬, 她根本待不下去。 看到她离开上楼,她身边的少年也抑制不住想要跟上去。 仲坤看出小儿子的心思,肃声命令:“坐下!吃饭!是不是以为自己惹得祸还不够大!” 少年薄唇僵直抿成一条线,视线紧随着她的背影,黑沉着一张俊颜定在位置上吃饭。 他知道自己白天发病给她吓得不轻。 路过她房门时, 门板上残留着他用拳头砸门的血迹,他理解她不愿意和一个精神病坐在同桌吃饭。 被一个精神病喜欢,连他自己想想都难以接受,更何况她。 ********* 三楼书房的门被敲响,这次找仲坤的不是暴戾乖张的小儿子,而是鲜少让人操心的姑娘。 晚上九点半,她也很抱歉打扰仲爸爸工作,可现在这种处境已经容不得自己再继续待在这个家了。 初诺坐在书房的真皮沙发,看到两鬓斑白的仲爸爸,心里愈发内疚酝酿半晌也无法开口。 仲坤摘下老花镜,放下手中的钢笔和文件,慈祥地看着沙发的姑娘说:“诺诺,有事和仲爸爸说,别闷在心里。” 初诺垂眸十指紧紧纠着,难为情地说:“对不起,仲爸爸,我还是想搬出去住。我想住得离学校近一点,快高三了,学校的住宿环境也不是很好...” 仲坤懂这姑娘的心里话,慈爱道:“诺诺是害怕仲野吧,仲爸爸都知道。” 她头垂的更低,眼观鼻,将心里话全盘托出:“很抱歉,仲爸爸,这个情况我真的...我真的没法再待在仲家,您放心,我对仲野真的没有那种感情,我一直把他当弟弟看。” 仲坤见小姑娘推心置腹,不禁叹气:“唉,其实诺诺啊,如果仲野和平常人一样,仲爸爸还真希望你能做我的儿媳妇。” 听到仲爸爸感伤的一番话,初诺羞愧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仲爸爸是真的将她视若己出。 她不后悔前世为仲氏集团还巨额的债务,毕竟仲爸爸给她的父爱已经不是用金钱可以衡量的。 仲坤想起已故的班长,愈发伤感道:“你爸走得突然,当初带你来仲家,就是希望能让你好好上个大学,以后替你父亲看你嫁人成家。我也有私心,只是仲野没这个福分罢了。” “对不起,仲爸爸,真的对不起。”初诺愧疚的一再道歉,除了对不起她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仲坤温和地看着晚辈,说:“傻孩子,不怪你。仲野这病是遗传病,他母亲当年生他连我都不知情,说到底是我这个当父亲的对不起仲野。” 初诺默然听着,她一直觉得仲爸爸是个好父亲,对仲野从来也没有放弃。 “唉,好吧。”仲坤叹道,“高三也是关键时刻,这样,这周我在一中附近的小区给你找一个安全的封闭小区,最好找个熟人能就近照顾你。” “谢谢仲爸爸,谢谢您。”她发自内心的感谢,起身向仲坤鞠躬。 仲坤和蔼道:“好孩子,你放心学习,你的住址我不会告诉仲野。可那孩子也固执,如果他去一中找你,你也不用理会他,他不敢对你做什么。” 她又报以感谢的心对仲坤深深鞠躬,微微哽咽说:“谢谢您,真的谢谢您,我会常常回来看望您的。那您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不打扰您了。” 仲坤慈爱的望着她,看她走到门口,沉声说:“诺诺,作为仲野的父亲,很感谢你告诉仲野好好活着,你挽救了他。” 纤细娇柔的姑娘什么也没说,转身又对仲爸爸深深鞠躬,弯腰的姿势持续了十几秒才起身。 初诺鼻尖酸酸的,扭开门把手离开书房,仲爸爸的慈爱让她无以为报。 书房内,桌后的仲坤见她关上房门,沧桑合手,接着刚才的话说道:“...也谢谢你,拯救了整个仲家。” ********* 回到二楼,初诺心事重重的低头,没注意到自己门口站着的高大身影。 她走近自己房间门口才抬眸,看到一向粗糙的大小伙子拿着抹布给自己擦门板,只是几滴血迹,他还很好笑的提了满满一大桶水。 知道的他在擦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给她的房间做大扫除。 姑娘脚步踟蹰,紧咬下唇,她心一沉,还是壮起胆子走过去和他说话。 “其实...用不着这么多水擦门的。”她看着地上满当当的水桶,喟叹道。 擦门的少年听到背后熟悉的清甜嗓音,他动作一顿,像是犯错的孩子转身凝视着她,墨眸内满是歉意和痴迷。 仲野收起平时的暴戾气焰,低头向她承认错误:“对不起,我中午忘吃药了。” 精神病忘吃药的笑话搁在此时此刻一点也不好笑。 她敛眸不想多说,伸手去握自己门上的把手。 “诺诺——”仲野第一次这么唤她,低哑的将满腔喜欢融在这两个字里。 握住门把手的姑娘娇躯瞬间僵直,她也是第一次听到仲野这么叫自己。 过了三个呼吸,她才背对他缓缓开口。 “仲野,我只当你是弟弟。”她尽量委婉的坦白,“对不起,我不喜欢你,我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 预料之中的回答,他俊漠黯然的问:“因为我的病么?” 她阖眸,脑海中闪过前世仲野枪决的画面。 直到现在想起,都是缠绕她的梦魇。 如果自己是原罪,那还不如就此切断。 向来温柔的姑娘心一横说:“你别多想,不喜欢只是不喜欢,我把你当作弟弟,所以你以前去酒吧夜场什么的,我觉得你只要回家就好。可是...” “我没做过,我什么都没做过!”他低吼的为自己辩白,等不及向她解释。 她深呼一口气转过身,坦然直白地说实话:“你脾气暴躁还爱打架,还把酒吧夜场当成家,而且你不学习天天在职高混日子。仲野,这些我都不喜欢。” “所以我不打架,不去酒吧夜场,不混日子,你就可以试着喜欢我了,是么?” “仲野,我们在一起住了很多年,你好的坏的我都见过,我以前不喜欢你,现在肯定也不会喜欢。” 他黑眸中灌满痛苦,定定的凝视她,沙哑的问:“那以后呢?” 温柔和善的姑娘也有着残忍的一面,她不想给他希望,只好硬起心肠说:“以后也不会,仲野,我只当你是我的弟弟。” 冷峻少年眸中是挥不去的哀伤,讽笑说:“呵,什么打架夜场混日子,你只是嫌我脏,嫌我是仲家的私生子,还有我的病。” “对!我嫌你脏才会去酒吧带你回家!嫌你脏才会到现在还和你说话!如果你一直在发疯,那谁也救不了你。” 她只觉得自己前些日子对仲野的好都是白费,提着气冲他喊了一通,然后扭开门把手再将门板重重关上。 历经几次他的犯病,她已经不像第一次那样难受会哭,只是慢慢悲哀的习惯。 她索性躺进自己的被窝,心里默念,最后一次了,下个周末,下下个周末,再也不会看着他发疯了。 *********** 周三,仲爸爸给她发消息说找好了房子,是刘妈介绍的,就在一中附近走五分钟就到,照看她的人是楼上刘妈的女儿,如果有事上楼就可以。 周四搬家那天,是仲爸爸亲自嘱咐搬家的人动作一定要快,要在职高放学之前把她屋内的东西全部清空。 职高,正在篮球场打篮球的仲野被瞒在鼓里。 和上个礼拜一样,他没逃课,却让同班同学叫苦不迭。 职高不少女生围在篮球场边加油助威,场上三分球精准的高大少年是全场焦点,每一次进球都能得到女生的一阵热烈欢呼。 只有坐在场边喝水翻牌的任允非知道,这些妹子就算喊破嗓子,二少也不会有兴趣。 “48:32,01级理班上半场胜——”任允非吊儿郎当的拉长嗓子当裁判。 仲野面无表情的向场外走去,接过任允非递过来的一瓶水,半瓶喝掉,半瓶浇在头上。 他颓丧孤僻的坐在地上,冷冽的无人敢靠近。 任允非不忘和他贫:“野哥,别丧,不就是表白失败被拒了么?很正常,你要坚强,天涯何处无草,何必...” 任允非的下半句消失在仲野凌厉的目光里,马上改口:“也是哈,那样的花儿天涯里可能就一朵。” “要不今晚去酒吧喝点儿?叫几个妞?” “不去,回家。” “你可好长时间没参加午夜场活动了,你要回家养生啊。” “以后这事儿甭他妈叫老子,戒了。” 任允非一口水差点没喷在分数牌上,张大口问:“啊?你不都失败了么?还当啥和尚啊?” “她不喜欢。”他想起姑娘一句句的拒绝,哑声说:“夜场酒吧,她都不喜欢。” 任允非笑说:“哈哈哈,你女神以为你搞过?你没和她说你是个纯情处啊,去夜场那些女的靠你边上,你都烦的一批。” 仲野起身,横眉冷眼看着任允非笑,“滚蛋,那地儿惹老子一身臊,洗都洗不清。” 职高放学铃声准时响,他仍然迈步朝教学楼方向走去。 任允非在他后面喊:“哎,野哥放学了,你回去干啥?” 前面晃荡的少年语出惊人:“老子回去抄记事本儿!” *********** 仲野今天破天荒第一次背书包回家,给仲爸爸惊得不行,看报纸戴的老花镜险些掉在地上。 父亲今天第一次这么早回家坐在客厅也让仲野一惊。 “儿子,背书包了?”仲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老花眼,又惊讶的问:“背的...书?” 仲野觉得自己父亲的惊讶过于夸张,淡淡的说:“我回屋写作业。” 哗啦—— 仲爸爸手里的报纸散落一地,认为自己是真的老了。 现在不仅眼花,还耳聋。 ******* “妈的,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艹!这答案怎么这么长?” 仲野暴躁不耐的把自己手里的作业一页页翻过去,他第一次清楚的认识到自己是个文盲。 职高理班最后也是要以社会人的身份参加六月份的高考,学得也是正常高一的知识。 他当初挑的理班,原因是文班女生太多,他烦。 因为从来没好好听过一节课,现在和睁眼瞎没什么区别。 他手头也没有一本辅导书,想着初诺的房间里应该有高一用的书。 为了学习进入姑娘的房间,这是正当理由。 仲野出门,走到初诺的门前,他皱眉,总觉得什么怪怪的,平常挂在门上的小花篮不见了。 他握上门把手,旋开推门,留给他的只是空荡荡的房间,连那少女独有的沁香也一并被清理干净。 “爸——!”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父亲这么早回家。 第24章 【病态痴迷】 上棠山五号别墅, 客厅里正刮起一场狂躁风暴, 威力巨大, 堪比灾难。 风暴中心的少年失去冷静和理智,骤然得知她搬走的消息, 强烈的愤怒和绝望凝成火在他胸口滚滚燃烧,如岩浆侵蚀,直至血肉模糊。 仲野抄起茶几上的车钥匙, 咬牙直奔别墅大门, 濒临爆裂的青筋在他额上愈发清晰 “回来!不准去找诺诺!”仲坤严厉地对他喊着。 父亲从沙发上起身,看着儿子高大劲硕的背影, 沧桑的眼覆上一层雾气。 仲野反叛乖张的脾性根本听不进父亲说的半句, 他面罩寒霜推开别墅大门,家里失去她的一切于他而言是不亚于天塌地陷。 这个家于他而言,待着也毫无意义。 三分钟后,别墅外院的铁门缓缓开启,通道刚能容下法拉利的车身通过时, 驾驶位上的人一脚狠狠踩下油门飞驰下山。 他漫无目的在高楼大厦中绕圈子, 父亲根本不会告诉她的新地址。 电话打了几十通全部关机, 这是他第一次失去她的消息, 以前不管什么境况,他总是知道她在哪,不是家就是学校。 可如今手里的风筝断线飞向天际,他开始抓不住的心慌,危机感令他开车时几近崩溃, 本来就病态的情绪更加雪上加霜。 一中大门外,法拉利的车窗耷拉下半截手臂,驾驶座上的少年比以往更颓废漠然,毫无生气的靠在驾驶座的椅背。 他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是住宿,还是走读,只是中邪的待在一中门口。 高三高考已经结束,学校里只剩下高二和高一,晚自习持续到晚上九点。 等到夜幕降临,路灯簇簇照射人行道,八点五十,已经有不少家长围拥在一中门口等着孩子放学,也有不少私家车停在道边。 仲野站在不远处昏暗的巷子口,大小伙子身高占优势,目光紧紧盯着校门口,如同猎豹搜寻猎物一样敏锐。 九点,晚自习下课的铃声一响,学生从教学楼内鱼贯而出涌向校门口。 五分钟后,清一色的蓝白校服中,他一眼发现了那个白皙娇艳的姑娘,她美得耀眼夺目,处在人群中也是璀璨的令人自惭形秽。 她温婉的对同学笑,挥手再见。 她的情绪和生活,丝毫不会因为没有他而受到影响。 这些他都看在眼底,愤怒占据大脑,情绪濒临失控,他气她瞒天过海,更气她随心所欲的不要他。 更准确的说,她从来也没有要过他。 阴鸷死寂的墨眸里满是怒气,他掏出上衣兜里的药瓶,胡乱的吞下两颗药稳定病情,挽救自己坠入深渊的理智。 如同凶怒豹子的少年从黑暗中走来,一步步逼近日思夜想的猎物。 就在他和那个纤细娇柔的背影还有十几步距离的时候,他看到姑娘和一个男生在路灯下有说有笑的并肩齐行。 这一幕过于残忍,残忍的几乎能在他心里划开一道血缝,猩红的血丝顿时充满眼底,药物压不下他暴躁狂乱的内心。 偏执痴狂的病,素来药石无医。 他屏着怒气大步跟上去,脚步不停的跟着前面并肩齐行的两个人转入下一个路口,紧接着进入一座封闭式小区。 高层电梯式的公寓,进出单元门和乘坐电梯都需要刷卡,确保住户们的安全。 眼见她即将刷卡进单元门,他的神经彻底绷断,大步冲上前,伸手拉住她的手臂。 猛然被拉住的姑娘心惊,转头就看到仲野出现在自己眼前,她不是没想过他会来找自己,只是没想过他会跟踪。 “学姐,怎么了么?” 前脚进入单元门摁电梯的男生看她迟迟不过来走到单元门口,看到一位冷峻如冰的少年站在一旁盯着初诺。 “俞樊,你先上楼,转告刘阿姨我一会儿上楼,叫刘阿姨不用担心。” 初诺慌忙地叫身边的男生走,她能清楚看到仲野黑眸内的怒火,他的愤怒已在爆发边缘,不能再殃及到无辜的人。 俞樊上下打量了高大挺拔的沉郁少年,说:“学姐你是不是被小混混缠上了,别怕,你进楼,他进不来单元门。” 俞樊又自告奋勇的挡在初诺身前,“学姐,你先进去吧,电梯应该下来了。” 他半眯眸扫了俞樊一眼,冷厉俊漠的面孔上挑起渗人扭曲的笑,只是看一眼都觉得后颈冰凉,汗毛竖起。 她能清楚分辨仲野神情上的变化,精神病前端潜伏期的触发时都有明显征兆,每一次触发都会离真正的精神分裂更进一步。 初诺回手推俞樊的书包,有些慌,“没事,俞樊,我认识他,你快回去吧。” “真的?” “嗯,你快回去,和刘阿姨说我马上上楼。” 俞樊这才挪步离开,三步一回头的走进单元门,听到电梯合上门,初诺才松口气面对找过来的仲野。 仲野冷冷轻佻的笑:“你为了躲我才搬走?” 她垂眸抿唇不答,仲野现在犯病,任人说什么都不会听。 他向前一步,肃冷的压迫感渐渐逼近她,眸子猩红,狰狞狂妄的低笑:“呵呵,躲我?因为我喜欢你,你躲我?是不是?!” 她慌张地退后一步,直起颈子抬眸和他对视:“仲野,我快高三了,我要高考,你最近情绪很不稳定,我也没办法才搬出来。” “我已经在治了。诺诺,我去开药,医生说会我的病可以好,我真的能好。你别害怕,别怕。” 他神经质地把自己兜里的药瓶掏出来给她看,眸里突然褪去冷漠,狂热的像是换了另一个人,嗓音急促沙哑。 “你看,我在吃药。我一定可以好,我一定能变成正常人,你别害怕,你不能怕我...” 初诺看着高大挺拔的他神经兮兮的捧着两个药瓶给自己看,那不是正常人的神情,再多的药也抵不过病情的侵蚀。 她哽着喉咙,任何人看到他此时此刻卑微的神情都会觉得可怜。 “仲野,你醒醒,你的药只能延缓,你得靠你自己。”姑娘提着胆子伸出双手去晃他宽阔的双肩,“想想,想想你自己是谁,你不能再被情绪拉着走了。” “诺诺。”他哑着嗓子,眸色迷离痴狂,狞笑着:“呵呵,诺诺,我不去了。你不喜欢,我都不去,我哪里都不去。你也别去,你哪里都别去。” 下一秒,她的手机响了,是仲爸爸打来的电话。 接听电话,是仲爸爸略显焦急的声音:“诺诺,仲野他是不是去找你了?” “仲爸爸,仲野他...”她有点害怕嗓音发抖,“他又发作了,他的药好像没什么用。” 仲坤着急的嘱咐说:“诺诺,别让他开车,这孩子再这样真的毁了,我马上去你那里接他上四院看病。” “好,仲爸爸再见。” 她挂断电话,宽大的校服袖子被仲野紧紧抓着,他薄唇一直微动发出声音,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仲野,走,我们去公园坐坐好吗?”她柔声的安抚他。 “好,去公园,你喜欢,我们去公园。”仲野还是死死拉着她的校服袖子,对她渗笑着。 如此高大俊逸的少年竟然是一个精神病。 她的眼眶渐渐湿润,任何有善知的人看到他的病都会动容。 如果没有这种病,仲野该有多好的人生。 *********** 连夜驱车前往泓南市第四人民医院,为了一路稳定仲野的情绪,初诺也坐车前往医院。 黑色宾利,仲野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她的脸,神色阴晴不定,拽着她校服袖子不撒手。 “诺诺,别走。求你,别走...”他目光呆滞,一直不断地念着,“我会好,诺诺,我吃药,我不去,你不喜欢的地方,我不去...” 坐在对面的仲爸爸看着儿子精神病发作的模样不断叹气。 这简直像针狠狠扎在父亲心里。 “怎么会这样?仲爸爸,他不是一直在吃药么?怎么感觉这药越吃发作的越频繁,而且他好像更严重了。” 撇开别的不谈,她还是以姐姐的身份看待仲野,也是真的担心他的病。 仲坤痛心地摇头叹道:“唉,去医院看看吧。上次他来看病的时候我不在,最近看来,他的症状的确是越来越严重了。” 宾利晚上十点停在四院门口,为仲野接诊的医生是四院董院长。 董院长领他们去诊室,为仲野检查看病,询问病情和最近发病的频率。 办公桌后,董院长负责任地给出诊断结果:“仲董事长,二少爷的状况现在很不乐观,您说他发病时会出现自虐现象,也是暴力型精神分裂的一种。而且人格转换障碍的问题现在也很严重。” “他上次来过一次,已经开过药,但是没有效果。”仲坤皱眉,肃声说道。 “开过药了?”董院长微惊,“二少的药在那儿?我看看。” 初诺连忙把仲野外套里的两个药瓶递给董院长。 董院长扶扶眼镜,依次看过两个药瓶上的小字,然后扭开其中一个瓶盖,把瓶里的药片倒在手心,用放大镜仔细观察。 三分钟之后,董院长严肃沉重,说出的话令人寒彻骨髓,骇人的叫人汗毛竖起。 “仲董,二少的药被换过了。药瓶里的药是违禁的致幻药物,刺激人的中枢神经,才会导致他最近的情绪极不稳定。” 第25章 【病入膏肓】 从医院回来的当晚, 仲爸爸先把她送回新住址, 而后带仲野回到上棠山。 仲氏集团的二少爷不能确诊为精神分裂, 不单单是为了稳住股价和董事会,也是为了仲野后半生。 豪门权贵自有权重考量, 任何决定都会牵一发而动全身。 现在又是仲董事长放权给大儿子的关键时刻,有多少双眼睛虎视眈眈,想方设法要把仲家拉下神坛。 仲爸爸保护她, 让她置身事外不要淌仲家的浑水。 整整半个月, 初诺没见过仲家任何一个人,每天平静安稳的上学放学。 六月底, 她在电视里看到仲家长子仲泽出任仲氏集团总裁的就职采访。 摄像机扫过的董事会成员之中有一位身着铁灰色西装的冷傲少年。 他只有十六岁, 俊颜阴郁紧绷,高大笔挺的站在一群四五十岁的中年大叔中间。 他比周围的大叔们高一个头,整个电视画面略显突兀,年轻面庞冷冽俊漠,双眸死沉的看着摄像机, 散发的皆是森寒桀骜的气场。 透过电视屏幕, 他的清冷孤寂也能让人如同坠入极地冰洋。 镜头在他身上停留了五秒, 大抵是摄影师也被他“冻”得不轻, 匆匆忙忙移开镜头,转向仲氏新任总裁仲泽的演说现场。 看到仲泽出任总裁,她的心情复杂无法言说。 前世仲泽是个白眼狼,母子俩掏空仲家破败后仅剩的资产远走海外,一分钱也没留给医院里成植物人的仲爸爸。 最困难的时候, 甚至连一天的住院费都拿不出来,她才会跻身演艺圈和经纪公司签了“卖身契”拿钱解燃眉之急。 这辈子这个不顾父亲死活的白眼狼成为仲氏集团的总裁,光鲜亮丽的和母亲在媒体面前挥手,母子俩显耀的接受媒体采访,惺惺作态的面目令人不适。 ******** 十点晚间新闻的商业板块因为仲氏集团的新任总裁演说明显加长。 大概老天爷都觉得不公,电视屏幕播放着白日新任总裁演说的同时,外面突如其来一阵电闪雷鸣,道道白光将夜幕一劈两半。 远处飘来轰隆作响的雷声,大雨紧接着闪电倾盆而下,阴晴变幻的天气打了天气预报的脸。 不知是因为外面电闪雷鸣,还是因为坏人没有恶报,她眸光黯然的望向窗外,闪电白光刺目令人眼盲。 电视屏幕里的仲爸爸看起来又疲惫苍老了许多,仲泽和方锦梅母子俩人前虚伪的脸简直令人作呕。 仲野...依旧那么孤僻冷淡,不过精神状态还好,病情应该是稳定住了。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她放下手里遥控器接电话,来电的是俞樊,楼上刘阿姨的儿子。 她还没说话,耳畔响起俞樊轻扬朝气的语调。 “学姐,我妈今晚煲了汤,我一会儿给你送过去。” 她惦记着旁人对自己的好,柔声道谢:“替我谢谢刘阿姨,太麻烦她了,做什么都要给我带一份。” “不用,没事儿,如果不是借你的光我都得饿死,一会儿我按门铃你给我开门就行。” 俞樊一个小伙子知道不方便,所以很少单独来找她,每次来之前都会给她打电话,送什么东西也不会进门。 初诺挂断电话,百无聊赖的将电视上的新闻换到言情剧,今天周五,她可以从繁重的学业里抽出时间看会儿电视。 十分钟后,门口处响起“叮咚”一声。 即便知道是俞樊,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从猫眼确认来人是谁,看到门外是俞樊才放心扭开两道防盗门的锁。 门外的学弟身形清瘦,朝气阳光,微黑健康的肤色宛若秋天丰收的麦子,手里提着圆筒形的不锈钢饭盒。 厚重的门板嵌开条缝,露出姑娘纤柔的身影。 她大方礼貌地接过俞樊手里的食盒,颔首道谢,一举一动都保持着安全距离,连交谈也是客客气气。 黑暗一隅,安全通道背光角落里,一双墨色沉眸紧随着倩影不舍移开,拳头重重攥紧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 精神病的世界和正常人不同,他们往往强势自私,丝毫不容别人侵犯自己的领地,即便他的猎物只是客客气气的和人交谈,毫无越轨的举动。 他甚至想将她暗无天日的锁起来,日日夜夜只能面对他一个人,对他一个人哭,对他一个人笑。 如此,就算不爱,也爱了。 “再见,替我谢谢刘阿姨。” 初诺温柔的再次道谢,目送俞樊上电梯。 手里食盒的分量不轻,她无奈浅笑,梨涡微陷。 自从搬过来,刘阿姨对自己的照顾可谓是无微不至,什么好东西都会想着她。 她暗暗记下这份好,迈步回到自己屋里,回身握紧门把手准备关门,同时声控灯也暗下光亮,楼道回到黑暗。 姑娘对黑暗楼道本能的畏惧,关门的速度也稍稍加快,门板与门框之间的缝隙逐渐缩减,身后屋内通明,是独属于她的安全地带。 门缝闭合之际,一双有力的掌扒住门板,楼道内的声控灯重新亮起。 瞬间冷汗滴落额角耳际,她惊慌恐惧地险些叫出声,心脏陡然加速,双手同时拽住门把手用力向里合门。 可她的力气不够,无法和扒住门板的大掌角力。 缝隙加大的速度远远快于她用力的速度,水眸中的惊惧瞬间放大,晃动的瞳孔只见着那人伸开双臂抱紧自己的瞬间。 “不速之客”的拥抱使姑娘血液顷刻结冰凝固,人在极度惊恐之下会失声,喉咙被恐惧死死掐住,她连一声“救命”都喊不出。 下一刻,清冽气息猛然冲入她鼻息,是她熟悉的那份冷然。 少年固执不受控的拥住她,满腔思念和喜欢冲破理智的禁锢。 他不懂该如何宣泄自己的情感,只想将她圈在自己的领地,不准他人觊觎。 唐突冒犯一个姑娘的后果不会很好。 知道来人后,她气急用力推开他,想挥到他脸上的那只手攥成拳,纤细指尖嵌进掌心才能勉强保持冷静。 她泫然欲泣地咬着下唇,只一双水眸气急败坏地瞪他,胸脯气鼓鼓的剧烈起伏。 大晚上不仅被吓得腿软,还被精神病流氓强抱。 心理素质再强的姑娘也禁不住三番五次的受惊。 “我...我要报警...报警...” 娇柔姑娘真是气急还惊惧不已,泪泽止不住从眼角滑落,说话都是瑟瑟发抖的气声。 身穿铁灰色西装的高大少年低头认罪,只要她高兴,无期徒刑他也心甘情愿。 “你听没听到!我要报警!” 她梨花带雨的向他发火,根本顾不上什么婉约温和,把无辜受惊的怒气全部冲他喊出来。 仲野一声不吭地杵在她面前,丝毫不畏她报警的威胁,近日墨深死寂的双眸见到她才泛些活络的光。 他是个精神病,可这半个月,他和活死人没什么两样。 她惊惧低喊不过半分钟,安全通道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电光火石之间,一道拳风掠过她眼前,朝她面前的人招呼过去。 俞樊飞快跑下楼,见到他不由分说直接一拳过去,刚硬拳头捶上他牙龈,丝丝鲜血从他嘴角溢出。 仲野受拳闷哼一声,他只是吃痛的阖下眸,脚下的步子都不曾动过,用手背拭去嘴角渗出的血丝。 鲜血的铜锈味在他口里弥漫开来,刺激着精神病的狂躁意识,睁开眼后是异样的狠戾凶悍。 仲野半眯眸扫过俞樊,轻佻的神色似是嘲笑俞樊的不自量力。 同样的血气方刚,俞樊自然不会容忍仲野目光挑衅,迅速用力的向前挥第二拳。 第二拳,俞樊打到空气,仲野只是微微瞥头就闪躲过去。 二少出名的是拳头够硬——这是别人不敢惹他的根本原因。 他的拳头狠厉的快,一拳砸到俞樊下颌,钢铁一样的拳头直接给俞樊打得退后好几步。 “别打了!仲野!俞樊!”这两拳发生的太快,她急慌慌的冲过去拦在他们两个中间。 仲野阴沉的目光错过她耳侧,望向俞樊,冷道:“少多管闲事。” “学姐,报警,这个变态来找你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俞樊也同样怒气丛生的回瞪他。 她简直要被这两个弟弟气到要炸,两个人都有病,还都病的不轻。 初诺深呼两口气,刚才被仲野突然强抱的气还没消,她先不想和真有精神病的说话。 “俞樊,你先回家,如果需要报警我会叫你。” 她还是生气,报警的念头还没退。 俞樊揉着下颌骨,关切的问:“学姐,真没关系吗?他上次也跟踪你啊,不是变态是什么?” 她回头和正常人俞樊稍稍平静的说:“你先回家,回家让刘阿姨给你上药。” 初诺看到俞樊下颌骨有处擦伤,仲野的拳头多狠,她当然见过。 “学姐...”俞樊看着这个“变态”好像不是什么正常人。 “俞樊,你快回家吧。”她慌忙催促道,也不知道能控制眼前这个精神病多久。 “学姐,有事你喊一声我就下来。”俞樊嘶嘶抽痛揉着下颌,越过仲野身侧走向安全通道的楼梯。 处理完一个血气方刚的学弟,这边还有一个暴戾乖张的精神病。 “仲野,回家...你回家吧...”她双臂抱紧自己,恐惧弥漫在她整个心间。 她不可能报警,出于任何原因都不可能。 仲野眷恋地凝视她,略一沉吟:“家里没有你。” “我总要自己过。”她试图和他讲道理,“我不可能永远待在仲家,我也有我的生活。” 精神病不会讲道理,暴力和拳头是他能讲道理的一切。 可和眼前这个姑娘,他开始用为数不多的理智思索。 少年薄唇微动,艰涩的说:“你可以在仲家住一辈子。” 她无奈扶额和他讲道理:“可我要上大学,我会工作结婚,你觉得可能么?我怎么在仲家住一辈子?” 他黯下眸子,嘴角扯起隐约的一抹笑,低哑道:“你不用工作,和我结婚,也可以在仲家住一辈子。” 精神病的表白坦率的令人生气,她小脸涨红,气急道:“我只当你是弟弟,又怎么可能和你在一起!” “诺诺,我是精神病。”仲野迎上姑娘嗔怒的脸孔,说着风马牛不相干的话。 “你...!” 初诺瞥开水眸不看他,他一说话就气得她呼吸不畅。 对!他是精神病,谁也奈何不了他! 仲野见她无可奈何鼓着气,唇角微扬,语气却仍然低沉说出骇人的话。 “我妈也是精神病,因为我爸和方锦梅复婚,她受刺激杀了人,那个人是方锦梅的替死鬼。” 她不自觉的颤栗,樱唇失去血色,干涩的问:“所...所以呢?” “诺诺,我不怕坐牢。”他直视姑娘惊惧的水眸,淡淡的说:“我妈能做的事,我也能。” “疯了!你真是疯了!”初诺恐惧的向后退了一步,双臂抱紧自己。 她还有无限的悲哀,仲野才十六岁,却已经病入膏肓。 “诺诺——”他看她抱紧双臂以为她冷,向她伸手。 铁灰色西装袖子在他伸手时向上滑,漏出他手腕处青黑的淤痕。 “这是什么?”她盯着他的手腕,出于姑娘作为姐姐本能的关心。 仲野敛起黑眸,轻笑着将袖子遮住淤痕,毫不在意的说:“爸不让我来找你。” 简简单单的七个字揭露了他这十五天过活的开端。 “我吃了药,真的药,但是没有用。” “没有用?怎么会没有用?”她睁大水眸问他,既然换药的事被查出来,真药吃下去就该有用啊。 “诺诺,精神病喜欢一个人,治不好。我爸只能把我捆起来,捱到今天董事会结束。” 从头至尾,他的语气都是轻描淡写,哪个大小伙子会愿意被当成野兽捆起来,可他对此并不在意。 初诺缓缓神,她抿唇,侧过脸拭去眼角的泪泽,矛盾的现在都不知道该不该生气。 “你快点回家吧...我,我不报警,没人来抓你,别再来耍流氓了。” 初诺仍然以一双水雾氤氲的眸子瞪他,硬起心肠警告面前这个强抱大姑娘的变态。 “刚才那个人是谁?”仲野冷冷警戒地问。 仲野刚才的话给她吓怕了,她平心的解释:“是仲家管家刘妈的孙子,他妈妈是刘妈的女儿,他们母子住在楼上,很照顾我。” “他的拳头没有我硬。”他挑眉,这是胜利的微喜,随后道:“少和他走得太近。” 初诺张口想和他说什么,但感觉一切都是徒劳,只是叹气摇头。 “你回家吧,我也要回去了。”和精神病说话费心伤神,她有点累了。 “明天周末。”他以高大身躯拦住她离去的步伐,“我能不能来见你?” 暴躁狠戾的少年在询问她,给予她相当的尊重。 她摇摇头,不假思索的拒绝:“不行,仲野,我明后天要补课,而且你也不要再来了。” “哦,补课。在哪里补课?”他固执的像一颗石头。 第26章 【别逼死他】 姑娘比他还倔强, 谁也不会喜欢活在他人的监视之下。 她摆明不会告诉他行踪, 水眸遮掩愠色, 抿抿唇不答话侧身错过他身边拿出钥匙开门。 钥匙咔哒旋动,门板打开。 她回身关门的一刹那被他拉住门, 骨节清晰的大掌抵住门框,冷沉沉的视线越过她头顶向屋内张望。 简单的两室一厅,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她以前在仲家摆的小物件, 浸入鼻尖的沁香仍然使他魂牵梦萦。 “看够了没?看够我就关门了。” 她余怒未退, 见他肆意朝自己屋内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仲野将视线移回那张愠怒的小脸,扯起一抹笑问:“自己住不害怕么?” 初诺向上睨了他一眼, 嗔道:“如果不会有流氓半夜过来强抱就不害怕。” 仲野轻轻挑眉, 沉眸里燃起不知名的火,噙着一丝笑意地问:“嗯?强抱?” 意识到这个词和某个词同音,再看看他唇边隐约而起的笑,她羞恼的连白皙鹅颈都红晕一片。 是自己被气傻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忘得一干二净。 “那个罪名可比这个大多了。”他的语气散漫随意, 可每一个字都骇人可怖:“诺诺, 那是绝路, 别逼我。” 仲野漫不经心扔下的一句话犹如一块石头沉如湖面激起千层浪。 这么多年, 遭受那么多罪和侮辱,甚至知道自己是精神病,他都不曾觉得是绝路。 初诺不想再听这个精神病说疯话,小脸愈发羞恼的涨红。 她深提一口气,咬牙一字一顿地说:“我、要、关、门!” 仲野缓缓收回抵住门板的手, 下一秒门毫不迟疑的关上,将他和她隔在两端,寂静楼道内久久回荡着关门的巨响。 关上门的姑娘双腿一软背靠门板蹲在地上,她惊惧地将小脸埋入臂弯,唇色苍白,身躯仍然为仲野的言行颤栗不已。 前世的记忆告诉她,他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下手的每一刀都在为她报仇。 绝路,仲野两辈子的绝路都是她。 她逃不开,也摆脱不掉。 *********** 整整一夜,电闪雷鸣。 大雨昭示夏季正式来临。 她睡得很不好,一晚上都在做噩梦。 梦魇仍然是前世仲野被枪决倒在血泊的刹那,她想,她终于懂得仲野临死前唇角扬起的不羁笑意。 初诺惊醒后坐在床上呆滞愣神,水眸幽幽转向窗外天光大作的晴空,唇齿微离,目光空洞的不知在想写什么。 铃铃——铃铃—— 床头柜的闹钟提醒她现在是上午九点半,十一点她需要去数学老师家里补课。 数学仍然是她的短项,但是文科生高考想拿好成绩,数学绝对是拉分的一大项。 刚从噩梦缓神的姑娘伸手揉揉眼抻个懒腰,下地去卫生间洗漱,然后去冰箱拿面包片和果酱。 一晚上被噩梦折磨的没什么精神,她也懒得为自己做一餐像模像样的早饭。 搁在桌面的手机响起来电铃声,突如其来的来电惊得她浑身一激灵,手里的面包片因她手抖掉下好多渣。 再看看通话来人——仲野,她缩回手迟迟没有滑到接听键。 初诺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合适,可心尖那份不安和害怕挥之不去。 她无法再把他当成弟弟看待,无法再去以姐姐的关怀感化他。 打电话的人异常执着,一通接一通的打,不绝于耳的音乐声惹得她心颤,直到门口响起咣咣的砸门声,手机铃声才戛然而止。 除了那位混迹拳击馆的二少爷,谁还有本事把防盗门砸出巨响。 姑娘还堵着气,任他砸门也不挪步子去开门,面包片上胡乱涂的果酱是她撒气的对象。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这次来电显示是四个字【小区物业】。 初诺接起电话礼貌问:“喂?您好。” “您好,是603的住户初诺吗?您在家吗?有人敲门的响动太大已经有邻居投诉了。” 她无奈扶额,抱歉道:“对不起,我知道了,我马上去解决。” “嗯,谢谢您配合物业工作。” 挂断电话,初诺愁闷的用手将发丝揉到脑后,再不情愿她也得去给外面扰民的精神病开门。 餐桌至门口玄关不过几步远,硬是被她走成了万里长城的距离,跨出的每一步都艰难无比。 防盗门锁落下,她只留一个缝隙露出头向外瞧,正好和暴躁砸门的少年对上眸。 她精致面庞微皱,蹙起眉头,嗔怪问:“你不知道你这么砸门我会被投诉么?” 暴戾少年乖乖听训,认错解释:“对不起,你不接电话,我以为你出事了。” 说来说去还是自己不接电话的错了? 可她不敢接他的电话这个前提要赖给谁? 昨天加上今早受的委屈堆在一起,姑娘板起脸孔问:“你有什么事么?” 他笨拙的冲她晃晃手里的塑料袋,生硬地说:“给你送早饭。” 这招是任允非教他的。 说女生都逃不开爱心早餐的攻势。 他没有追女生的经验。 仲二少是个纯情处男,任允非整天笑话他去夜场酒吧就是白送钱。 她瞧瞧少年诚挚的神色,语气不禁软一些,温和说:“那个...我吃完早饭了,你先拿回去吧,别再破费了。” 姑娘水眸大略扫一眼他手里提的塑料袋,看得出他把早餐店扫荡了一遍。 她依旧心怀抱歉,这种感情她不能接受。 女生的心理年龄比男生大,更何况她还比仲野多活一辈子。 十六岁的如风少年尚未定性。 更何况,风没有中心。 “你要是不喜欢就扔!” 他把早餐的塑料袋挂在门把手上,素来肆意狂妄的少年第一次感到挫败。 初诺为难困扰地看着挂在门把手的早餐,直白地问:“你这是做什么?你在追我是么?可我不喜欢你。” 她不想和仲野兜圈子,不喜欢来自于方方面面。 有些事情当他是弟弟,她可以大方包容。 如果把他当成考虑的对象,那仲野简直和她喜欢的人是两个极端。 “迟早会喜欢。”仲野沉声笃定地说,墨眸不离她精致娇艳的脸。 她长睫微阖,认真摇摇头,温和地说:“我说过,我不喜欢你把酒吧夜场当成家夜不归宿。” 仲野俊逸面孔渐渐沉冷,墨眸结冰,嗓子喑哑:“我也说过,我什么也没做。” “那又怎么样?”姑娘讲起道理轻声细语,有理有据,“你喝酒要女生陪,唱歌也要女生陪。你有哪一次去酒吧夜场玩的时候没有女生在场么?” 失败! 彻彻底底的失败! 他无法反驳她说的每一个字,只能懊恼的保持缄默。 “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喜欢你?喜欢你去夜场和一群女生唱歌喝酒么?”娇柔姑娘直视他懊悔沉重的神情,问出致命一句:“你现在说喜欢我,你不觉得对我很不公平吗?” 她的温声细语化作利箭穿刺他心坎处处,威力巨大到每一个字都能将他就地处决。 仲野心中愤懑煎熬,后悔难过的令他愈发暴躁激动。 以前他只是把酒吧夜场当成逃避黑暗的一种方式,现在反而成了她拒绝自己最好的理由。 “那你说!我怎么做!怎么做你才能不介意我以前的事!” 他双眸蹭蹭冒火,咬牙切齿地对自己发怒,恨不得将自己杀死重活一回。 “我不知道。”初诺诚实坦白的摇头,她不愿意拐弯抹角:“我只知道你该努力抵抗你的病情,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呵,浪费。”仲野冷淡嗤笑,薄唇吐出哀伤字眼,“你就是想逼死我,看着我发疯你就满意了。” 果然和精神病说话费心耗神还没有任何效用。 他的强硬偏执令她深感无力,再多的温柔和耐心早晚会被他消磨殆尽。 “唉,随你怎么想吧...” 姑娘无奈轻叹不再多费唇舌,退一步回到房间,顺手将门板关上。 门把手上的爱心早餐和他一起被隔绝在外。 他在她眼皮底下做了太多混账事。 远远不够资格进入她的世界。 “诺诺,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高大冷傲的少年将额头磕在冰冷坚硬的门板上嘶哑低语。 “我改,我全都改。” 他沉眸微阖,薄唇扯起惊悚骇人的笑,精神病往往站在万丈深渊思考问题。 “你会满意的,我一定让你满意。” ************ 下午两点,酒吧VIP包厢。 一群头发染成花花绿绿的不良子弟守在门口愁的人手一支烟,吞云吐雾的动作娴熟得很。 他们每个人单拎出来都在高校混得上名号。 他们不学无术,成天撩妹泡吧打架,逃课成风。 他们也会警告手底下的兄弟不准叫着谁的名号出去收保护费,拦好学生的路。 酒吧不如往常放纵享乐,音乐声开到最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铁质楼梯传来噔噔急促脚步声。 “非哥好。” “非哥好。” “非哥好。” 不良子弟们看到来人依次点头说话,这是他们混在道上的规矩。 浪荡公子哥儿面目严肃站在包厢门口敲门,包厢门被反锁,谁也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 “野哥!开门!” 任允非收起一贯吊儿郎当的做派,焦灼的向里面吼。 “阿浩,他把自己锁起来多长时间了?”任允非问一个头发黄毛穿破洞牛仔裤的小伙子。 “两个多点了。”阿浩掐掉手里的烟,摊摊手:“野哥不让我们进去,我们也不敢踹门。” “艹!这位爷啊,真TM是我祖宗!”任允非火急火燎掏出手机拨通一个陌生号码。 幸好从仲野手里拿到她手机号随时救命。 手机拨通,那边响起姑娘礼貌的问:“您好,您是?” “我是任允非。你来看看吧,野哥带着刀把自己反锁了,你不喜欢他,能不能别逼死他。” 第27章 【不够资格】 等她赶到酒吧已经是二十分钟后。 许多一看就是不良子弟杵在包厢门口, 大多十六七岁, 目不转睛地望着她走进酒吧。 他们想看看能把二少逼死的女生是什么天仙模样。 他们看到了, 也大概懂了。 持美行凶的仙女绝对有一句话让二少去死的本事。 VIP包厢的门反锁的时间已经超过两个小时零二十分钟,隔音效果很好, 谁都听不到里面什么动静。 跟二少混过的人都知道,拳击馆里,他是最能打的那一个, 也是最耐打的那一个。 即便流血会痛, 他也不会多吭一声。 在一众不良子弟的注视下,初诺努力忽略心中的不适, 站在包厢门外伸手拍门。 “仲野, 开门。”她音色微颤,焦急慌张的朝里面唤道。 经过上一次看着他犯病拿玻璃碎片自虐,又听见任允非说他带刀把自己反锁,她不可能视若无睹不理会。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伤害自己,权当是上辈子欠他的。 拍门三分钟过去了, 里面依旧没传出任何声音, 任允非在她身边着急的左右踱步。 她看着禁闭的门扉束手无策, 连忙说:“拆门吧。我来也没用, 他不开门。” 话音刚落,初诺退后一步,给他们拆门的空间。 “快快快!来几个人把门撞开!”任允非焦急跺脚的吼着。 大抵是听见她发话撞门,才有三四个小伙子敢上前,毕竟连任允非也不敢随便发话撞仲野的门。 “我是他兄弟。” 任允非正经站在她身边, 语气不似平常的嘻嘻哈哈,和她同样焦急等待门被撞开。 “他什么都没做过,即使在夜场,也没有花头敢靠他边上。”任允非双手插兜,眼色极沉的为兄弟解释。 姑娘闻言微怔,懂任允非为仲野解释的意图,自己却无法回应。 撞门的人轮番上,门板一声一声的巨响盖过酒吧音乐。 任允非掏出一支烟和打火机,背后倚着栏杆吞云吐雾,浪荡公子哥鲜少这么正经和一个姑娘说话。 “这段时间,他变了很多。有一天我竟然听他要抄记事本写作业,呵,你说可不可笑。” 任允非弹弹烟灰,扯起嘴角笑的无奈:“他喜欢你这事儿我知道。可我不知道他喜欢你这么多年。” “野哥以前喝醉说你刚到仲家送他一变形金刚,有个手贱的把玩具弄坏了。他一生气把人肋骨打断进医院,可好像从那以后你就害怕不理他了。” 任允非轻描淡写的将旧事重提,她恍然回到十三岁,刚来仲家,第一次见到孤僻阴暗的仲野。 仲爸爸带她来仲家之前告诉她,仲家有个比她小一岁的弟弟,不喜欢生人,脾气不好。 刚从母亲将她送到孤儿院的境地中逃出来,她只想与弟弟和平相处。 她买了玩具给他当见面礼。 然而和富丽堂皇的仲家相比,什么礼物都显得过于廉价。 小姐姐不好意思的送他礼物,她以为弟弟会觉得这是便宜货不会收。 可他收下了,还开口和她说“谢谢”。 小姐姐以为弟弟收下礼物的行为是对自己的喜欢和接纳。 没人告诉她,那不是她认为的喜欢。 有些罪孽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注定了。 “那个手贱弄坏他玩具的人,是我。” 尼古丁烧得公子哥儿喉咙硬涩,任允非吐出最后一个烟圈,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灭。 “我弄坏玩具一只胳膊,他打断我两根肋骨。我当时出院后想找他再打一架,可他不和我打,还说我无聊。” 任允非想起旧事牵起丝丝笑意,点燃第二根烟叼在嘴里,而后又收敛恢复方才正经神色。 公子哥儿吐出一口烟,看着她沉声说:“你和野哥说什么我不管,可如果你说让他去死,他真的会去。他就是有病,脑子一根筋不转轴。” 砰——— 四个小伙子呼哧带踹的将包厢门撞开,撞断的锁一分为二落在地上。 巨大响动将她从十三岁见到仲野的记忆中抽离,任允非后面的话迟了些进到她耳畔。 过去的事实使她懵然震惊,姑娘流波水眸掀起一场七级地震,茶色瞳孔剧烈震晃。 她的指尖掐进手心,想起早上对他轻叹的那句“随便你怎么想”。 轰———— 门板在众人面前轰然倒塌,包厢地砖上,入眼就是一大片触目惊心的殷红。 他还在自虐,暴力型精神病人的典型潜在特征。 “仲野!” 初诺喊着他的名字冲进去,顺着鲜血留下来的痕迹望过去,看到角落处跌坐在地毫无意识的他。 沾血的瑞士军刀在他健硕的胸膛上开了条口子,鲜血染红他身穿的白衬衫。 初诺慌张的双腿发软,跌跌撞撞的跑过去,心脏狂跳不已蹲在他旁边,纤手颤抖着试探他的鼻息。 “医院...医院...”她身躯不禁颤栗,喊道:“打电话叫救护车!” 她虽然不喜欢他。 但绝不希望他死。 她还要他这辈子好好活着。 ************** 泓南市第一人民医院。 外科03号诊室。 医生看着两个陪同病人来的未成年人,一阵叹气摇头后说明:“病人已经苏醒稳定,失血过多造成昏迷。这个礼拜需要住院,以防引起其他炎症。” “住院是不是要通知他家长?”任允非向医生问道。 医生明知故问的眼神看向任允非,“当然需要通知家长,病人才十六岁,不通知家长谁来照顾他?” 一旁坐着的姑娘仍然没缓过神,十指紧紧扣住衣角,双目无神,喃喃念着:“住吧,先住院,住下再告诉仲爸爸......” “开单儿,我去交钱。”任允非催促医生开住院单据。 医生对着电脑操作,打印机咔哒咔哒传出来几张单据,盖上印章交给任允非。 任允非吊儿郎当拿着一摞单据走出诊室。 医生看向对面木然的漂亮姑娘,再联想到刚才走出去的那位和送进急诊室的那位,不禁脑补一桩三角恋的大戏。 医生又叹一口气,唉,现在的孩子不好好学习一天天都在搞什么? 初诺稍稍缓神,不放心又问一遍:“医生,他伤的很重吗?会不会对脑子有什么影响?” “皮外伤,没磕到脑子。”医生低头写病历,有意无意的说:“你们还年轻,好好学习才是正经事。” 她走神没听医生话中意味,水眸一转,想起什么突然问道:“医生,我想请问暴力型精神病人自虐有没有办法可以制止?” “少刺激他们,这类病人自虐只是为了心理舒服,后期一旦无法从自虐中获得快感,就会转化为暴力型狂躁。” 医生边解答边写好病历本,抬头扶眼镜,然后把病历本递给她说道:“如果你想知道更详细的可以去四院或者去本院的精神科挂个号。” 初诺接过病历本,看到封面上填写的姓名年龄——仲野,十六岁。 姑娘敛眸,抿唇摇头:“不用了,谢谢大夫。” **************** 初诺忧心忡忡的拿着仲野的病历本走出诊室。 没走出三步,她接到任允非发来的短信。 【306VIP单人间,他醒了,要见你。】 姑娘苦着一张小脸乘电梯。 电梯门开启,她愁闷的站在电梯角落。 她忘了,仲野和普通人不一样,不能什么话随便说。 拒绝一个精神病和拒绝一个正常人完全不同,。 电梯停在三楼,初诺踟蹰着朝306挪步子。 306病房近在咫尺,她缓缓握上门把手,耳朵靠近门边听到里面有人说话。 “不用告诉我爸,我犯病是我自己的事儿。” “笑死了,大哥,你这是住院以为是职高医务室么?” “呵,告诉我爸再让他把我捆家里么?算了,我宁愿犯病死在诺诺身边。” “哎呦,野哥还是个痴情种。” 306病房的前门应声推开,两个人齐刷刷将目光移到门口的姑娘身上。 任允非一拍大腿从椅子上起身说:“得,正主来了,我撤退。” 公子哥儿晃出门口带上门,病房内仅剩他们两人面面相觑。 仲野支撑上半身勉强靠在床头,蓝白条纹病号服将这个大小伙子衬托的略显苍白虚弱。 初诺坐到病床旁边的椅子上,垂头柔声嘱咐:“医生说你要住院,伤口不要碰水以免感染...” 少年墨色沉眸盯着她头顶发旋一言不发。 “...不要吃辛辣刺激的食物,也别吃凉的...” 她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复述医生的话缓解尴尬。 当她复述完,病房内还是避免不了的沉静,即便低头不看他,她也能感受到自头顶投来的灼热目光。 那是姑娘招架不住的炽热,是从他血液里迸发的热量。 半晌,病床上的少年忍着胸口刃伤艰涩开口。 “你还想要我做什么?做什么你才能喜欢我?” 初诺将头埋得更低,温言歉意:“对不起。” “你没什么对不起我。”他苦笑阖眸,“是我不够资格喜欢你。” 第28章 【她的偏心】 因仲野一句话, 病房内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 无人能为他的偏执负责, 一旁倾听的温善姑娘停顿半晌后,又轻喃了一声“对不起”。 她一直把他当成弟弟, 某些情感从第一面就固定成型,一时间也强求不得。 仲野不想再听她一遍遍的抱歉,出言打断她繁杂的思绪, 冷淡沉声:“别告诉我爸我在医院, 我犯病的事儿不能让他知道。” 少年有着十六岁不该有的成熟和顾虑。 他背负着上一代的罪孽出生。 身为仲家的儿子,有些事他得扛着。 “我知道。”她轻轻颔首, 大概是懂仲野顾虑的事, 徐徐道:“电视的新闻里,我看见仲泽的就职演讲。” 仲野俊逸冷漠的脸孔牵起淡淡讽笑,鼻尖溢出一声冷哼,笑道:“是啊。仲氏集团的总裁,有丑闻那还了得。” 老天爷对他还是不公的。 同样是仲家的儿子。 大哥是总裁, 他却连犯病都不能张扬。 “你被换药的事查出来了吗?仲爸爸怎么说?”她关切的询问, 尴尬气氛稍稍缓和, 茶色水眸才敢抬起看他。 “不清楚, 我爸没说。”仲野闭目靠在枕头上摇头,姿态散漫,薄唇轻翕。 显然,他并没有和她就这个问题交流下去的想法。 “不管怎么说,你还是要小心一点。”初诺温言嘱咐着, 水眸透出隐约的担心,她并不希望这辈子仲野还是悲剧收场。 咚咚咚—— 病房门被敲响,推门而入的男人着一身纯黑手工西装,金边眼镜遮掩眸中的莫测如深。 仲泽打量一眼病床上的弟弟,目光落到一旁的姑娘身上,严肃启口道:“诺诺,我和仲野有话要说。” 虽然仲泽的突然到来令她心头一惊,但她马上恢复冷静,随即从后门走出病房。 初诺不愿意从仲泽身边经过,甚至不愿意多看一眼。 每见到这个虚伪的贵公子一次,她都痛斥自己瞎了眼,上辈子怎么会愿意和这个六亲不认的白眼狼走得那么近。 姑娘离开的举动引起两兄弟的关注。 仲野唇角扬起弧度失笑出声,墨眸轻慢看向前来“看望”自己的大哥,漠然冷淡一言不发。 “你以为我会在意一个高中生对我的看法么?”仲泽笔直地站在病床旁,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床上修养的弟弟。 “当然不会,你只看重钱。”仲野隐忍怒气,抬首毫不示弱的回望,轻蔑冷嘲,“对么?仲总。” 仲泽并不关心弟弟的病情,公事公办的态度疏离冷情,“你是仲氏集团董事会的一员,言行举止都代表着仲氏集团,你没有权力发疯。” 不羁狂妄的少年半眯黑眸,轻佻冷笑:“呵,老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十五天已经过了,爸都不管我,你算老几。” “你手里持有20%的股份。”仲泽眼神漠离,神色严肃,淡薄道:“如果不是因为股份,你即使死在外面与仲氏也毫无干系。” “你怎么找过来的?” 仲野阖眸不去看令自己愤怒的那张脸,他早已习惯亲兄弟的冷言冷语,只想知道仲泽是怎么找到医院的。 仲泽淡漠的扶扶眼镜,镜片后是对精神病弟弟的厌恶,提醒道:“身为仲氏集团的董事,你就该清楚你的一言一行都受人注目,无论是仲家,还是对家。” “滚吧,老子累了,没工夫理你。” 麻药药劲退去,伤口的痛楚渐渐深入骨缝,针线缝合的部位火辣烧灼。 骨头再硬的大小伙子也遭不住这等切肤之痛。 他紧咬后槽牙,冷汗早已浸透衣背,面上不显山不露水,不让仲泽看出自己的虚弱。 仲野阖眼躺好,神经早已被痛觉占领,剑眉皱紧紧成川字,俊朗深邃的面孔被疼痛刺激的扭曲狰狞。 仲泽看出他强忍的难受,掸了掸自己身上的名贵西装,厌恶地瞟一眼蜷缩捂着胸口的少年,扔下几个凉薄字眼。 “哼,自作自受。” ************* 医院三楼,人满为患的挤在三楼报告出示台。 每个人手握着生老病死的抉择,盼望新生和痊愈。 世界小的超乎想象,初诺遇上一个算不上熟的陌生人——来三楼取报告的叶娆。 十八岁高中辍学的女生手拿彩超单心事重重的从旁人的眼神注目中走过。 还是叶娆主动向她打招呼,主动坐到她身边的座椅上休息。 褪去浓妆的女生露出朝天素颜,肌肤已经呈现超出年龄的衰老,长期酗酒吸烟导致脸上已有红肿痤疮和细密淡纹。 “我怀孕了。” 叶娆不以为意的拿出打火机点燃香烟,娴熟的叼在嘴里,短袖露出的肩膀还纹着一束玫瑰花。 “不怕你笑话,我孩子他爸有妻子和儿子,他儿子的年龄和我一边大。”叶娆向她展示刚出来的化验单,【已妊娠】三个字上面是医院的红章。 姑娘水眸看着这张化验单良久,震惊之后是涌涌滚来的悲哀。 她并不是为叶娆的遭遇悲哀。 而是为这个未出世孩子悲哀。 “怎么办?打掉么?”她将化验单还给叶娆,平静无波的语气倒让叶娆微微惊诧。 惊诧也只有短短几秒,叶娆深吸口烟,惨白的咧嘴笑说:“打掉之前,我要拿这个孩子敲老头子一笔,至少得够我下半年的生活费。” 初诺酝酿许久,敛眸望向别处,缓缓问道:“为什么退学?” “我早都不想念了。白天装好学生,晚上去酒吧夜场陪睡,我都够了。”叶娆转个话锋,饶有兴趣的问:“你和二少怎么样了?在一起了吗?” 初诺猛然回眸瞧着叶娆似笑非笑的神情,比刚才知道叶娆怀孕还要震惊许多。 “那束真情999是二少送你的,他没和你说吧。”叶娆被初诺从震惊转为目瞪口呆的表情逗笑了,乐道:“我一猜他就没和你说,他应该是喜欢你很久了吧。” 一天之内,已经有两个外人对她说,他喜欢她很久了。 姑娘明艳面庞看不出丝毫欣喜,这段感情现阶段给她的只有无奈困扰。 她一直把仲野当成弟弟。 可好像每个人都知道仲野喜欢她很久了。 “把你照片挂到学校告示板的事不是我做的。” 叶娆说罢闷闷的吐口烟,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疲态一览无遗。 “我又不蠢,没必要招惹二少喜欢的女人。”叶娆还庆幸的笑了笑说,“哈哈,幸好辍学了,不然二少肯定找人放学扇我。” 初诺笑不出来,心头袭来莫名的歉疚,明明不是她的错,却没来由的对现在的叶娆予以歉意。 叶娆其实没对她做什么,照片的事情她信不是叶娆做的,毕竟过去这么久,叶娆没必要骗她。 将死之人,其言也善。 对于叶娆而言,某种意义上已经步入死地。 叶娆掐着快吸完的烟起身,抓着验孕报告说:“我还有事,走了,拜。” 初诺看到不远处有个大腹便便的光头大叔焦急的团团转,叶娆走过去挽住大叔肥腻手臂离开她的视线。 叶娆匆匆的来匆匆的去。 每一句话带给她的震惊都有增无减。 照片的事情令她毛骨悚然,既然不是叶娆,那就是有人早已经蓄谋许久。 上辈子被人构陷,她知道对家的女明星是从不知名的人手里买照片,但不知道提供照片的人是谁。 这辈子也是,照片的来主是个谜。 她根本无从下手,也不知道自己招惹谁,如果是演艺圈有对家还容易猜,可一个高中生又能招惹谁? 医院冷气开的太大,心底寒意骤起,如果两辈子都是同一个人呢? 姑娘为自己可怕的想法打了个寒颤,她离开中央空调底下的休息椅,迈步回到VIP306的门外。 ************** 迎面撞上正从306出来的仲泽,她本想无视走过,可仲泽在背后叫住了她。 “诺诺,仲野是精神病,华念萍是杀人犯,你别忘了,他们母子是遗传病。” “仲大哥的意思是以后仲野也会杀人?” 温柔娇艳的姑娘回身,湿漉漉的眼眸澄澈干净,纤弱身躯却能勇于面对仲泽所说的一切污浊不堪。 两辈子的记忆夹叠,她到底还是偏心仲野的。 “我只是想让你看清。你有前途,未来不该搭在一个精神病身上。” 仲泽脚下的手工皮鞋锃亮,步步来到他面前,从西装的内扣里拿出一张纸。 商人开口就是条件,一切以利益为重,“这是一张精神疾病鉴定书,你让仲野签字。大学的费用和出国留学都会有仲家承担,你毕业就可以进仲氏工作。” 仲氏集团的实习生基本是国内top前五或者海归高精尖学子。 仲泽深谙一个女生要的体面和稳定,毕业后进仲氏集团工作几年会成为她人生的金名片。 “诺诺,你从小就聪明,一定懂得权衡利弊。”仲泽手拿着精神疾病鉴定书作势要递给她。 初诺浅笑,迟迟没有接,自谦道:“不,仲大哥我没有那么聪明。我只是一个数学偏科的文科生,不适合进仲氏。” 她轻飘飘的拒绝,仿佛仲泽方才只是开了一个玩笑,宛若听小孩子唱儿歌。 第29章 【又疯又傻】 以为自己在拍电影吗? 上辈子的影后暗暗当一次导师, 认为仲泽的演技不是一般的差劲。 可笑的对白和条件令她啼笑皆非, 直到推开病房门, 她还是忍不住笑意,眉眼弯弯, 梨涡深陷。 病床上因伤口痛楚咬牙的少年看着她唇边笑意愈发生气,他晓得刚才仲泽在外面和她说话,到底说的什么让她能笑得这么欢。 她好久没对他这样笑过了, 自从表白之后他们的关系就一直僵硬冷冰, 不温不火。 不然他也不会受刺激难受的要发疯自虐。 “你笑什么?”仲野因痛嗓音沙哑,隐忍醋意问道。 “嗯...就是觉得你在病床上乖乖躺着也不错。” 初诺认真地看着他, 美眸轻弯, 温润如水像一处深潭,使他葬身其中,甘之如饴。 高大少年被姑娘说的略显窘迫,尤其胸口有伤不能乱动,将她口中的“乖乖”实践的很彻底。 她还是把自己当弟弟看, 一副哄小孩子的口吻。 仲野别扭的撇开眼, 生硬地说:“我不是小孩儿, 你不用说话哄我。” “我刚才看见叶娆了。”初诺在病床旁的椅子上落座, 略显哀伤,“她怀孕了,来做检查。” 仲野脑子一抽,干涩的说了句,“不是我干的。” 很奇怪的回应, 他很在乎她对自己的看法,尤其知道她对于自己经常混迹夜场是不是干净的问题保持怀疑之后。 难道非要面对面和她说,我是个处男,连女人的手都没拉过... 初诺听到他的回应一愣,“噗嗤”笑出声,其实他们之间只要不谈到喜欢的问题,交流还算是有趣的。 姑娘明媚笑靥晃了他的眼,今儿她笑得次数太多又温柔,他有些不适应。 “你又笑什么?”他摸不到姑娘的笑点。 姑娘茶褐色水眸望向他,笑道:“我笑你,嗯...很可爱。” 又可爱又乖。 182的大小伙子对这两个形容词过敏,他好想打个喷嚏。 初诺从明媚笑颜中敛回正经神色,她没必要瞒着仲野,要他多多提防也好。 “仲大哥想让我叫你签一份精神疾病鉴定书。” “他想要我手里20%的股份。” 这十五天除开犯病被父亲捆在家里的时间,十六岁的少年跟着董事成员开了一个又一个大会。 耳濡目染,经过一轮一轮繁杂的投票决议,他明白20%对于高层决策的意义重大。 仲泽手里也只有堪堪10%,可仲泽有总裁的职务,父亲为了稳定董事会,答应一年时间,看新任总裁工作办事如何,会考虑再转给仲泽10%。 现下除了父亲,仲野就是仲氏集团最大的股东。 “怎么?签么?我猜仲泽给你开出的条件应该不错。” “我让你签你就签?” 她瞪大美眸气鼓鼓的看着他,言下之意是:你是傻子么?不长脑么? 仲野沉眸,喉结涩涩一动:“签。你让我签,我就签。” 傻子。 大傻子。 又疯又傻。 她不知如何回应,移开眼眸落到床头柜,上面是VIP病房标配的水果篮。 “吃橙子还是火龙果?”她挑拣着果篮里的水果准备去洗。 “都行。” 因为他的“都行”,初诺捧着火龙果和橙子去洗,VIP病房里有独立卫生间,她也不会离开他的视线。 卫生间的门没有关,他能看到她背对自己洗水果的倩影。 她照顾他,像一个大姐姐一样说他很乖很可爱。 如果不是因为她翻到日记,他顺便告白,可能他们就会这样以亲人的方式相处一辈子。 可温馨的姐弟,从来不是他的目的。 她洗好水果切成小块摆在盘子里,橙子和火龙果各一半,水果上面插了几根牙签搁在床头柜上。 她看看表,已经六点了。 初诺用纸巾擦擦手上的水,她伸颈张望着窗外的天,也渐渐暗了。 仲野黯下墨眸,心里明白,她要走了。 “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她拾起床头柜上的家门钥匙。 “VIP病房有家属陪床。”他张口,厚着脸皮要她留下来陪自己。 “我怎么睡在这里?我还要上学。” “今天周六。” 少年直直地望入她水眸,蛮不讲理的要她陪。 今天氛围这么好,他不想放过,也没有再和她说什么喜欢不喜欢,不想让她尴尬。 或许是他躺在病床上没什么攻击性,也不会发疯犯神经,她可以不用提防着他犯病半夜跑过来抱自己。 初诺转头环顾VIP病房内的陈设,家属陪床和病床隔了一道墙是两个空间,而且晚上睡觉有帘子遮挡也还可以。 “那我...” 姑娘扶额,看着他穿着病号服可怜兮兮的等自己回应,有点心软。 “我回家拿我的换洗衣服和作业来好吗?半个小时我就回来。” 折腾了一个礼拜六,她作业还没做,课业繁重她周日肯定写不完。 “打车15分钟够你来回了。”他嫌弃她的速度,不想让她浪费时间。 姑娘娇俏的白了他一眼,“那我坐火箭算了,两秒钟就能回来。” 病房门咯吱轻响,任公子痞笑着走进病房,打趣他俩的对话。 “谁要坐火箭?女神你要坐火箭回天上么?” 花花公子还是一贯的吊儿郎当,倚着墙边瞧他俩笑。 任允非故意给他捣乱,笑道:“野哥,还是我陪你吧。姐姐在这儿多不方便啊。” 仲野怒瞪:“不用,滚蛋!” 任允非朝初诺摊手耸肩,无辜地说:“姐姐,他总这么欺负我,我好受伤。”说罢还朝她做捂胸口的姿势,表情还很到位。 仲野一记冷眼斜过去,薄唇吐字:“有病。” 小姐姐没法理解男生之间的互损,柔声嘱咐:“那我先走了,你在这儿先看着他,我马上回来。” “哎,姐姐我送你吧。”任允非看她要走,叫住她。 初诺微笑拧开把手,说:“不用了,我很快回来。” 门板轻阖,两个大小伙子眼瞪眼。 任允非看到床头柜上的摆盘水果,走过去说:“哎呀,有水果吃,还一块块儿的,这服务也太到位了。” 仲野横眉冷道:“放下,不准吃!” “你是要把姐姐切的水果晾成水果干儿么?” 任允非作势拿起一块火龙果,再看看仲野阴沉暴躁的眼色,又悻悻的放回去。 “啧,真抠门儿。”任允非无奈咋舌,从外套里掏出一本书,“看看兄弟怕你无聊给你带的好东西,刚才姐姐在没吓死我,差点没兜住。” 岛国老师无剧情无衣服写真集。 大小伙子瞅一眼就知道什么玩意儿,熟悉的封面和剧情,每一本都换一批教学姿势。 “你他妈你是想害死我么?!”仲野怒目圆睁,要不是胸口疼早一拳冲出去了。 “谁让你在她面前看了。”任允非挑挑眉,“等她睡着你再看,反正我觉得你今晚肯定是睡不着。” “行了纯情处男,看看书和片儿不犯法。就当是为了你和你女神练练忍耐力,因为处男第一次兴奋都不太久......” 仲野眯眸睨了一眼少儿不宜的杂志封面,一股罪恶感油然而生。 他嫌弃的瞥开眼,“拿走,老子忍耐力行,用不着练。”说完掀被下床,动作扯得胸前伤口抽疼。 “野哥,你哪儿去?” 任允非瞧他艰难的下地穿拖鞋,忍不住笑想去扶他。 两个男的互相搀扶,他俩都有种说不出的怪。 仲野拨开任允非的手,冷哼:“别挨老子,老子要上厕所。” “哎呦,你还挑上了。”任允非松手向卫生间门口摆动,“去吧去吧,你自己去,我在门外,掉坑里喊我一声。” *********** 仲野没掉坑里,任允非接了个电话说家里老妈叫饭局先走一步。 洗手出来,病房里只他自己一个人。 十八禁教学杂志大咧咧的躺在床上,还保持着他刚才扔给任允非的模样。 青春期的大小伙子雄性荷尔蒙分泌过剩,他正站在天人交接的分水岭,罪恶感磨灭不去,索性眼不见为净,把写真集扔进床头柜的最底层。 仲野回到床上,病床前端可以自动升起一个舒服的角度供他倚靠,墙上挂着平板电视。 六点到七点这个时段,打开电视都是各地方卫视的新闻。 他百无聊赖调到体育频道看转播。 二十分钟后,他实在受不了,满心焦躁地拿出手机给她拨视频电话,他要看看她在墨迹什么,怎么还不回来。 结果她没有接。 电话,短信通通没有回音。 是不是半路出事了? 还是...她后悔了,只是哄哄他就把他抛在医院不管了。 紧攥着手机的骨节咯吱作响,偏执狂双眸内的沉黑幽寂渐渐趋于崩裂,狂躁承载难以言喻的失落席卷心口。 砰——— 暴躁之下的少年为了泄愤,将手机狠狠砸在墙上,手机屏幕应声碎裂。 嘶啦—— 胸口顿时传来剧痛,好似有什么被同时撕裂,伤得他体无完肤。 ********** 医院一楼,初诺背着书包一溜小跑上楼,一边跑一边向别人道歉借过。 快七点是下班时间,路上交通拥堵,她还特意为了避开拥堵坐地铁,结果还是晚了十分钟。 升降电梯人很多,她走了扶梯匆匆忙忙跑到三楼。 初诺喘匀气急慌慌来到306的门前,推开门毫无心理准备的她见到一地狼藉差点惊跳起来。 床头柜东倒西歪,床铺被褥凌乱的推在一角,花瓶砸碎的碎片凌乱一地,里面插着的几支花也没能幸免于难...... 她的目光落到地上碎屏关机的手机,倒吸一口气,怪不得她怎么回拨电话也打不通。 初诺小心翼翼走进病床区,狂躁过后的豹子低头坐在阳台边,看不清他的神情。 她慌张担心的跑过去,刚才花瓶瓷片,害怕他会用花瓶伤害自己。 “仲野!你有没有事?有没有伤到自己?哪里痛么?有没有流血?” 初诺急忙蹲下关切的看着他身上有没有流血的地方。 “诺诺,你...你回来了...” 恍惚间听见她的声音,仲野以为是幻觉不敢相信,瞳孔渐渐聚焦出姑娘的身形。 初诺顾不上仲野唤她名字,慌忙地扶他胳膊起来说:“走,我先带你去医生那里看看伤口有没有裂开感染。” 第30章 【一场灾难】 外科诊室, 医生替仲野检查处理好崩开的伤口, 回到办公桌写病历开消炎吊水。 诊床上的高大少年垂头认错, 活脱脱像一只在外面犯错的小狼狗。他不该在她照顾自己的期间犯病,还给她找麻烦。 办公桌前, 医生头不抬写病历,纤柔的姑娘站在桌子旁边一个劲儿赔不是。 “病房破损的东西都需要赔偿,多余的清扫费也需要你们来支付。” “好的, 很抱歉, 给医院添麻烦了。” “控制好病人的情绪,伤口崩开很容易感染。” “好的, 麻烦您了大夫。” “给他开两个消炎吊瓶, 把单子交六号窗口,一会儿有护士去病房打针。” “好的,谢谢大夫。” 一番赔不是后,她接过单据领他出诊室。 温柔姑娘一路什么也没说,脚不沾地的找六号窗口排队交单子, 然后带他回到306等护士来打消炎吊瓶。 医院办事效率很高, 半个小时屋内一切陈设恢复原样, 被褥换新铺整齐, 窗台上是新的花和花瓶。 狂躁豹子退化成犯错小狼狗,大小伙子老老实实躺回病床等着挨训。 可仲野没等来姑娘嗔怪,反而她温柔的为他掖掖被。 她既耐心又贴心地说:“你好好躺等护士来打针,我来的时候顺道给你买了瘦肉粥,我看病房有供家属热饭的微波炉, 我去给你热一热......” “诺诺.....” 仲野低哑唤她,犯了错大气都不敢出。 姑娘仍然体贴细心的询问,眉眼温柔,轻声细语:“你还想吃什么吗?我去买,医院旁边有一家面包店还不错,你想吃什么口味的?” “都...都行...” 少年敛眸愧疚地支吾着,他哪里还有选择的余地。 她抬头看了一眼挂钟,温和道:“我马上回来,就十分钟。面包店就在医院对面,不会迟的。” 初诺和他强调时间和地点,无非是为了稳定他情绪,避免刚才的事情再度发生。 仲野黑眸幽幽地凝着她,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好。” 她转身迈步,在门口和进来打针的护士交谈了几句才放心离开。 ********** 远离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儿,初诺来到外面呼吸新鲜空气,和风轻拂她明艳娇媚的面庞,水盈盈的目光里露出点点丝丝的苦涩。 是自己的错,如果自己准时接了电话,如果可以不迟几分钟,他就不会发狂。 可她不是天神,没法让手机在地铁里有信号,没法控制人行道红绿灯时间的长短。 是,都是她的错。 如果不是她,仲野也不会隔三差五的犯病,近来犯病的次数比她这些年来见到的总和还要多出好几倍。 她没办法怪他,进门看到仲野毫无生气的坐在阳台,呆滞空洞活像一座雕像。 那一刻她就知道,其实一直该怪的人,是她自己。 信号灯换上绿色小人,她和人群一起走过斑马线涌向对面。 面包店装潢的精致温馨,橘黄色的小灯装点门牌,玻璃门里也是暖融融的晕黄色调。 进门檐上风铃清脆的响,奶油果酱混合的香甜扑面而来,使她从困扰中短暂抽离。 店员端起亲切笑容过来询问:“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呢?我们家最近推出的新品都还不错。” “有没有低糖的面包,给病人吃的。”她敲了一眼面包店的钟,不敢耽搁时间。 店员立马为她推荐,“这里有,无糖坚果全麦切片,不是很甜,对病人很健康。” 姑娘点头,“谢谢,帮我包一袋全麦切片再拿一袋椰蓉软包。” 店员将两种面包分装,一起结算。 付完账,还有四分钟回到306病房的时间。 初诺提着面包袋,绿灯还有10秒,在人群中快步跑过对面,进入医院上扶梯。 到306门口,距十分钟还剩30秒,她调整慌乱的心跳和呼吸,推开门进去。 很好,和平无事。 仲野看到她回来,白皙精致的脸上是运动过后的红晕,额上还沁出汗珠。 他看看钟,正好十分钟。 歉意和愧疚几乎是一起占据了心尖,看他都做了什么,让自己喜欢的姑娘这么辛苦。 精神病的喜欢,是一场灾难。 初诺把面包放在床头柜上,看到他安安静静的打吊水,温言说:“我去给你热点粥,你先吃一点。你要是不舒服就按铃,医生会来给你瞧病。” “诺诺...” 仲野哑声唤她,薄唇紧抿,喉结滚动好几回也没说出来话。 初诺柔声问:“嗯?怎么了?” 仲野沉眸闭了闭眼,认道:“我错了。” 自首的犯人才会减刑,他老实招供才有机会翻身。 “我以为你不...”实话令粗糙的大小伙子有些难为情,“...不管我了,打电话也不通...” 姑娘一愣,嘴唇翕动无声,温声道:“我坐地铁来的,信号不太好。” “诺诺,我是不是很糟糕?”少年懊恼扶额,“我...没有你的消息我慌,心里难受。” “仲野,”她试图平心静气交谈,“我不可能时时刻刻都能接到你的电话,所以你不能每次都这样。” “我知道...我错了。”少年闷声回应,颓废的以掌捂脸。 初诺不再多说,出言温柔安抚:“好了,别乱动,我去给你热粥,先吃点东西吧。” 她从书包拿出打包好的粥碗去微波炉加热。 即使背对着病床,也能感受到从背后传来的灼热视线似乎要将她脊背烧穿个洞。 她已经没办法再责怪他说什么重话了,今天他发疯自虐就是给她的教训。 再来一次,就算他受得起,她也受不起。 ************** 家属陪护区和病房区隔着半扇墙,正好不会影响他休息,也不会影响她学习。 看他喝完粥,初诺收拾好就去陪护区写作业学习,时不时会来看他吊水打没打完。 电视上婆婆妈妈的都市剧令人头疼,他想和她多说说话,亲近亲近,一斤吵架。 第二瓶吊水目测还有三分之一打完,估计五分钟后会见到她下一面。 可他等不及,掀被下床,人高马大的举起吊水,走到陪护区看她在干什么。 “哪里不舒服么?”初诺摘下耳机,美眸望他。 “你在干什么?” “写作业啊,你看不到吗?” “写作业带耳机?” “听英语听力啊。”初诺很慷慨的贡献一只耳机,“你要不要听听看?” 学渣毫无兴趣的摇头向后躲,他不想胸口疼再添头疼,上学只有打群架比较有吸引力。 学霸见他微微向后躲头,笑问:“你到底每天在职高干什么?天天打架么?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招惹你?” 确切的说,是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敢招惹他。 姑娘通透澄澈的明眸将他看的无所遁形,少年轻咳两声缓解尴尬,到她身边的椅子落座。 “谁和你说我每天都打架。咳咳,我也在学习。”职高老大的辩解苍白无力,丝毫站不住脚。 好学生被他说的笑话逗笑了,拿出证据反驳:“不是吧,前两天一中校门口打群架领头的那位大哥说是跟你混的,还耽误我们放学。” 仲野俊颜一凛,肃声低哑:“我让他们以后不准去一中门口挑事儿。” 初诺奇怪复杂的侧目看向他,而后无奈笑问:“这是去哪里打架的问题么?” “不是么?” 看到仲野正经反问,姑娘无语摇头戴上耳机继续听听力,钢铁直男说话容易把人气死。 仲野是真的一根轴,不转筋。 “你说你今天见到叶娆了,然后怎么了?” 仲野盯姑娘精致侧颜出神,开始没话找话。 “哦,叶娆说把我照片放在告示版的不是她。” “可她退学了。” 仲野剑眉紧皱表示怀疑,他曾以为这是叶娆心虚的表现。 前世吃亏的影后教育弟弟,“退学也不代表她做过这个事情,什么事我们都要眼见为实才行。” 仲野黑眸里尽是担心,低哑问:“你有仇家?” 她耸耸肩说:“不知道,我一个高中生能有什么仇家?每天上学回家两点一线,仇我做什么?” 有仇家那也是上辈子的事了。 记忆太久远,她也不记得自己高中时代招惹过谁。 他不容忍喜欢的姑娘有危险,神情冷硬,道:“以后放学我去接你。” 初诺急忙阻止他将要实施的行径,拦道:“停停停!我可不想第二天被班主任找去谈话,而且放学俞樊会和我一起回家。” 仲野阴鸷黑眸半眯,凛然怒道:“我说了,离那个小子远点儿!” 又来了。 他的暴脾气止也止不住。 点火就着,不讲道理。 她不想生冤大头的气,向上斜瞟一眼,摘下耳机不理他朝病房外走。 “你去哪儿?” 仲野知道自己脾气差,硬生生压下怒气,抑制醋意,伸手拉住她皓腕,怕她不高兴。 “去给你找护士拔针,打空气会死人的。” 第31章 【变本加厉】 临江夜色绚烂, 江上游轮鸣笛停靠在岸, 风光美景。 中央明珠塔霓虹闪烁, 江边高楼大厦林立耸入云端,人人都拼命在这繁华商贸圈创造价值, 希望有朝一日迈入临江第二高的八十八层摩天大楼。。 仲氏集团88层顶楼,董事长办公室。 落地窗后的沧桑男人已年过半百,双鬓斑白, 负手而立, 置身于金字塔顶端将整个临江江景尽收眼底。 身后的林秘书长的发间同样现出银丝,同样的半百老人。自年轻跟随董事长多年, 见证仲氏崛起入驻这栋八十八层临江大厦, 更是仲家多年的忠仆。 林秘书长恭敬站在一旁,为董事长传达现况:“董事长,二少爷情况已稳定正在医院休养,有初诺姑娘陪护,您可以放心。” 仲坤听到小儿子无事才放下心来, 重重叹气:“唉, 没事就好, 这孩子真让人操心。以后可怎么办?幸好有诺诺在, 不然我还真怕仲野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林秘书长有一颗为上司排忧解难的心,提议:“董事长,孩子们现在还小,以后诺诺中意二少爷也说不定,而且等大少爷结婚之后, 您就可以抱孙子了。” “你啊,你儿子生了个孙女,你这当爷爷的可算是有盼头了,成心气我这个老头子。”仲坤无意取笑林秘书整日显摆孙女的行径。 林秘书长尊敬摇头,笑称:“不敢不敢,董事长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 “享福?”仲坤俯瞰88层的虚空,苍老的眸里尽是风霜斑驳,“仲野这孩子是我一块心头病,现在还不是想享福的时候。” 同样作为长辈,林秘书长懂董事长的心情,宽慰说:“二少爷的病情并没有进展到当年他母亲那种程度,而且有初诺那个孩子在,二少爷也有痊愈的可能。” 仲坤的语气里有太多作为父亲的无奈,对于仲野的内疚愈发清晰浮现在眼底 “诺诺这孩子心地好,就算是我施压叫她和仲野订婚,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这孩子即使心里不愿意也不会推脱。” 林秘书长体会理解道:“是,我知道您不愿意让诺诺为难,毕竟二少爷的病遗传几率很高,即便以后真的结婚,孩子的问题也是...” 林秘书长的话到此为止,个中意思两人皆知也不必多言。 仲坤忆起友人临终托付,摇头叹惋:“我不能对不起诺诺的父亲,人家好好的一个姑娘没必要为了我儿子赔上后半生。” 林秘书长安慰说:“董事长将诺诺视如己出,老班长在天之灵也可安息。” “唉,我老了。”仲坤眺望临江,上了年纪越显疲态,“现在也糊涂,当初把诺诺领回仲家到底是对是错。” “至少二少爷不会再走他母亲的老路,于您和仲氏而言就是好事。”林秘书长为董事长递上一杯红茶,“二少爷日后一定会懂得您的良苦用心。” “是我,是我对不起他们母子。”仲坤面对落地窗兀自惆怅,难以释怀,红茶杯端在手里,茶面倒映的早已不复十六年前的神采。 倏然,从外面走进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在林秘书长耳边说了几句,说完恭敬的向董事长背后颔首退出办公室。 “董事长,悉尼那边回复说一切无误。”林秘书接回董事长喝过的红茶杯,神色比方才严肃凝重许多。 历经商场诡谲风云几十年的仲坤闭了闭眼,再睁开眼那神情仿佛又苍老了十岁,半晌才缓缓向后摆手示意林秘书长回避。 林秘书长端着红茶杯退出办公室,给董事长一人独处的空间。 落地窗后的父亲扶着手杖才稳住身形,不至于在这88层的虚空摇摇欲坠。 ********** 泓南市第一人民医院,凌晨三点半。 病房内关灯漆黑一片,高大少年平躺在床上直勾勾盯着天花板合不上眼,右手臂垫在脑后,碍于胸口的伤也不能左右翻身。 仲野烦躁郁闷地睡不着,喜欢的姑娘睡在离自己仅有几步的位置,室内尽是她的沁香,使他血脉喷张,每一根神经都在弹跳绷紧。 他薄唇干涩,口渴燥热的很,点开床头一盏昏暗微弱的小灯,下床去接水喝。 病房寂静,饮水机水流声音异常的响。 仲野接满水一口干掉,凉水无法缓解少年心尖的躁火,伤口隐隐痛楚在迷乱夜色中给兴奋带来不少刺激。 少儿不宜的香艳画面使他烦躁不堪,掌中纸杯团成球丢进垃圾桶,阴鸷沉寂的双眸里是极力忍耐的火苗。 他紧咬后槽牙隐忍压制,警告自己不能从精神病变成流氓变态,用手胡乱揪揉短发,捶后脑勺使自己清醒。 可精神病的理智过于薄弱,脚步忠于狂野的妄想,他鬼使神差的绕到陪护区,伸手拉开陪护区的横帘。 月光皎白漫过陪护床上的姑娘,她穿一身淡紫色睡衣阖眸睡着,皙白肌肤滑腻如玉,年轻面孔美艳精致,气质温柔大方。 少年甚至能想象日后她穿高跟鞋踩碎每一个男人心的高贵模样。 不!仲野喉结轻动走到陪护床旁,她根本不需要踩碎每一个男人的心,祸水只需祸害他一个就够了。 他坐上陪护床的床沿,细细端详她熟睡的容颜,神情满是偏执着迷。 第一次,可以和睡熟的她靠这么近,近的能看清她根根分明的卷翘长睫,听清她均匀的呼吸声。 “诺诺。”少年薄唇微翕,轻声干哑,墨眸里是痴狂的笃定,“你只能和我在一起,只能是我一个人。” 他骨节分明的修长食指轻轻拨弄姑娘鬓边碎发,控制不住自己去触碰她,靠近她,宛若信奉神祇的信徒,虽然奢想却丝毫不敢进犯。 上次已经冒犯过一次了,他知道,她会生气。 不知道他坐在床沿瞧她瞧了多久,七点半手机闹钟一响,她一睁眼就看见仲野睡在陪护区的小沙发里。 初诺看着他睡姿疑惑怔愣,应该很不舒服吧,宽阔身板蜷进小沙发里,腿比沙发还长出一大截,他怎么不睡在病床上睡在这里? 她团了团自己的被子,轻手轻脚下床把被子盖到他身上,然后钻进卫生间洗漱。情比金坚 初诺困意未退,闭眼对镜子刷牙,丝毫不知身后出现的高大身影。 他散漫晃荡进来,用VIP病房配备的一次性牙刷牙膏,站在她旁边一起刷牙。 两个人活像新婚的夫妻,动作和谐一致,连刷牙都是从左边开始。 察觉到身边有人,她睁眼余光向上一扫,正好和他的目光相撞。 两个人手持牙刷四目相对的场面滑稽得很,初诺蹙蹙眉,怀疑他到底睡没睡觉,怎么说醒就醒。 幸好VIP病房的卫生间比较大,两个人一起刷完牙,她在自己手上挤洗面奶。 旁边人高马大的大小伙子向她伸手,再看向洗面奶,他也要和她一样洗脸。 初诺迟疑两秒,给他手心挤了一点。 他闻闻手心里洗面奶的味道,怪不得她每天香喷喷的,女孩子用什么都带着沁香。 喜欢一个人就会不由自主学着她的动作,他笨拙的学她把手心里的洗面奶揉开糊在脸上,用劲粗鲁地好像在搓墙。 初诺看看他后摇摇头,奇奇怪怪的一大清早,不过这些对于一个精神病而言好像也再正常不过了。 洗脸冲掉泡沫,动作和谐统一,他亦步亦趋的跟着她走出卫生间。 初诺给他拦在横帘外,警惕问:“你干什么?我要换衣服了。” 她还要把身上的睡衣换下来。 仲野眼神锁上她白嫩鹅颈,喉结一滚,说:“好,我出去给你把门。” 说完他走出病房,初诺本来还想叫住他说不用出去,自己拉上帘子,他再去病房区回避一下就可以了。 毕竟他是病号,穿着病号服给自己在走廊把门,她总觉得怪怪的,这一大早仲野是不是吃错药了? 学她刷牙,学她洗脸,跟着她走,好像幼儿园小男孩那种笨笨的幼稚。不过这样也好,总比受刺激自虐自残的精神病强上百倍。 ************ “你星期一还来医院么?” “星期一我晚上九点放学,来医院好像...不太方便。” 正在写作业学习的姑娘为难的看着小沙发上坐的大小伙子。 仲野一动不动的盯着她,比以前强势控制她出行时间更变本加厉。 “过会儿一起走,我去办出院手续。”他沉眸锁住纤柔身影,不想让她离开自己视线半步。 精神病的喜欢逐渐步入癫狂,仲野恨不得将她就地绑架,现在她不住仲家,他也没心思回到上棠山。 这十五天,他尝到生不如死的滋味儿了。 “不不不。”初诺连忙冲他摆手,“你身上有伤医生让你住满一个礼拜观察观察,我自己回去就行,你还是在医院好好待着吧。” 少年两道英挺剑眉微挑,口吻冷硬不容反驳:“以后放学我去接你。” “你接我干什么?我可以回家。”姑娘小脸愁闷,歪头无措的说,“你能不能别这样,你不能这么看着我,我要上学的。” 仲野黯眸沉声,“我没不让你上学,我只是去接你。” “校长说不让校外人员来学校门口,避免造成学生恐慌。”初诺困扰地望向他,和他讲理,“你一来我真的没办法和老师解释,而且别的同学会以为我犯事儿了,你要来打我...” 她说得一板一眼,没注意到少年唇角微扬。 仲野伸开长腿,好整以暇的问:“我的名声在一中这么臭?在门口堵学生就是揍人?” 第32章 【当作老婆】 二少的的确确没在学校门口堵过谁, 只是高校界跟他混的人太多, 那些人把打架当成家常便饭, 报出二少的名基本也没人敢故意挑衅。 他的名声永远和打架挂钩,即便他很少亲身下场去哪个学校门口堵人。 “别。”姑娘眉心一拧, 仍然拒绝的摇头,“你还是老实回家吧。我不用你来接我放学,又不是三岁小孩儿。” 他俊漠如山的面孔渐渐释出危险, 哑声提出条件:“那你跟我搬回上棠山。” “不要。”她严肃郑重的看向他, “我说了,你不能试图控制我, 我有我的生活。” “二选一。”仲野无视姑娘的抗议, 漫不经心的说出不容人反驳的字眼。 初诺娇媚脸蛋顿时覆上无可奈何,柔荑扶额,深呼口气,慢条斯理的和他掰扯。 “仲野,”她茶褐色明眸与少年墨眸平视, “你不能这么控制我。我也不希望你再因为这些事犯病自虐了, 我们商量商量好么?” 陪护区小沙发里身高腿长的大小伙子登时起身, 挪张椅子到她身边坐下, 沉眸紧紧将她锁在自己的领地。 仲野吊儿郎当的将手肘杵在桌上,手掌托着半边俊颜,挑笑问:“商量?你用什么身份和我商量?是姐姐还是我喜欢的女人。” 她垂眸咬紧下唇,娇柔纤细的身躯锁在他和玻璃窗之间,旁边还有桌子挡着, 哪里也逃不出去。 他就是个流氓,在哪里都犯浑,脑子也不清醒。 “嗯?”少年鼻尖溢出声音,催促她给个答案。 姑娘顿了顿,抬眸直视他问:“有什么区别?都是一个诉求罢了。” 仲野轻笑勾唇,端起不羁难驯的眸子,姿态肆意桀骜:“诺诺,我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 他唇角勾起的笑意令人瑟瑟发抖,言语间的意味再明白不过。 初诺的手无措地揪着衣服下摆,下唇咬的泛红,她知道仲野脾气极差,暴躁易怒,谁都不会在他那里好说话。 “能和我好说话的女人,一个我妈,一个是我喜欢的姑娘。”仲野痞坏的瞧她羞恼的反应,逼她正视这段感情。 高大少年慵懒靠着椅背,目的明确的等她回应,他急需初诺对自己的改观,不准她再把自己当成弟弟。 一阵羞恼后,她无可奈何的侧目,单手穿进前额散落的乌发向后抓梳,缓缓道:“仲野,我们之间不该这样。这很奇怪,你不觉得么?” “不觉得,很正常。”他双臂交叠,口吻自然好像天经地义。 姑娘秉性温柔,委婉迂回的徐徐说道:“我一直把你当弟弟,从十三岁到仲家的第一天就是这样,你让我一下子...我接受不了。” 她该怎么解释,两辈子都当他是弟弟,仲野的感情于她而言有些畸形。 他墨眸藏着情愫,低哑沉声:“你现在接受也不晚。” “可是这样很奇怪啊,我把你当弟弟,可你把我...” 她及时抿紧唇,意识到用词不当没有说下去。 “当什么?当老婆?”他轻笑挑眉,耍流氓一样的接话。 倏然,初诺耳根发热泛红,正正神色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素来冷漠的冰山融化,他笑说:“可我是这个意思。” 气人,不跟他说话了。 她要回家,不能和这个精神病一起发疯。 也不知道是在和谁赌气,她气恼恼的扁嘴收拾书包,大小伙子像个幼稚园小男孩逗小姑娘一样抢过她手里一本练习册。 初诺急得睁眸瞪他,“你干什么?还给我,我要回家收拾收拾,明天礼拜一我要上学了。” “等我,我去办出院一起走。”说着他还很无耻的把练习册握成卷塞在自己病号服的兜里。 初诺生气瞥头,坚持拒绝:“我不跟你一起走。” “那你作业可就白写了。”他指了指兜里的练习册。 遇上精神病流氓加强盗,哪里有她抗衡的机会。 茶色明眸内盛满倔强不甘,她紧抱着怀里淡紫色书包,再不甘遇到这个流氓无赖也得退步。 *********** 从医院回来的下午,仲野开车送她回到一中附近居住的小区。 临走之前还不忘警告她,让她离学校里乱七八糟的男人远点儿,被他知道一个,他就敢亲自下场带一帮混子来一中门口堵人。 仲野说这话的时候双目轻眯,态度放狠,明显不是为了吓唬她,是真的说到做到。 一中也有不少游手好闲的学生跟二少混的,了解她每天在学校的情况简直易如反掌。 第二天,礼拜一。 早上踏入校门的那一刻开始,初诺就觉得被人监视。 七点二十的升旗仪式,全校操场集合立正站好,本周是高二三班升旗。 因为月初考试,她在数学方面进步很大,而且第一次进入年级前十名,成绩优异进步很大。 所以班主任让她国旗下演讲,给下学期开学即将进入高三的学生作以表率。 她既忐忑又欣慰,上辈子自己只是一个成绩中上游的普通学生,这辈子当是圆了自己学生时代的遗憾,站在一中的升旗台上成为进步标杆。 台上,主持升旗仪式的同学手持话筒,声音洪亮的为全校师生介绍。 “升旗仪式第四项,国旗下讲话,有请二年三班初诺上台演讲。” 底下掌声震耳,还有不少来自男生们的欢呼给她撑场子。 她走上台,站定后弯腰鞠躬,拿过主持同学递来的话筒,声调清扬。 “尊敬的老师们,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我是二年三班初诺,今天我演讲的题目是《备战高考,迎接高三》……” 后排有些高个男生校服敞怀,手上胳膊还有纹身,头发染的五颜六色,耳钉项链戒指一样不少。 一中也不全是埋头苦读的好学生,家里有钱有势塞进来借读的纨绔子弟每个班都有一两个。 一群打眼一看就是混子的大小伙子们聚在一起望着台上窃窃私语。 “卧槽,野哥眼光不错啊,这大美女,要是我我肯定转学,哪能放心在职高坐着。” “可甭提了,听说是野哥他爸知道这事儿才没让野哥转学,不然野哥能找咱盯着嫂子?” “哈哈哈,我猜野哥他爸是怕野哥耽误嫂子学习。” 纨绔们嘁嘁喳喳的玩笑声持续到最后,淹没在演讲结束的掌声里,还不忘最后给嫂子欢呼叫好。 演讲结束,初诺回到二年三的班级后面站好,最后一项是教导主任总结上周工作,颁发流动红旗。 她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这种感觉很不舒服,宛若芒刺在背。 “诺诺,你是不是惹事儿了?那些...”林梓用手轻碰她,向斜下试试眼色,“那些男生一直在下面边说边笑盯着你,你小心一点儿。” 初诺顺着林梓提醒的方向瞥了眼角余光,那些不良子弟立马移开眼,装的若无其事。 她神色凝重地摇摇头,给林梓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转回头看台上教导主任讲话。 大概,她大概猜出这种被监视的感觉是从何而来。 ********** 中午第四节 课下课,食堂人头攒动,同学们排队在窗口打饭。 倒霉的时候赶上老师第四节 课拖堂,冲进食堂只能盯着手表吃饭,大多数时间都浪费在找座位。 林梓抱着餐盘排队,向她抱怨:“语文老太语速慢就不能上第四节 课,拖堂十分钟,让我们蹲着吃饭么?” 初诺拿着餐盘站在林梓后面,看看手表和前面长龙,严谨的说:“我们还有19分42秒吃饭,还没算上找座位的时间。” 林梓垂头丧气,“完了,我觉得我要得胃病了。” 长龙队伍的后面,四个男生挤到前面,看模样不是早上那些纨绔子弟。 领头高个的胖子直接走到最前面,用力搂住一个前排戴眼镜男同学的脖子。 胖子比戴眼镜男同学高很多,语气不善,“哎,哥们儿,插个队呗。兄弟几个等着吃完饭去打球。” “可我...我也排了好长时间。”男同学缩缩脖子,小声抗议。 胖子直接拽起戴眼镜男同学的衣领,口沫横飞的放话,“艹尼玛!是不是哥几个给你脸了,放学别走!把钱准备好!” 瞬间,男同学面如土色,声音颤抖的说:“不,不行...那是我妈给我的饭钱...我已经没钱了。” 食堂嘈杂声减弱,无论排队吃饭的学生都朝这边转头,这几个人是一中的地痞,专找学生收保护费那种最不入流的人。 倏然,从后面走上来一个头发染成棕黄色的高瘦男生,伸手拍拍胖子的肩。 胖子转头马上变脸,换上近乎讨好的谄媚,点头哈腰:“成哥好,成哥好。” 被叫成哥的高瘦男生也不废话,冷着脸扫了一眼,伸手指指后面,“你们四个都滚后面排队去。” 胖子根本不敢反驳,连忙点头:哎哎哎,好。马上去,马上去。” 后面三个男的也紧跟着胖子灰溜溜到最后面排队,高瘦男生也拿着餐盘回到自己原来的地方排队。 一切恢复正常秩序,食堂说话声又渐渐起来,纷纷交头接耳议论刚才的事。 “天呐!什么情况,咱学校的公子哥儿们组团来食堂吃饭,以前从来没见过啊!” “对啊对啊,你看那个胖子见到成哥都要跪了。” “成哥他们跟二少混的,胖子哪敢惹啊。这些地痞也就会收学生保护费,真正能混的根本不带他们玩儿。” 这些话音飘到初诺耳畔,她伸长脖颈向后面望一眼,看见早上那些纨绔子弟都安安分分排在队伍里。 “诺诺,你看什么呢?快过来。”林梓拉着她向前挪了一个身位。 初诺从胡思乱想中回神,好不容易轮到她和林梓打完餐。 两个人手端餐盘面对人满为患的食堂唉声叹气,四目齐齐搜寻空位置,食堂四人一桌,人多时连拼桌都不太容易。 “初诺,林梓。”食堂后排的四人桌,学习委员梁锐哲向她们挥手,“过来,这里有位置坐。” 初诺看到梁锐哲微愣,自打上次梁锐哲告白没说出口,这段时间她已经在班里尽量躲避了。 “我的天,这位老兄还挺热情。”林梓手肘轻碰她说:“走吧,知道你不想惹烂桃花,可咱俩也不能蹲着吃啊。” 姑娘微微颔首,“嗯”了一声端餐盘和林梓走过去坐下。 她特意没和梁锐哲坐对面,所以对面是空位置,低下头自顾自的吃饭,自然也没注意到组团来吃食堂的纨绔子弟们坐在邻桌。 “诺诺,鸡腿给你吃,你都瘦了。”梁锐哲抓紧时间献殷勤,把盘子里的鸡腿夹到她餐盘里。 邻桌几位公子哥见状笑了,有一个更甚“噗嗤”笑出声,发表感慨,“完了,为这位不知名的勇士默哀,这一幕要是被二少看见了,啧啧啧,保底三拳。” 第33章 【囚你入狱】 面对餐盘里突然出现的鸡腿, 初诺先是惊愣了几秒, 手中筷子僵持不动, 讶然抬眸望向斜对面的梁锐哲。 她见三好学生正一脸微笑的回望自己,再想想邻桌组团来食堂的公子哥儿们心里咯噔一沉, 脑中顿时警铃大作,拉响警报。 她早猜到仲野找人在学校监视自己的一言一行,即便不在一个学校, 他也能轻易掌控自己的动向。 梁锐哲根本没意识到这种行为具有极高的危险性, 还冲她笑呵呵的说:“快吃吧,别浪费, 学习太费脑子了, 不多吃怎么行。” 林梓为她解围,把鸡腿夹回梁锐哲的盘子里,干笑两声说:“谢谢了哈,我们女生怕胖减肥呢。你自己吃,吃完咱还得回班写卷子。” “不用减了吧。你们俩都不胖啊, 还减什么?”梁锐哲嘟囔着又把目光移向斜对面, 微微害羞地说:“诺诺, 你不用减了, 你已经很好看了。” 咳咳咳—— 初诺听见这句话后脑子发懵,再看看梁锐哲腼腆脸红低头。 她实在尴尬无语,只好把脸瞥向臂弯处轻咳,余光正好瞄到邻桌的公子哥儿们。 他们丝毫不掩饰,拍大腿笑得前仰后合, 更有甚者拿出手机不知道在屏幕上按什么。 初诺突然涌上来一阵心慌,也不好贸然去问他们什么,只是担心这件事会被仲野知道。 仲野不是说说玩儿的。 那个精神病,说得出也做得到。 她没办法和那个暴力狂讲道理,即便和他说“不要监视自己”“不要影响自己的生活”,那又能怎么样? 事实已经试过太多次了,一切反抗和商量都是无效的。仲野的偏执强势和一意孤行不能用普通人的标准衡量。 忽然,校服外套兜里的手机震动,她浑身汗毛一竖,纤细指尖紧紧掐着筷子。 不接,来消息的精神病会发来几十条。 关机,他马上就能来一中发疯。 姑娘纤手微颤掏出兜里的手机,偷偷在桌子底下看来自微信的未接消息,来消息的果然是职高那位暴躁大佬。 第一条消息内容是梁锐哲把鸡腿放在自己盘子里的5秒短视频。 第二条是一句话:【这小子胆儿挺大,放学给我介绍介绍。】 完了。 初诺震惧地合了合眼,情绪瞬间荡到谷底,神经绷紧,连握着手机的手都不停颤栗。 她连呼吸都不太畅快,指尖轻抖,紧咬着唇,打下几个字发出去:【你别发疯了,只是同学。】 很快,那边的人秒回:【我发疯也是你逼得,你不听话!】 【那谁又让你找人监视我?】她愠色渐起,指尖飞快打字控诉他的罪行,【仲野,我是人!活生生的人!你以为我是在蹲监狱吗?还需要牢头看着?】 姑娘着实气得不轻,用力攥手机的白皙手背泛红,仲野简直不可理喻,还恶人先告状说是自己不听话的错。 手机在她手里连续震动好几下,发过来的每一个字都在击穿她对精神病的认知,瞳孔顷刻涣散,眼前发黑,娇媚脸孔褪去血色,连她的气力都一并抽空。 如果不是因为食堂人多,她真的会支撑不住,神志不清晕倒跌地。 屏幕界面,恶魔的话字句诛心,透过屏幕都能感受到他的病态癫狂。 【我就是你的监狱。】 【你不听话,不听话的人才会蹲号子。】 【诺诺,还记得我说的绝路么?三年以上十年以下的牢,我蹲得起。】 三年以上。 十年以下。 恶魔在用自己的方式喜欢一个人,于他而言,这不是恐吓和威胁,这是证明。 他的爱情是她的灭顶之灾,即便走上绝路,也要她将他烙印在灵魂深处。 疯了! 这个疯子! ********** 整整一个下午,初诺都在心绪不宁中度过,根本无法聚精会神听老师讲课。 幸好高二下学期临到期末已经开始一轮复习,讲得都是从高一开始的旧知识,足够她出神心乱。 梁锐哲...她好想叫梁锐哲赶紧请假回家,至少今天可以躲一躲,等仲野这股疯劲儿过了,也就没事了。 月初考试成绩出来,老师重新调换学生座位。 纵列拉长,间距加大,每个人一张单座,没有同桌可以交头接耳,前后也都是和自己差不多的成绩。 初诺被安排在靠窗边的位置,前后都是刻苦学习的女学生,沉默寡言一心只读圣贤书的那种刻苦。 月底是期末考试,再冲一冲,作为文科实验班的二年三,每一位同学都有可能成为黑马冲进年级前十。 这个时候,谁会无缘无故请半天假呢? 桌面上摊开的历史练习卷一片空白,她一道题也做不下去,明艳娇媚的容颜好不容易才缓回些血色。 噔噔—— 教室前门响起两三下清脆响声。 底下正埋头写作业的同学们被声音吸引抬头看向前门,敲门的正是白日被叫作成哥的高瘦男生。 高瘦男生吊儿郎当双手插兜,痞痞地说:“找你们班初诺。” 全班同学又一齐看向她的位置,望向她的眼神大多是同情,也没人敢出头去拦。 窗边位置的姑娘搁下手里的笔,水眸一敛起身离开凳子,直觉应该没什么好事。 初诺沉着心神走出教室门,那个高瘦男生一路也不和她说话,只是保持距离在她前面带路。 晚自习时间,夏天晚上七点班的天也不算黑。 校园静谧无声,也没几个人走动,一路上连老师都很少见到。 学校超市门口聚着好多游手好闲的大小伙子。一中这些纨绔子弟们和跟在他们手底下混的小弟们都到齐了。 他们聚在学校超市门口的小广场上,这个地方偏僻,晚自习更是无人看管。 初诺脚步一停,惊惶惶地瞧着眼前这些不是善茬的大小伙子们,这是什么?一中的混子们组团开会么? 虽然她意识到这些人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可还是有一种转身就跑的冲动。 “呦,姐到了,吃点啥不?我请。”超市门口晃出一个熟悉的浪荡公子哥儿。 看到任允非,初诺暗自舒一口气,吓死了,她还以为是仲野来了。 “野哥让我跟你说一声,你等等,他马上到。”任允非倚在超市玻璃门,说完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 小弟很会来事,及时拿出打火机给任允非点烟。 初诺怔愣片刻后,诧异问:“他来?他来干什么?这是学校,不是他打群架的地方。” 任允非指缝掐烟,口吻轻飘:“野哥没说他要打架,他说想认识认识你们班那个谁?梁什么来着?” 姑娘神情写满不可置信,声调有些高,激动跺脚:“我!我是上学,不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坐牢。而且那是我同学,什么都没有,我也和他说过别来一中发疯了。” “姐,野哥什么脾气你知道吧。”任允非比她还平静,食指指向自己脑袋,“他这儿不转轴啊。这位爷一下午都在拳击馆泄愤,我猜他八成是回家换衣服洗澡了。” 她目光覆上清冷,冷笑地后退一步,“呵,他泄愤?他有什么可生气的?那他想让我怎么办?让我别上学了?我连和什么人说话都要他来管么?” 任允非深吸一口烟默然垂头,这一连串的问题不是这位公子哥儿可以回答的范畴。 花花公子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更不懂精神病禁锢爱人的界限。 对于面前这位如同仙女一样美艳娇媚的小姐姐,任允非只能报以深深地同情。 “能不能...让他别来了?”初诺稍稍平缓情绪,“他这样找一个普通学生的事儿,你们混道上的也不会觉得这样妥当吧。” 任允非吐出一口烟,事不关己的轻笑:“姐,你想多了,我们只是来看看热闹。这是野哥的家务事,我们不掺和。” “看热闹?看什么热闹?”她眸光悲凉黯然轻阖,“发起疯连自己都砍的人,你真的想看他杀人的热闹么?” “呼——” 任允非长吐一口余烟,烟头轻落在地,火星熄灭。 “不至于,那个姓梁的小子没挨着你,野哥不至于下手,顶多就是警告一句。他要真想打也不会去拳击馆泄愤。” 初诺唇边涩涩苦笑,无力地问:“所以我还得庆幸是么?感谢他手下留情,撒了气再来。” 天色全然变暗,小广场只能借学校超市白炽灯的光照亮一部分。 小广场的西面角落里漆黑无光,隐约还能传来几声猫叫。 任允非不再回答她的问题,也没有放她回教室的意思,只是让她待在这里干耗等仲野来。 第一节 晚自习下课的铃声响遍全校,出奇的是没有一个同学来超市买东西,连下课出来透气的人也很少。 学生之间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心知肚明,学校超市门前的小广场聚了些什么角色,谁也不想往枪口上撞。 小广场周遭寂静,漆黑角落处的猫叫声愈发清晰入耳。 一通手机铃响从任允非兜里传出,她紧盯任允非拿手机接听的动作,不安的心七上八下慌跳不停。 她几乎失聪,慌乱加快的心跳声比任允非说话的声音还清晰。 任允非接电话也只是简单几个字往外蹦,不给她任何多余信息。 “嗯,野哥,我知道,行,好,我明...” 话音未落,初诺趁任允非没注意抢过手机,屏幕显示还在通话中。 她把手机赶忙贴在耳边,紧张的樱唇干涩,声线颤抖,“仲野,你不要来了,你回家好不好?什么都没有,真的,什么都没有。你答应过我不喜欢的你都改是不是?你不能这样说话不算数...” 许久,久到她以为他要挂了,电话那边才传来低沉嘶哑的嗓音。 听筒里是他若有似无的叹气,“可你不听话啊,诺诺,你真的不听话。” 不知怎的,她以为是听觉出错,音筒里的声音突然真实的不太真切。 “你说,我做什么才能让你听话?” 小广场的拐角现出少年高大宽阔的身形,目光凛冽足以穿透身着蓝白校服的娇柔背影。 第34章 【犯罪分子】 嘟—— 嘟—— 嘟—— 电话挂断提示音响在耳畔, 她熟悉背后那道冷冽阴鸷的眸光, 握紧手机的手无力垂下, 却迟迟没有转过身看他。 她已经放弃挣扎,和精神病谈判不会有好下场。 初诺阖上水眸, 淡淡光彩隐蔽于黑暗,她为自己默哀,老天爷不会白便宜你再活一回, 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那是上辈子仲野为她欠下的四条人命债, 这一世总要从她身上剥夺什么才肯甘休。 自由,没有自由的姑娘活像一个犯人, 恶魔在她身边安装了无数个摄像头, 一步一步渗透她的生活,逐渐将她和世界隔绝。 这是一个偏执暴戾型精神病的潜意识行为,在病人的世界里,他没有错。 他只是太喜欢太在乎。 这没有错。 天色全暗,第二节 晚自习的上课铃响了, 校园偏僻地角仍然是无人问津的角落。 小广场大半部分是黑茫茫, 唯有超市前还有些光亮。 周围这些大小伙子们见到二少, 纷纷出声敬了一句“野哥好”, 而后自动退避至暗处,把场子交给二少处理家务事。 她甚至不能找谁帮自己说两句话,道上混的有他们自己的规矩,和普通学生上学遵守校规一样。 少年身上是薄荷清冽的味道,清楚提醒她, 他正步步靠近自己身边。 姑娘颈子发僵,她连简单的转身都做不到,只是脚下生根定在那里,忽地手心一空,手机被他抽走还给任允非,忽然小臂受力,他拉起她手臂怒冲冲走向小广场边缘。 仲野俊颜铁青,一声不吭,摆明先要和她算不听话的帐。 初诺柔软后背是学校栅栏边墙,冷冰坚硬,与面前俊漠少年无异。 即使周围被黑色包裹,她也能辨认出仲野冷硬的轮廓。 “放手!仲野,你疯了,你想干什么?!” 初诺想起他说的“绝路”,再看看周围黑茫一片腿肚子都发软。 “想干什么?”少年如同危险嗜血的豹子,嘶哑低语,“先上了你,再去杀人。两条罪名进号子蹲到死,老子也算没白稀罕你这么多年。” 仲野双手把住后面栏杆,将她禁锢在自己和铁栅栏之间,倒真像是牢头询问犯人的监狱。 清冽气息围据四周,娇柔纤细的姑娘真的没力气再和精神病抗衡,贝齿紧咬下唇,口腔慢慢涌上些血腥味。 好痛。 痛得她好委屈。 四周寂静,看热闹的人大气不敢出,说是看热闹,其实是任允非怕仲野在一中犯病,突发时也好压住他。 栅栏旁,少年阴鸷墨眸死死盯住她,暴躁闷声吼着:“你把老子的话当放屁!我让你离那些乱七八糟的男人远点儿,你不听话!一点都不听话!” “同学...只是同学,你别这样...仲野,我...我害怕...”这个潜在犯罪分子张口闭口就是强上,听得她双膝发软,只得反手抓着栏杆苦苦支撑。 两字“害怕”掐住躁怒火焰,精神病尽全力拉回濒临失控的理智,静默好一会儿,才听到他冷笑一声,沉沉张口。 “诺诺,别再逼我了。”他的人格转换障碍开始发作,和方才的暴怒判若两人,卑微低语恳求:“求你,别再逼我了,我...我不想对你做什么,真的不想。” “好好好,我不逼你,你先回家,回家好好休息。”发觉仲野情绪不对,初诺连忙出言哄他,最起码别让他在这里犯病。 忽地,高大少年中了邪症似的将她温软的身子圈进怀里,她被仲野再一次的冒犯吓得不轻,美眸震荡晃动,慌张失措之下用双手猛推他肩背。 可他是拳击馆练过的,柔荑遇上他结实的肌肉毫无用处。 “放开我!仲野!这是学校,你别在这里耍流氓!”初诺提起声音叫喊,惊慌不止用力推他,拍打他裸露在外的半截胳膊。 手臂上传来的痛感更像是挠痒痒,刺激少年敏感兴奋的神经,双臂如铁链逐渐收紧,姑娘的呼喊声改为呼救,音量却开始减弱。 另一边蹲“热闹”的任允非一听情况不太妙,忙喊着:“快去把野哥拉开!” 一群大小伙子们箭步冲过来把脑子混沌不清的仲野拉离她身边,场面顿时混乱,按住暴躁失常的豹子要费九牛二虎的力气。 精神病发作的机关只需一点就能触发,他的偏执型暴戾和人格转换障碍,各有各的危险。 这边初诺腿软撑不住,背靠铁栅栏跌坐在地,猛咳几下深呼吸,手拍前胸顺顺气;那边任允非忙着在仲野衣服兜里找镇定药。 “艹!药呢?!”任允非翻遍他裤兜也没找到药瓶,急得满头大汗。 暴躁失控的少年双眸猩红,俊逸五官扭曲狰狞,嘴里吼着疯话:“诺诺,我的!是我的!和我抢的都该死!全都该死!” 小弟们轮番上阵按住狂躁疯癫的二少,根本无暇顾及从拐角处窜出来的两个人影。 人影们窜到栅栏旁边找到正跌坐在地缓神的姑娘。 “诺诺,诺诺,你还好吗?有没有事?”林梓出现在初诺身边,关切询问。 “我没事,还可以走。”初诺手扶栏杆,林梓也在一边扶她起来。 “为什么不让我跟着?这么多人,你不害怕啊。”林梓微微生气,又看了看那边混乱场面,不敢多说。 刚才初诺出教室门口就给林梓使眼色不要跟,也是不想让林梓搅和进来。 一旁被两个女孩子忽略的梁锐哲不满发话,“初诺,你就不该跟出去。我们是正经学生,怎么可以和这些不良学生扯上关系?” 林梓一记白眼斜过去,怼道:“少说点吧。胆小鬼,有本事去他们面前叫,打不死你。” 初诺皱眉看着梁锐哲,她很介意梁锐哲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尤其是那种嫌弃的语气,她听着刺耳不舒服。 林梓不理梁锐哲,扶着她说:“诺诺,我们是先回教室,还是...”说完看了眼另一边乱作一团的情况。 “当然得先回教室。”梁锐哲率先开口,“这件事就该上报给教导主任,全部开除,整治一中这种不正之风。” 林梓讥笑梁锐哲的幼稚,说:“呵,什么都老师教导主任,你去问问校长敢开除他们哪一个?没钱赞助,一中学生明年吃土你负责吗?” “哼!那外校学生进来算怎么回事?这件事就是学校保安不作为,就应该报警处理。”梁锐哲振振有词地反驳。 林梓又瞟过去一眼,轻蔑笑道:“那我劝你报警之前打听打听那个进来的人是谁。这时候假正义,刚才下课你还说是诺诺在外面惹事儿了,以为谁没听见啊。” “再说是老师让你来超市买东西,又不是跟我来的,干嘛跟在我后面假装好人?心里害怕跟女生后面,你丢不丢人。”林梓性子爽直,一股脑把梁锐哲虚伪行径扒的干干净净。 梁锐哲被怼的彻底不吭声,晚上昏暗,也看不清三好学生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好了,林梓。”初诺递过一个眼神,现在先稳定仲野的情绪要紧,“我先去那边看看,你在这儿等我。” “没事吧。二少不要紧吧...”林梓还是担心她的安全。 初诺摇摇头,“没关系,我去看看,那么多人按着他没事儿的。”说完直接忽略梁锐哲,小跑到广场混乱不堪的另一边。 ********** 初诺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仲野犯病自己回教室安稳学习,这个少年每一次痛苦犯病,她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暴戾狂躁的少年看见她在身边转,情绪才稍稍稳定,只要她走开自己两步之外,他就会发怒,粗声低吼,宛若洪水猛兽。 学校医务室不会有用于精神病的强镇定药,她也不可能提前放学把他送回仲家。 “仲野,你看看我,你知道我是谁对不对?”初诺蹲下来温声抚慰他的狂躁。 仲野双眸猩红坐在台阶上,肩膀胳膊腿都被人死死按住,他呆滞地看着眼前这个姑娘,眸中无光黑寂,毫无神志的点点头。 少年现下是精神失常的状态,全凭本能和知觉感受身边的人事物,一点点火星就能将他现在抑制的暴躁点燃。 “你不生气了好不好?想一想开心的事情就不生气了。有没有你觉得很开心的事情?你想一想。”初诺温声细语的引导他回到正常人的世界。 仲野墨眸无神,神情木然,唇边却呓出几个字,“诺...诺诺...我高兴...” 即便处在重度精神分裂的前端,他仍然记得她,那个令他一想就能暖一辈子的姑娘。 这个答案即在情理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初诺停顿片刻,对他莞尔浅笑,展颜温声:“那你想想,想想是不是就不会生气了。你现在好好回家休息,我没放学,不能陪你回家,你别让我担心好吗?” “不!”仲野咬牙眼底遍布血丝,暴怒低吼,“有人跟我抢,有人跟我抢,我得看着你,看着你!” 他还是没能从今天的事走出来,即便想也是仅限于今天的记忆,一时片刻也不会回到正常人的思想。 失去镇定药强制干预的病情容易反复,无法有效稳定,她拧紧眉心,看看暴戾躁怒的仲野,再回头无能为力地看看任允非。 “要不...要不去超市买绳子胶布什么的先给他绑起来,至少别让他伤害自己,再送回仲家。”初诺担心仲野自虐伤到自己,这个提议也是下下策。 “行,我去买。”任允非忙转去超市里面找绳子胶布。 超市门口,梁锐哲刚替老师买完东西出来,不明就里地看着她还在和那个有病的外校生温柔说话,嗤鼻哼了一声对她喊。 “初诺,回教室吧,和精神病有什么可聊的,倒不如赶紧报警送到四院。” 林梓没好气的回头瞪了一眼梁锐哲,“回你的教室去吧,少在这儿闲的作死。” 梁锐哲的喊话就像是火星,燃爆精神病所有病态疯癫的神经。 超市的白炽灯照清梁锐哲的脸,和他白日在手机里看到一模一样。 就是这个人,要抢他的姑娘! 暴怒之下的少年开始大喘气,急促粗重坠入暴力深渊,方才短暂的平静早被抛到九霄云外。 精神病凭着重度发疯状态下的蛮力挣开按住自己的一双双手,众人还来不及再度按住他,他直接朝梁锐哲冲过去。 恶魔少年手上银光一闪,那是瑞士军刀锋利匕首的尖刺。 “仲野!不要!” 身后的姑娘高声惊叫,用尽气力跑过去从后面抱住他宽阔的后背。 “不要!我不能看着你再死一次了,你醒醒好不好?” 第35章 【亲自下场】 没有人懂得初诺话中潜藏的意味, 这种危机情况下谁的大脑都是空白, 也没心思细细琢磨。 小广场, 初诺只是紧紧地,拼命用双臂拦住仲野疯狂的举动, 耳朵和他宽阔后背贴的很近,近的能听清他跃动有力的心跳。 节奏蕴含力量,汹涌澎湃的热血证明他还活在这世上, 而不是枪决执行场里被子弹贯穿的冰冷身躯。 铛啷—— 半晌, 仲野手中瑞士军刀应声落地,怔仲地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低头木然地看着环住自己的手臂, 沉眸里的浑浊渐渐散去, 半边头还是作痛,但眼前重新附着的清明尚能让他恢复些正常人的神智。 梁锐哲见仲野不动,吓得拔腿就跑。 刚买绳子出来的任允非顾不上梁锐哲跑回去,趁着仲野还算镇静,抓紧找人把他双手捆上, 再让人把仲野送到自己车里。 任允非跟在后面, 向她挥手:“我先送他回仲家。” 刚才千钧一发的危险令她反应有些迟缓, 顿了顿才重重点头, 说:“嗯,好,回去开车小心。” 小广场的人清空不少,凝固的空气开始流通。 想到刚才仲野杀人的架势,她神经一松脚发软, 差点没跌在地上,幸好林梓在旁边扶着。 “诺诺,去台阶坐一会儿吧,休息休息。”林梓能感受到她颤栗不停的手臂。 初诺轻轻颔首,一种全身力气被抽空的疲乏侵袭而来,无力地被林梓扶到小广场边缘的台阶上坐下,超市灯管的白光正好映在两个女孩子身上。 沉默了许久,林梓挠挠头憋不住的开口:“诺诺,我听说二少的精神状态不太好。” “嗯,不太好。”初诺双臂环抱住自己,轻声应着,“我也知道。” 林梓并不了解初诺和仲野之间的事,以为初诺因为那些照片之后出名才会招惹二少——这种全城皆知的精神病阔少爷。 “那你准备怎么办?二少他...”林梓完全出于一片好心,为她担心道:“你一定得注意安全啊,还有一年才能毕业呢。” 她螓首微颔,是啊,注意安全。 电视电影总演那种玩世不恭的阔少爷逼迫女学生就范的桥段,事后玩完像玩具一样扔掉,女学生怕丢人往往不会声张,阔少爷给些钱封口了事。 那被精神病人喜欢上呢? 仲野没有把她当玩具,而是需要严加看管的犯人。 她想象不到接下来的故事发展,上辈子拍过那么多电视电影,也无法应对当前的状况。 人生不是戏,从来没有未卜先知。 ************ 第二天,这件事果然闹得沸沸扬扬全校皆知。 同学们看她的眼神都异样的很,复杂中掺杂几分同情。往日偷偷塞进她书桌的情书数量急剧减少,再没男生敢和她多言多语,都怕一个不小心被二少带人报复。 这倒也省去她不少麻烦,至少早自习可以不用再去掏书桌倒垃圾。 被人监视的感觉只增不减,她竟然觉得比昨天更毛骨悚然,无论上课下课都有很多双眼睛在暗处盯着自己的一言一行。 第三节 课下课,林梓拉她上卫生间,刚进去就看到有很多女生一脸慌张的出来,紧接着被卫生间的烟味儿熏得皱眉头。 厕所里有四个女生聚在窗边吞云吐雾,是一中最近才冒尖的小团体。 以前因为叶娆在外面认识人小团体不敢冒头,怕抢了叶娆的风头,现在颇有些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的态势。 初诺站在离小团体最远的隔间门外等林梓出来,她知道那四个女生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心底难免有些发毛。 隔间传出冲水声,门锁咔哒一开,林梓刚从里面出来,窗边一个女混混把烟头捻灭扔到外面窗台,然后朝她们两个走过来。 其余三个女的也捻灭烟头跟上,作势要把她们俩个堵在女厕所。 “初诺,是吧。”为首女生拦道笑眯眯的,指甲上的红色贴片相当乍眼。 初诺没理会,拉着林梓就要往卫生间外面走,现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必要招惹这些无关人等。 见她抬腿要走,为首的女混混横过拦在她面前,说:“等等,别走啊。我们没什么恶意,就是想和你认识认识,交个朋友呗。” “对不起,我们要上课了。”姑娘客气疏离的回应,她不是很想和这些人纠缠下去。 一中表面风平浪静,学校为了重本率和排名卯足了劲,可有些蛆烂在骨子里剔不干净,这些年为了局里评比拉赞助,建分校区,暗地里收了不少不安分的学生。 那种在道上混的顶看不起这种在学校作威作福的小喽啰,这些小喽啰管学生要钱玩手段一个顶仨,不入流的事也做过不少。 “别急啊。姐几个就是想和你交个朋友,你看看你,怕什么。”女混混头子仍然笑眯眯地和她客套,“就是想请你帮帮忙,帮姐几个见见道上的人,二少,你认识吧。” “他就在金程职高,你们想见他可以去职高门口。”言外之意,不需要通过她才可以认识。 “不是,姐几个的意思是你帮帮忙,和二少说一声带带我们。以后在一中,我们给你抗事儿,怎么样?”女混混头子还很慷慨的给她开好处。 不怎么样。 初诺在心里回答,面无表情的扫过面前四个女混混的脸,拉起林梓的手就要往外走,半点也不想和这种事情有牵扯。 仲野上初中就开始在道上混,混到职高当老大,她现在想让他好好学习退出来都费劲,怎么还可能介绍人去壮大这条黑路。 女混混头子这次没拦路,初诺和林梓刚走出几步就听到后面有人故意拱火。 “婷姐,算了,人家瞧不上咱们。”女生煞有介事的尖声尖气,“人家可能怕有女的在二少手底下,把二少勾走就不要她了。” “是啊,谁不知道公子哥儿玩玩就腻了,还真有人真情实感摆豪门少奶奶的谱了,啧啧,真可怜。” “哈哈哈,人家多清高啊,架子端的好着呢。咱姐几个可别碍人眼了,免得被人说成故意勾引二少,抢男人。” 尖酸刻薄的话一字不落的灌进她耳朵,早该想到这件事一旦被全校同学知道是个什么后果,不是所有人都会因为仲野是个精神病同情她。 仲家的权力财势,足以让人忽略仲野是个遗传性精神分裂的事实,即便他再暴戾乖张,也有人前仆后继。 姑娘不会任人造谣污蔑,既然别人这么说她端架子,那她还不如遂别人的意摆一回架子。 她美艳娇媚的脸孔愈发清冷严肃,侧目望去,口吻凉寒地摆架子:“是。公子哥玩玩就腻了,那在他还没腻之前,你们这么说话就不怕我告诉他?” 为首的婷姐不再是一副客客气气的姿态,轻蔑冷哼,“呵,要不是看在二少的面子,老娘才不稀罕和你这种狐狸精说话。长得一脸狐媚相,二少看多了迟早会腻。” “哦。”初诺冷眼上下打量女混混头子,“我看你长得挺素净的,他看你这种应该不会腻,你有跟我废话的时间倒不如去追追他,以后可以真情实感摆少奶奶谱的就是你了。” “切,用你说。老娘可干净得很,和叶娆那种出去卖的可不一样。”被叫作婷姐的女高中生对自己素净且毫无特色的长相信心十足。 现在男生都喜欢清纯素净白莲花,初诺那张过分美艳张扬的深邃脸孔杀伤力十足,不适合装可怜小白兔。 林梓一旁按捺不住替初诺补刀,冲女混混头子笑道:“行行行,那你快去把二少勾走,到时候你就可以和二少告状说我们两个欺负你们四个。” “我们该回去上课了,祝你们成功。”姑娘水眸平静无波扫过面前四个女生的脸,她说“你们”而不是“你”。 婷姐身后的三个女生一听这话神情明显不太自然,各怀的什么心思彼此都心知肚明。 *********** “你说什么?二少转到咱们学校了?哪个班啊?” “理科一年八班,我听说一年八班主任在校长面前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 “这谁还敢教啊?一年八牛逼!” “任公子也转来了,文科一年四,一中这回可热闹了。” “哎哎哎,别说了快转过去,初诺回来了。” 刚进教室门的初诺惊诧怔愣不已,晴天霹雳将她四肢百骸都击穿震荡,茶褐色的眸子涣散黯淡,她像是毫无神采的犯人游荡回自己的座位。 怎么会呢? 仲爸爸怎么会同意他转到一中来上学。 她陷入无限怀疑的否定,听不清上课铃,出神地连老师讲“上课好”也毫无反应,还是后座的同学碰她后背,她才发懵地站起来说“老师好”。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仲野转学的目的。 这个决定只用了短短一晚上。 没有一个人告诉她。 所剩无几的自由,此时此刻也已烟消云散。 这个精神病牢头亲自下场,看管守押他的犯人。 书桌里的手机显示屏亮起,她呼吸一滞,心乱跳了半拍,偷偷把手机拿到桌堂边缘扫了一眼消息提示。 【中午我在食堂等你。】 【发信人:仲野】 第36章 【无孔不入】 学校食堂一到中午饭点, 学生们熙熙攘攘排队打饭, 不同于以往能把食堂房顶捅开的鼎沸嘈杂声, 今天的食堂比往常安静许多。 同学们都很有默契的低声低语,目光和脚步都自动绕开紧靠落地窗的后三张桌子。 后面那三张桌子上坐的每一个人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主。 仲野坐在中间那张桌子, 幽深墨眸望向落地窗外来来往往的学生,于一众蓝白校服之间搜寻姑娘倩影。 任允非坐在他对面,手机叮当甩桌子上, 气急败坏的骂:“艹!真他妈坑!老子五杀都带不动这四个菜鸡!” 仲野俊颜微绷, 清冷懒散的向后一靠,指尖来回敲击桌面, 这是他耐心所剩无几的预警姿势。 转学, 这一次父亲并没有驳回他的决定,反而还亲自给一中校长打电话,把他的档案调到一中,安排班级。 “哈哈,野哥, 姐姐是不听说你转来一中, 不敢来食堂吃饭了。”任允非打完一局放下手机, 痞笑着调侃他。 一分一秒过去, 他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俊漠清冷眯起幽眸,薄唇僵直抿成一条线,凛冽气场蔓延至环身四周。 仲野俊颜铁青拿起手机准备再拨一个电话,他绝不容许初诺故意躲着自己。 嘟嘟——两声过后, 电话接通。 “你走哪儿了?”他皱眉,极力抑制口气中的不耐,“还没下课?” 音筒里响起姑娘微颤的清悠嗓音,隐约露出些许严肃,“你过来,我就在超市门前的小广场,有几个人要见你。” 仲野俊颜微怔,沉声问:“嗯?有人要见我?” “对。” “好,等我。” *************** 通话结束,初诺当着面前拦道的四个女生收起手机,面无波澜,淡淡扫过眼前几个人说:“他马上就来,你们是不是可以让开,我们要去食堂吃饭。” 拦她路的四个女生是上午找她茬的小团体。 “不能走!”女混混小团体的头子抬抬下巴,嗓音尖锐,“你要是背着我们向二少告状怎么办?当面就得把事情说清楚,免得以后多事儿。” 林梓看不惯,斜去一眼嘲讽:“哦,现在你害怕了?上午你不还说要把二少勾到手吗?” 初诺不愿理会面前拦路的四个人,忙拉上林梓,着急道:“好了,我们走吧。仲野马上就来了,我们再不吃饭就没时间午休了。” 她不乐意掺和这些乌糟糟的事,本来听到仲野转学就已经把她吓的不轻。 现在还有四个人当拦路虎,以至她心绪跌宕,只想赶紧去食堂避避风头。 姑娘娇艳明媚的面庞褪去几分红润,神情是不着痕迹的慌忙,拉上林梓的手臂就要走向一边去食堂。 刚迈出一步,女混混头子婷婷直接上去拉她的校服袖子,双眼瞪她,高声嚷叫:“你不能走,得等二少来了你才能走。” “你们要见的是他,又不是我。”姑娘回过脸,美眸不甘示弱的回瞪,“放手,松开我的袖子。” 婷婷十指紧攥她校服袖子不放手,林梓直接上帮初诺扯回校服袖子。 林梓本想去掰开婷婷的手指,谁料手还没碰到。婷婷就换了一副嘴脸,开始惨兮兮的叫:“啊!欺负人啦!有二少撑腰了不起啊,欺负同学算什么本事!” 婷婷顺势装弱跌倒在地,三秒内眼泪含眼圈,其他三个女生见状赶紧围上前去把婷婷扶起来,神情是一个赛一个的委屈,各个泪光莹莹的垂头。 初诺和林梓尚在这种戏精三秒变脸的处境中回不了神,直到下一秒身后传来少年低沉沙哑的磁音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出戏,是做给仲野看的。 为了防止她‘有可能’的告状,这四个女生琢磨出一套先发制人的对策,先示弱再投靠,一举两得。 烈日炎炎,高大少年投射出两道冰冷目光,喉结涩涩一动,沉声问:“怎么了?” 婷婷委屈巴巴的嘟嘴,还装模作样的抽抽鼻子说:“我们就是想问问二少你能不能带带我们,可初诺同学不同意......” 初诺以一种看精神病的目光看向婷婷,原来正常人也会大白天发病还胡言乱语。 果然艺术来源于生活,她上辈子拍过的电视剧也有这种戏码,原来真有这种随口颠倒是非黑白的人。 “对啊。姐妹几个就是想跟着二少而已啦,又没想过要怎么样。”旁边一个女生娇滴滴的帮腔,还有意无意的抛了几个媚眼。 “至于吗?初诺同学,你不愿意就不愿意,也不能随便推人啊。”婷婷伸出两只蹭破点皮的手,做作的咬咬嘴唇,泫然欲泣的看向初诺身后的少年。 四个女生你一言我一语,初诺惊诧之余心底只觉得好笑,太拙劣的演技入不了影后的眼,美艳深邃的面容浮现丝丝淡淡的讽笑,仿若在看一场笑话。 她能感受仲野自上而下投来的目光,炽烈如炎阳仿佛能将自己从头到脚都看个透彻。 初诺侧目迎上少年黑寂沉迷的墨眸,他眼里是对她笃定的相信,那是一种毫无理由的盲目。 她本想说什么,可突然感觉也不需要多说什么。 仲野身后,一众小弟跟到小广场,其中有个男生头发染成乍眼的青灰色,看见婷婷微微一怔。 “表哥。”婷婷跑到那个头发青灰色的男生身边。 “怎么?认识?”仲野薄唇微翕,危险眯起眼看向那个男生。 阿浩看看自己的表妹,眉头挤成川字形,硬着头皮为表妹开脱:“...野哥,这是我表妹,不太懂事。” 婷婷在一边跺脚叫屈,嗲声嗲气的说:“表哥,我没有不懂事。你不让我走这条道,我还不能自己见见二少吗?” “闭嘴!”阿浩出言训斥,“你一个女的掺和进来干什么?!” “那凭什么她就可以?”婷婷受不得表哥教训,不服气的瞪向初诺,“就凭一张脸吗?算什么本事?” 阿浩听到表妹出言不逊,冷汗湿透校服领子,咬牙狠斥:“不他妈想死就给我闭嘴!” “可...”婷婷不甘心,依旧抓着刚才的事不放,“是初诺先推我的啊,就算有人撑腰,也不能随便欺负同学吧。” 林梓为她打抱不平:“你少恶人先告状了。是你一下课就把我们堵在小广场不让我们去食堂的好不好?” “哼,你有证据吗?”婷婷轻哼瞟去白眼,直起腰板,梗起脖子。 一旁的姑娘神色起了波澜,她对‘证据’这个词过敏,端正姿态理论:“你说要见仲野,好,他现在来了,你作这一出有什么意思?” “你没证据吧,那你把我推倒就要跟我道歉。”婷婷抬起下巴,姿态嚣张以鼻孔示人。 刚才众目睽睽之下自己跌倒在地,初诺就算想赖也赖不掉。 婷婷知道道上混的和普通地痞无赖不一样,即使仲野再偏心,一旦在小弟面前明着偏袒,以后在道上说话也不会服众。 气氛一时僵持不下,阿浩已经不敢抬头看仲野的脸,冷汗早就浸透短袖后背。 叮咚—— 一条微信发在他手机里,一直不作声的高大少年终于有了动作。 他神情沉冷,把发来的音频点开,手机开到最大音量,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是啊,谁不知道公子哥儿玩玩就腻了,还真有人真情实感摆豪门少奶奶的谱了,啧啧,真可怜。” “哈哈哈,人家多清高啊,架子端的好着呢。咱姐几个可别碍人眼了,免得被人说成故意勾引二少,抢男人。” “……老娘才不稀罕和你这种狐狸精说话。长得一脸狐媚相,二少看多了迟早会腻。” “切,用你说。老娘可干净得很,和叶娆那种出去卖的可不一样。” 当然这其中也有她和林梓说话的声音,每一个字都清楚的传到所有人耳边,每一句话都在彰显他的无孔不入。 婷婷脸色瞬间煞白,整个人傻呆呆站在表哥身旁,其他三个女生也面如土色,有一个甚至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那两个女生怕得腿早软了,别说去扶了,动都动弹不得。 还有一个唇色褪去血色的姑娘也在发抖,指尖狠狠掐进手心,她不禁怀疑仲野在自己身上装了追踪器。 女卫生间,他居然连她在女卫生间和人说话的录音都能拿到,这个精神病还有什么做不到。 她毫无隐私可言,全方位暴露在他的监管之下,真的和坐牢没什么两样。 音频结束,仲野漫不经心的勾起唇角,眸光满是暴风骤雨的前兆,冷峻戾气直摄人四肢百骸。 他目光如冷箭刺穿抖若筛糠的婷婷,口吻似是半开玩笑:“阿浩,你这表妹是不太懂事啊。” 冷汗混成水珠从阿浩青灰色的发丝摔在地上,婷婷全身颤栗不已地躲在表哥身后,头沉沉垂着根本不敢再放声。 阿浩本就不喜欢这个到处惹事的表妹,这次直接在太岁头上动土,自然也不会为这么一个惹祸精得罪二少。 仲野看向婷婷的眸色冰冷,森寒冷漠的挑笑:“既然你费这么大劲要见老子,老子还真得帮帮你...” 少年狠戾阴鸷的双眸犹如一潭死水,几乎能将一切窒息溺毙,说出的话令所有人都心颤寒栗。 他冷笑接上刚才的话,“呵,老子得找几个兄弟帮帮你,看看你有多干净。” 第37章 【先毁了她】 “不, 不...表哥, 救我...我不要, 不要。”婷婷瞬间腿软跌坐在地,脸色惨白, 颤栗地拉晃阿浩的裤脚。 一中毕竟是学校,婷婷接触的也只是学生,道上混的行事做派狠辣, 学校里作威作福的小混混们于他们而言都是上不去台面的小打小闹。 阿浩低头看了眼脚边泣不成声的表妹, 若说自作自受一点也不过分,二少刚来一中第一天就往枪口上撞。 “野哥, 婷婷只是个学生...”阿浩看在亲戚情分上向仲野求情, “以后,以后绝对不敢了。” “阿浩,我这儿什么规矩,你应该清楚。”少年阴戾冷漠地微微敛眸,他不打女人, 却不妨碍他出气。 “正好...”他森寒嗤笑, 睨了婷婷一眼, “老子有的是兄弟, 够你爽了,爽完再来和老子说你干不干净。” 仲野毫不避讳地说出令人难堪的话,连她听着都不禁打一个寒颤,如同一盆冰水从天灵盖浇到脚心。 或许是她错了,是她想的过于简单。 避避风头, 相安无事——不适用于他们之间的情况。 “仲野,我饿了。”初诺看了眼呆怔无神的婷婷,对少年慌张开口,“吃饭吧,先去吃饭。” 她不图和这个正在气头上的精神病讲什么道理,现在最重要的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他暴躁再受刺激,一旦发病只会更难控制。 ********** 这么折腾一回,食堂过了饭点,人也没剩几个,一楼显得空旷不少,二楼更是无人地带。 她是“被自愿”和他上二楼吃饭,整个二楼大堂只有他们两个人,突兀的打饭阿姨直朝他们这边看。 “以后有人找你事儿,你就直接和我说。” 仲野人高马大的坐在她旁边,把她锁在墙和自己之间,胳膊随意搭在她椅背上,实则牢牢掌控她的地域。 姑娘食不下咽,没人能在别人目不转睛的凝视下动作自然,他强势气息压迫如凶猛骇浪,步步逼入她安全的警戒值。 她手持筷子,努力保持声线平稳,“仲野,这里是学校,你不能把外面那一套带到这里来。” “哪一套?”仲野邪肆勾唇,明知故问。 “就是你刚才说出来的那一套。”姑娘再次提醒,尾音不自觉开始加重。 仲野见她嗔怪自己,冷峻面孔渐渐融化,散漫慵懒地整个人侧身看她,晦暗病态的爱里掺杂了无限温柔。 这些年,他不是没放弃过,无数次的告诉自己是个精神病,自己太脏了,和她的世界是云泥之别。 这个来自地狱的恶魔暗自向上帝祷告,如今,他成功了,成功侵入她的世界,也将她按在深渊边缘,无人敢触碰半分。 “她欺负你。”他眸光黯淡,顿了顿说,“我这是替你出气。” “不用了,我还不想坐牢。”她端正神色回绝,他出气的方式太恐怖,招招都把人往死上逼。 仲野喜欢看她生气的模样,漫不经心的说:“要坐牢也是我去坐,与你无关。” 为什么他谈起坐牢能如此云淡风轻? 她不明白,这个精神病的病症无人揣测,轻易处置别人,随心所欲地作为令人胆寒。 “我已经说过了,不要监视我。”初诺仍然耿耿于怀他拿到她在厕所说话的录音。 他唇角弧度不散,看似并不在意,修长指尖绕上她黑发发尾,薄唇轻启:“诺诺,我们终于可以一起上学了。” “有意义吗?”她无力地放下筷子,轻叹道:“你这么看着我,真的有意义吗?仲野,我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你的玩具娃娃。” “我倒希望你是娃娃,只听我的话就够了。” 娃娃。 这个比喻不错。 深沉墨眸上下打量着她娇柔身段,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变态,变态到恨不得将眼前这个姑娘肢解,拼凑成属于他的娃娃。 精美绝伦的艺术品,她是来自上天的馈赠。 “这样我就会喜欢你么?”姑娘纤手在桌下握紧,“...你真的知道什么叫喜欢一个人么?” “你教教我,好不好?” 撒旦披上信徒的外衣虔诚向女神请教,终有一天,他会将她拉下神坛共沉沦。 “别再监视我了。”姑娘神经绷紧,手心里满是汗,调匀呼吸和他谈判。 这个精神病并未将她抗议的话听进耳里,他抬起手,轻柔的将她耳边碎发撩到她耳后,指尖几次摩挲到她细腻白皙的肌肤。 她躲不开,旁边是墙,只能将头稍稍瞥开,忽略自己发红发烫的耳根。 怕只怕心术不正的精神病耍流氓,仲野薄唇凑近她发红耳廓,清冽气息和少女体香微微交融。 “诺诺,你拿什么和我谈条件?”他附在姑娘耳边哑声坏笑,“要不你和我睡,放心,我不会腻,以后一定娶你。” “仲野!你...够了!”大片潮红漫上白皙颈子,被冒犯的姑娘冲他吼。 “那就等你愿意和我睡那天再说。” 少年阴晴不定,将头移开她耳边,神情冷沉瞬间坠入谷底,宣告她的谈判无效。 初诺紧咬下唇,喉咙干涩,把头瞥到一边,阖上眼什么也不想说,反正说什么他都当耳边风。 流氓,变态,精神病。 这三样,他倒是一样不落占全了。 “只要你听话,一切都会好。”仲野清冷黑眸隐含的温柔无垠,“诺诺,我不想强迫你,三年以上十年以下的牢,我怕你等得太苦。” “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会等你?”初诺生气和他叫板,太可笑了,被害人等嫌疑犯出狱,哪有这个说法。 俊漠少年唇边弧度逐渐放大,可阴戾硬沉的面孔却无缝衔接,似是讥笑她的异想天开。 仲野冷笑着再次附上她耳畔,音色喑哑:“诺诺,我现在十六,你那么聪明,知不知道未成年人犯这种罪要判几年?” 初诺屏气凝神,心间恐慌乱跳,鬓间几滴汗珠汇聚滴落,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 病态扭曲的感情使他热血沸腾,烧得他声带嘶哑痛痒:“实在不行,我不介意,先毁了你。” *************** 炎夏夜晚闷热,蝉鸣惹人心躁伏火。 深夜,上棠山五号别墅庄园内的壁灯昏暗,泳池波光粼粼,水面漂浮木质托盘,托盘上是一瓶已经开封的Roi和高脚酒杯。 红酒香气醇厚缠绕舌尖喉头,却半分比不上白日里姑娘发间沁香,眼前仍浮现她鹅颈透出的粉嫩皙白,异样的燥热难耐从他心底升起,久久挥散不去。 常年混迹于拳击馆的俊逸少年上身健硕,腹上八块肌理分明,臂膀线条流畅结实,黑色碎发沾满水汽,宽阔脊背靠在泳池边缘。 仲野暴躁烦闷的向后抓了两把头发,墨眸里是无可释放的火气,他烦,烦这个家里没有她。 可他不能强硬的要她搬回来,他也怕,怕哪天发疯忍不住,半夜闯进她房间...... 对于负责娶她,他一万个愿意,可那个姑娘若是做出什么傻事,他死一万次也不足惜。 所以不到逼不得已的绝路,他不想强迫。 托盘上响起音乐铃声,手机屏幕泛起光亮,显示一串陌生号码。 “喂?”仲野划开接听键,沉声问。 “二...二少爷吧。我...我是初诺的妈妈。”电话里的中年女人支支吾吾,音线也不停颤抖。 俊漠少年锋眉微皱,他知道这个女人,丈夫为国捐躯后改嫁,为了不拖家带口嫁人方便,不惜把亲生女儿丢进孤儿院 父亲去接初诺来仲家的时候,她已经在孤儿院待了两天了。 仲野不作声,面色透露出些许愠怒,墨眸内的光亮愈渐消退,如乌云遮住漫天繁星。 中年女人小心翼翼地问着:“诺诺...她...听说她从仲家搬出来了。能告诉我她搬去哪里了吗?” “你问这干什么?”他隐约记得这个女人曾经来上棠山向初诺要过钱。 “阿姨就是想找她帮帮忙,现在我找不到她,也联系不上她,哎呦,这个丫头片子可真急死我了。”程如芳毫不掩饰找初诺的目的隔着屏幕自然也见不到二少爷阴戾沉冷的神色。 “找她帮忙?”少年俊颜森寒,冷笑又问,“她一个高中生没钱没权能帮上什么忙?” “唉,阿姨也是被逼得没招了才要找她。” 程如芳一直以为仲二少不愿意自己女儿进仲家,毫不顾忌地表达嫌弃自己女儿的话语。 “...不过这丫头也真是狼心狗肺,对自己亲妈不管不顾,还不知道感恩搬出仲家。呵呵,就这白眼狼还上哪门子学,连外边卖的小姐都比她有心,还不如趁早下来干活儿得了,还能挣点儿钱。” “你,缺钱?” 凶戾渐渐从少年黑眸间苏醒,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手劲狠得能把手机边缘捏的咯吱作响。 “哎呦,你可不知道。”程如芳可怜戚戚的诉苦,“阿姨家的儿子欠了高利贷,这利滚利,这些日子算下来就是五十万,我就是卖血也换不来这五十万呦。” “而且那边放高利贷的还说,三天之内再还不上钱就要我儿子一条胳膊和一条腿,你说我这...我也不能看着我儿子被人活生生砍成残废啊。” 程如芳说着愈发激动,最后竟还抽抽搭搭的哭上了。 仲野单是听程如芳说话胸口都气得炸裂,森然冷笑问:“五十万,呵呵,你以为你女儿拿得出来么?” “没事,二少爷你放心,她这些年吃仲家的穿仲家的,仲家的钱我们肯定不要。”程如芳一改往日要初诺从仲家拿钱的嘴脸,在豪门阀贵前拾起可怜的骨气。 “哦?”少年薄唇轻翕,危险眯眸,“那这五十万......” “我把诺诺照片给放高利贷的大哥看了。那大哥还蛮喜欢诺诺的,这多好,我把诺诺给那大哥,我儿子也用不着被人卸胳膊卸腿儿的。” 好?话筒里的中年女人竟然说好? 为了五十万卖女儿的亲妈真是令他大开眼界,方锦梅这个后妈和这位亲妈一比,真是小巫见大巫。 他酝酿风暴的精壮胸膛剧烈起伏,双眸遍布红血丝,紧咬后槽牙,暴跳如雷地恨不得穿过手机屏幕掐死这个恶毒的亲妈。 精神病的偏执暴戾是一条黑走到死,连保护欲也是,这个世上,除了自己,没有人可以惦记他的姑娘。 “不准动她。” 仲野俊颜冷厉,水面反射的光刺入他死寂双眸,薄唇下达最后警告。 “她要是有事,我要你儿子的命!” 第38章 【逐渐放肆】 夜深时分, 夜场聚集疯狂摇摆的人影, 靡颓放纵的灯红酒绿侵蚀大脑皮层, 使人分不清真情假意。 VIP二层隔音包厢避开外面的震耳欲聋,地上跪着一个哆哆嗦嗦的年轻男人。 “峰哥, 钱,我妈去拿了。”年轻男人颤抖的合手跪求,“您放心...放心...我妈肯定能拿到钱。” 皮质沙发中央, 近四十岁身着花衬衫的光头肥壮大汉叼着雪茄, 抬手摸摸自己的大光头,臂肘处是一头虎的青色纹身。 左右两边, 陪酒女浓妆艳抹的伏在大汉两侧。 “五十万啊, 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峰哥显然不信年轻男人的话,眯起眼抽了一口雪茄。 年轻男人恐惧地打了一个激灵,立马说:“峰哥,我妈的亲女儿从小就在仲家养着,她肯定有钱, 五十万...五十万肯定有。” 近四十岁的光头大汉想到那张照片里的姑娘, 下流的咧起大嘴, 笑眯眯地说:“磊子, 爷要人,不要钱。” “是是是。峰哥您放心,我妈这就去找了,马上就给您带来。”齐磊点头如捣蒜,不停的用袖子擦汗, 面色煞白的握住右臂。 齐磊冷汗岑岑的看向挂钟,还有一天,妈再带不来初诺,自己这条胳膊和腿儿可就分家了。 “磊子,爷只要人,可不想找仲家的麻烦。”峰哥把雪茄烟蒂摁进烟灰缸,又说:“这要是仲家来人找,那你这胳膊腿儿...” 齐磊连忙否定摇头:“不,不会的。峰哥放心,那姑娘是个雏,你想想就富二代的做派,要是真看上她,不早就...哪能留到现在...” 光头大汉知道齐磊说的意思,色眯眯的笑笑,老牛吃嫩草的一幕幕荡漾在脑子里,迫不及待的和少女娇嫩曼妙的躯体来个激烈碰撞。 “呵呵,处不处的不重要。”光头大汉又叼起一口雪茄,手不老实的捏了一把旁边花头的腰。 “就算被仲家那两个公子哥都玩过了,那也是人家的事儿。爷就是图那姑娘的脸和身子,啧啧,长得是真好。” “是是是—”齐磊战战兢兢的附和,“峰哥说的对,不过您放心,我妈说那姑娘肯定是个处,仲家那大少爷早有未婚妻了,二少爷也不待见她。” 峰哥颇为满意的笑笑:“好了磊子,只要你妈把人带来,你的胳膊腿儿还都是你的,说不定以后你再来拿钱,爷还能白给你点儿。” “谢谢。”齐磊激动的差点头磕在地上,“谢谢峰哥,谢谢峰哥,小弟感激您的大恩大德,大恩大德...” “这要是过了时候带不来人...”光头大汉脸上肥腻的油光一抖,“磊子啊,可别怪爷不给你这胳膊腿儿面子了哈。” “峰哥,峰哥,我想给我妈打个电话。我催催,催催。”齐磊颤栗惊恐地爬到光头大汉的脚边,汗如雨下的说着。 光头大汉给身边小弟一个眼色,小弟拨通电话,打开免提塞回齐磊手上。 嘟—— 嘟—— 嘟—— *************** “那个男的今年三十八,叫胡峰,手臂纹了一只虎,外面的人都叫他虎峰。” “这名耳熟。” “当然耳熟,前两年被你打进医院的嘚瑟鬼,那个职高前老大就是跟胡峰混的。” 高大俊漠的少年瞥瞥嘴角,薄唇凉淡,冷冷开口:“呵,老子还以为是什么狠角色。” “听说是挺狠,江湖老人了...哎呦呦,师傅,您按摩是把我往死里按啊。”任允非趴在按摩床上,后背水光油亮,是泰式精油按摩的功劳。 来自泰国的按摩师傅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中文和英文,混杂说:“sorry卡~少爷您的皮肤太soft了卡~” 任允非捂着后脖子从按摩床上坐起来,挥挥手说:“得了得了,卡什么卡?行行行,您走吧,按的我这个腰酸背疼。” 仲野俊颜凝重的坐在旁边的按摩椅上,挺拔宽阔的身躯裹了一身白浴袍,浴袍衣襟的缝隙里,健硕胸膛上的肌肉若隐若现。 “我说,我费了这么大劲请你来做大保健,你就这么浪费钱啊。”任允非对于仲野来私人高档会所只洗个澡泡温泉的行为归结为浪费。 泡温泉,已经是他现在最能消遣的娱乐活动了,夜场早都戒了,连酒也很少喝。 “咳—”仲野表情不自然语气严肃,“在诺诺面前别瞎说。” “说什么?和姐姐说你来跟我做大保健?”任允非和他贫,又笑得无语摇头,“野哥,你可算是完了,以后啊别说泡温泉了,我看找你出来吃饭都费劲。” 仲野向后仰头,阖眼倚在按摩椅的椅背上,千金难买他乐意,比起泡温泉,他更喜欢和他的小仙女腻在家里。 可是如今,他还没有这个机会。 他给她发过短信,要她关好门窗,谁叫也不要开门,还把程如芳和自己说的话告诉她,提醒她多加防范,明早自己会在楼底下接她一起上学。 如果可以,他也想住进那间公寓,当然前提是不被她当成变态流氓。 更何况他也不敢夜闯,盛夏,雄性的发情期达到最旺盛的阶段,年轻气盛的大小伙子怕自己一个难以克制就再无法挽回了。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真的小心翼翼,生怕她不高兴。 强迫来的温柔总还是差那么一点意思,他不着急,这辈子,有的是时间慢慢和她耗。 “要不和虎峰谈谈?”任允非站起穿上浴袍,收起贫嘴,言归正传,“虎峰也不会傻到和仲家作对。” “难道虎峰不知道她是仲家养大的么?”仲野唇角微勾,冷笑反问。 任允非对着镜子摆弄发型,推测说:“我看虎峰八成是以为姐姐被你玩腻了,才敢动这个心思。” 怎么谁都觉得他会腻? 自己看起来就这么浪荡不靠谱? 仲野烦躁不耐的抓抓短发,也难怪她那么抵触自己的感情,即便是喜欢那么多年,可他呈现给她的面貌的的确确和流连花丛的花花公子差不多。 “要不你把这事儿告诉仲伯伯,让仲伯伯把姐姐叫回仲家待两天。” “我爸今天去澳洲了,不在家。” “我靠,澳洲?这么远。”任允非讶异地看向镜子里反射的他问,“你哥不总裁么?出差还要仲伯伯去?” “不清楚,大概是有事需要董事长亲自出面吧。”对于集团的事情他也不是很了解,只知道父亲去澳洲是为了公事。 “那你就去姐姐公寓住两天,效果都一样。”任允非给他支招,意味深长的笑说:“正好还能促进促进感情,注意保护措施。” “滚蛋!老子哪有那么龌龊。”他完全被人戳中了才愤慨反驳。 任允非紧接着又说句实话:“野哥,人啊,得贵在有自知之明。幸好姐姐搬出去了,这要仲伯伯不在家......” 仲野放弃内心挣扎,舒服地头枕椅背,阖眼说:“那就先订婚,等年龄到了再领证。” “一个十七一个十六就想着订婚结婚领证,嗯,牛逼!” 任允非对这坐火箭的速度望尘莫及,几百年自己也赶不上,不禁对镜子竖了个大拇指。 仲野没心思和任允非打哈哈,心间忐忑不安,拿起手机拨通电话,想确认她是不是在睡觉。 两声过后,姑娘那边接起了电话。 少年磁性嗓音低沉如钟,关切问:“睡了么?” “嗯,写完作业就睡了。” “谁敲都别开门,明早上学我去接你。” 电话那头的姑娘停顿几秒,心怀歉意的缓缓说道:“对不起,仲野,给你添麻烦了。我没想到我妈会把电话打给你。” “你妈该庆幸把电话打给我。”他双眸沉黑如墨,口吻凉薄,“诺诺,有人惦记你和打我脸没什么两样。” 那边的姑娘还没来得及回答,音筒里却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手机里都听的清清楚楚,当场的敲门响动可想而知。 仲野面色一沉,当即从按摩椅上起身向更衣室走,一只手拿手机,另一只手解浴袍带子,说:“你别害怕,也别挂电话,我马上过去。” 不知怎的,听到他沉着安抚自己说“别害怕”,她由心而生的恐慌竟降了几分,“嗯”了一声后听他窸窸窣窣换衣服的声音。 “艹!老子肯定要收拾他们这些狗比!”狠戾少年暴怒急躁,边换衣服边骂,“老子他妈都不敢动你一根手指头,那些狗比竟然惦记上了。” 她不能说话出声,只能静静听着仲野在电话那边怒骂发飙。 门口咚咚砸门声不曾减弱,音筒里是车子引擎发动的声响。 他也知道她现在没法说话,正好趁火打劫过过嘴瘾,唇角勾起,单手扶方向盘,肆意狂妄地抬眼看后视镜。 “诺诺,你知道我想什么呢么?” 不知道。她无声应答。 “我想娶你当老婆,天天晚上抱着你睡。” 够了,这个变态,成天想些有的没的。初诺羞得脸色涨红发烫,气他这个时候还能说这些荤话。 上辈子的少年暗恋成灾,极致隐忍,这辈子的他找到了突破口,她还不太能适应仲野的流氓做派。 “说实话五十万卖你,你妈太亏了。还不如把你给我当老婆,这生意稳赚不赔。” 商人的儿子遗传做生意的天性,然而爱情从来不是一场金钱博弈。 她水眸微敛,兀自暗叹,自己也不是什么萝卜白菜,可以放在菜市场随便买卖。 “老婆,上大学前订婚好么?”仲野薄唇笑意明显,说说愈发大胆放肆,“放心,肯定不让你怀孕。” 精神病! 这个实打实的精神病! 亏自己刚才还因为那句“别害怕”,放下这两天他意图不轨,监视自己的成见。 结果几句话打回解放前,他反而变本加厉...还趁她不能说话的时候,乱叫她老婆。 不知何时,门外敲门声消失,既而响起的是音筒里沉哑的嗓音:“老婆,我到了,开门。” 第39章 【我怎么办】 公寓, 赭棕色的密码门门扉紧闭, 密码是1024, 不是任何人的生日,是她上辈子出道的纪念日。 整洁室内弥漫清新宜人的栀子花香, 坐在沙发的俊逸少年一改以往纯黑衬衫,他精装健硕的上身罩着一件简单白T恤。 仲野墨眸轻眯,大脑放空, 高大身躯四仰八叉窝进沙发, 肆意陷进此时此刻的舒适惬意。 有她在的地方,才是他的失乐园。 没有肮脏污秽, 没有指点谩骂, 即便外界再堕落不堪,这里也有他心中仅剩的一丝柔软。 “老婆,我饿了...”仲野缓缓睁开眼向卧室看去,磁性低哑的轻唤,熟练的好似几十年的夫妻。 卧室门缝透出白光, 里面十七岁的姑娘合上数学试卷, 听到客厅里的大小伙子喊饿, 也听到他喊老婆。 初诺先是停顿一怔, 反应过后大片红潮漫上皙白鹅颈,两只耳垂发烫,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不该回应他。 面对仲野肆无忌惮的占“便宜”,她束手无策,领教过精神病的随心所欲, 脸皮薄的自己还远远不是对手。 “订个外卖吧。吃什么?” 客厅里厚脸皮的人晃悠到卧室门口,双眸浏览手机外卖页面自言自语,口气语调自然的像是这个家里的男主人。 “烤鸭还是寿司?我看这鳗鱼饭也还凑合,老婆优先,你挑。” 仲野慷慨地把手机搁在她桌前,唇角笑意不减的看着脸色通红且怔愣惊讶的初诺。 典型大男孩捉弄小姑娘的心理,越是喜欢,越想做些什么引她害羞注意,纯真幼稚的不可理喻。 “别...别这么叫我了...”被言语捉弄的姑娘瞥开霞红的脸,义正言辞地提醒他,“仲野,我们还小,有些称呼不能乱叫。” “小?哪里小?”仲野边问,眼神边不自觉瞟到她胸前鼓鼓的凸起。 夏季校服的蓝白短袖紧贴着少女曼妙玲珑的曲线,发育成熟,如甜美诱人的水蜜桃。 不小,真的不小。 他不着痕迹移开眼,觉得自己后半辈子的艳福很有保障。 “年龄小,你比我小一岁,你该叫我姐姐。”初诺板起脸收拾书包,她记得自己已经提醒过他很多次了。 卧室不大,仲野径直两步走向她的床铺,被褥是姑娘喜欢的淡紫色,头躺在枕头上,隐约还能闻见她残留发香,丝丝点点渗入他所有感官。 “我今晚要睡这儿。”少年蛮横不讲理的拍拍床,“你不能走,也得跟我睡这儿。” “不行。” 她不假思索拒绝这个流氓要求,果断停止少年雄性激素刺激下的异想天开。 仲野慵倦闭眼,小臂压着额头,薄唇微动,漫不经心地问:“诺诺,我要是想上你,你以为你跑得出去么?” 听这话的姑娘抱紧书包,床上少年翻了个身,睁眼看向她略微僵直的背影,床和书桌座椅之间的缝隙很窄,他和她的距离不过一臂之隔。 “我睡了你,你会不会对我负责任?”仲野敛眸,粗嘎地低笑:“这样你就不会抛下我和别的男人跑了。” 抛离,丢下,连开玩笑都在厌倦被人舍弃,任谁活在十六年的黑暗里都会如此。 “今晚你不和我睡,以后还有很多个晚上你会和我睡。”仲野眸色沉沉凝视她后背,宛若阐述一个既定事实。 初诺背对他紧张地屏息凝神,他怎么说这些流氓话这么顺嘴?令她愈发觉得自己是引狼入室。 “高考完先订婚,等我到二十二周岁去领证,正好你也大学毕业了。”仲野不仅霸占着她的床,还霸占着她的未来,擅自替她规划蓝图。 大约停顿了半分钟,初诺咬紧下唇,倔强反问:“凭什么?” 初诺背对他坐在椅子上,水眸覆上一层雾气,轻声问:“仲野,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如果我没翻到你的日记,如果我从来不知道,那该怎么办?” 这是另一种可能性,她上辈子已经经历过一遍的另一个故事走向。 在那一种可能里,没有一个人是好下场,所有死亡都在祭奠那场以爱之名的灾难。 初诺想知道,这辈子尚未堕落入深渊地狱的仲野会给她什么答案。 仲野陷入沉寂许久,颀长身躯平躺,双眸紧闭,猜不透他心里想的什么。 许久,久到床上传来少年均匀的微鼾声,他刚刚还问她吃什么夜宵,现下就沾枕头睡着了。 初诺回过头看着这个霸床的“流氓”,她轻叹,蹑手蹑脚离开椅子,绕过床边拉好窗帘,准备去客厅沙发窝一宿。 床紧贴墙壁,她站在床尾关上卧室的灯,眼前顿时黑寂茫茫,凭借几分客厅穿过门缝透进的光轻悄走到卧室门口。 初诺右手刚握住冰凉的门把手,忽然床上的人于黑暗中翻身起床,随即她的皓腕被炙热结实的大掌牢牢桎梏。 随着一声惊呼,初诺还来不及反应挣脱,手腕处的那股力道直接将她拉至床上,清冽气息瞬间覆压她娇柔身躯,全方位覆盖她的前后左右。 一只手锁在姑娘纤细腰间,另一只则制住她推搡用力的右手,强力蛮横的和她十指相扣。 普通人左手使不上劲,更别提一个体娇力弱的姑娘用左手推着一个身高一米八二,精壮健硕的大小伙子。 反抗和挣扎是无效的,她用不上劲,气急败坏以至鼓鼓的胸脯剧烈起伏,每一次上伏都和少年健实胸膛来了个“亲密接触”。 他说得对,如果他想,她肯定跑不掉。 床上,少男少女姿势暧昧,在成年人的禁忌边缘危险试探,锢住纤腰的掌滚烫如同淬过火的烙铁。 仲野喉结上下滚动好几次,嗓音比往常沙哑更多,墨眸里耸动的火苗于夜色中清晰可见。 两人的吐息都满溢燥热,俊颜和美颜相对而视,仲野强硬作势要吻她,等待他的是不出意外的落空。 初诺慌忙之下侧过脸,他的薄唇正好落在乌黑发际,下一秒耳畔响起低声嗤笑。 “诺诺...”仲野薄唇一张一合伏上她耳边,哑声呢喃,“...没有如果。你会知道我喜欢你,一定会。” “你起来,放开我!”初诺咬紧下唇,气呼呼的回眸瞪他,不住的用左手推他肩膀,试图挣脱如同锁链的禁锢。 少年俊颜埋入她发间,活像小孩子耍赖,闷声问:“你试着喜欢我好不好?嗯?好不好?” “喜欢你随便压在人身上吗?”她气恼的几乎口不择言。 “我还是处。” “没说你这个!” 初诺要被这个直男气的哭笑不得,讲道理他听不明白,和他生气他耍赖,说重话刺激还有可能犯病。 这种技能简直是另一种的“百毒不侵”。 “老婆,大学别去太远好不好?” 姑娘侧过脸抿紧唇不回答,回答就是应了他的称呼,中了这个精神病的圈套。 “太远了,抓不住你,我怎么办?”少年阴鸷暗沉的眸子里透出眷恋的央求,鱼离不开水,她之于他,是空气般无法缺失的存在。 她搬出仲家,已经是他能忍受的最大限度。 女性都是天生母爱泛滥的种族,如此俊漠冷淡的大男孩也会低声恳求,令她语气也不由得放软了些,“咳咳,你...你该好好读书,不能成天想这些有的没的。” 他缓缓将头移到她上方,与她双目对视,互相望进对方无垠瞳底,右手的十指紧扣好似被她忽略了,只是腰间那只手传来的灼热感让她不太舒服。 “你放开我。”她不禁蹙眉,小脸微皱,唇边溢出不适的感受,“很热。” 岂止是热,简直像是一锅开水浇在腰部,她还以为自己要像一根冰棍一样融化了。 其实卧室有壁挂空调,21度的冷气也吹不散少年阳刚雄健的燥热气息,挺立五官绷紧,仿佛在极力忍耐控制着什么。 下一秒,姑娘腰间和右手的大掌迅速抽离,火烧灼热感顿时消退不少,直到外部冷气重新灌入鼻腔,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的额角已经热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仲野利索的从床上起身,大步直奔卫生间,两分钟后,淋雨喷头哗哗流水声瞬间充满整个公寓。 坐在床上足足缓了五分钟,她才调匀呼吸走出卧室,刚路过卫生间,只见拉门“哗”的一声拉开,仲野赤着精壮上半身走出来,细碎黑发还湿漉漉的滴答水珠。 八块腹肌棱角分明,肱二头肌孔武有力,线条流畅,由骨子里迸发出一种不羁野性美,这些都是他常年在拳击馆打拳练出来的结果。 刚缓和好心绪的姑娘再一次迎来视觉冲击,怔愣发懵了好半晌,才惊慌失措的转过身捂眼睛,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看见她如同受惊的小白兔慌忙转身,仲野边用毛巾擦头发,唇角弧度渐弯,轻笑说:“我又没全脱,你怕什么?” 嗯?他不是洗澡吗?她狐疑的不敢转身,好怕看到不该看的画面。 “你这儿也没内裤可以换,我只能用手握喷头冲冲上半身。” 拖鞋踏踏几步离开她身后,厨房打开冰箱的声音和他低沉嗓音一同响起。 “不过就算被你看光了,也是我占你便宜,用不着说对不起。” 初诺这才放下捂眼睛的手,心律不齐的侧头,小心翼翼将水眸移向厨房。 冰箱旁边的高大少年身穿男生夏季常穿的浅灰色大裤衩正悠闲地倒水喝。 从来都是,仲野放肆无束的行为举止在她的世界埋下一根又一根引线,随时随地皆可引爆,震得她头脑昏涨,手脚轻飘。 谁又能说,这不是一种勇气。 叮咚—— 叮咚—— 此时此刻,两声急促的门铃打断她繁复心绪,紧接着是阵阵叮咣砸门的响动和中年妇女呼天抢地的高声哭喊。 “诺诺!开开门吧诺诺!妈要被逼死了啊...诺诺啊...你不能看着妈死啊...!” 第40章 【再去陪你】 门外传来程如芳哭天抢地的叫喊, 拍门声不断, 再如此下去, 恐怕连邻居都要惊动了。 仲野眼神示意初诺不要开门,自己则去衣橱里找了一件白色宽大浴袍罩着赤膊上身, 随后走向门口,透过猫眼看见程如芳在走廊里撒泼打滚。 “仲野,让她进来吧...”初诺面色苍白, 勉强道:“让她进来吧, 不然邻居会投诉。” 闻言的仲野剑眉横立,愤然握紧门把手开门, 目色凌厉如利箭冰刃穿透正坐在地上哭喊的泼妇。 开门刹那, 程如芳惊诧呆滞地抬头看向门口伫立的人影—仲家二少,身上还穿着浴袍,显然一副刚洗过澡的模样。 “二少,你...”年过四十的女人怔愣的指指仲野,再看看客厅站着的女儿, “...你和诺诺...” 屋里的姑娘显然不愿让母亲在走廊叫喊, 冷然道了一声:“妈, 进来吧。” 程如芳顾不了这么多, 头发乱糟眼泪婆娑的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土走进公寓客厅,与仲野错身的瞬间却不自觉打了一个寒颤。 少年眸光过分凌厉冷漠,周身气场沉寂凛冽,他关上大门, 以捍卫者的姿态坐在初诺旁边的沙发位置。 程如芳则一个人坐在单人沙发,紧张的冷汗涔涔,心中慌乱颤栗不已,告诉自己地址的那个人没说初诺和二少都已经到同居的地步了。 这可怎么办?要二少放人,这不是比从虎口拔牙还难么? “你儿子欠了五十万?”仲野粗哑声音打破沉静,半眯起眼看向战战兢兢的程如芳。 “嗯,五...五十万...”中年女子支吾回答,双肩一抖,显然被少年冷厉眼神吓得不轻。 仲野深呼一口气,扼住濒临爆发的躁怒,狠狠瞪向中年妇女,说:“这钱我拿,以后不准再来找诺诺。” 五十万,于仲家而言不算什么,他只是愤怒,他喜欢的姑娘是无价之宝,区区五十万却能让她的亲生母亲卖掉她。 而他身边的姑娘因他所言,心间撞起层层波澜,现在的她的确拿不出五十万,而母亲的苦苦相逼又将她堵在死角。 谢谢,她由衷在心里默念,谢谢这辈子的仲野,她重生来拯救他,不知不觉间,他也挽救了自己。 程如芳听到二少掏钱,还没来得及高兴,紧接着手包里传出一串手机铃声,看到号码连忙接听。 “嗯,对。是是是,五十万已经凑到了。峰哥,那我儿子...是不是能放回来了?” 如释重负的神情倏然从程如芳脸上消失无踪,脸色煞白,眼神不断瞟向初诺,是难以掩藏的心虚。 “不,峰哥峰哥,您再给我点时间,别动我儿子啊...马上马上,再给我点时间...”程如芳惊慌失措的求着,电话那边的人并没什么耐心直接挂断。 程如芳失魂落魄的挂了电话,双眼通红的喃喃自语,双膝一弯跌跪在地,哭嚎双手合十。 “妈,妈您有事起来说,来,起来再说。”初诺连忙起身弯腰去扶程如芳。即便母亲再狠心,身为女儿自然也见不得母亲跪在自己面前。 “诺诺啊!妈求求你,妈求求你,那边抓了你哥的虎峰说不要钱,只要...只要...”程如芳哭嚎的抓着女儿手臂,目光不时看向后面冷漠阴鸷的二少。 后面的话不必多说,三人心知肚明,初诺扶母亲的动作僵直,唇边溢出难以言说的苦涩,茶色美眸顿时黯淡失色。 她的母亲甚至比不上四院的华姨,原来自始至终,自己才是被抛弃至深的那一个。 初诺默然直起腰,任由母亲抓着自己手臂不放。 程如芳也顾不上颜面,跌跪在地摇晃女儿手臂哭求:“姑娘啊,姑娘。你不能见死不救啊,诺诺,妈求求你,求求你。你看在妈生你的份儿上...” 多么可悲又可笑。 生下她的母亲,将她当做一个精致的瓷娃娃,随意贩卖出售。 这个口口声声要她看在生她份儿上的女人丝毫不尊重她的人身权利,不过她也淡然了,上辈子这不也曾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初诺悲戚凄怆的阖上美眸,母亲无理的哭喊在她耳边越发清晰,被亲生母亲道德绑架,说出去都滑稽无比。 倏然,沙发上稳坐的阴沉孤冷少年起身,走到初诺身边,伸出长臂强硬有力的搂住姑娘纤弱肩膀。 “那就让你儿子去死。”仲野满不在乎地宣判,无关紧要的人命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他将初诺牢牢搂紧退后一步,让她远离跌跪在地的中年女人。 “不,不。二少,二少...”程如芳慌了神的往前挪挪,哭哭啼啼的迎上仲野狠戾厌恶的目光,“二少,那可是一条人命啊...一条人命啊...” 精神病癫狂起来哪会理会什么人命,仲野姿态清冷,事不关己的睨着程如芳,薄唇弯起嘲讽弧度,仿若游戏人间的恶魔。 程如芳见仲野铁了心肠不会放人,转而恶狠狠的剜了一眼自己女儿,食指指着初诺鼻尖破口大骂:“呸!赔钱东西!送你到仲家去勾引二少,要不要脸,你爸在天之灵知道自己女儿是个勾人的妖精也不会安生。” 初诺垂头眼观鼻尖,指尖嵌进掌心刺痛神经,漫上的莫大悲哀几近将这个姑娘吞噬,她深呼吸喘匀气,咽回美眸中的泛起的湿润。 程如芳转脸向仲野肆意诋毁女儿,尖声尖气地使人耳膜震痛。 “二少,这姑娘就是个勾人精!当初给她送进孤儿院就对了,十三岁连自己的继父都勾引...” “我没有!”美艳娇媚的姑娘眼眶通红,双拳攥紧,激动的拼力喊着,“我没有!我没有!” 初诺白皙脸庞因气愤而通红,泪择夺眶而出,如若不是仲野揽着她纤弱的肩,她可能此时此刻连站着的力量都抽空殆尽。 她抖得厉害,想阻止母亲继续说下去,可程如芳嘴不饶人,仇视地瞪着自己女儿,高声骂道:“还不承认!小骚货!我家老齐现在晚上睡觉做梦还喊你的名儿!” 唰——初诺脸色煞白,身子不停颤抖,嘴里一直喃喃念着“没有,没有”,倏然一股从脚心窜到头顶的凉意将她冰封,母亲的诋毁太具攻击性,目的只是泯灭她在仲野心中的形象,让他放人。 那时她十三岁什么都不懂,母亲从继父的枕头下面翻到一条她的内裤,而后就把她送进孤儿院,任她如何哭喊呼唤母亲,母亲都没有回头。 两辈子,她以为自己已经忘的干干净净,如今想想仍然令她汗毛竖起,不寒而栗。 “滚!” 仲野低吼,怒不可遏地手指大门,暴戾阴狠的眼神吓得程如芳噤声一激灵。 程如芳还惦记着儿子一条命当然不能走,小心翼翼的开口:“二...二少,我是她妈,这姑娘配不上你,她...她已经不是黄花大闺女了。” 初诺猛地抬头直直投向母亲,美眸中碎裂毁灭的风暴扼住她的呼吸,又似是回到上辈子她的悲剧,铺天盖地的谩骂侮辱压垮这个姑娘所有脊梁。 她不自觉的缩进身后宽阔温暖的胸膛,不自觉的紧握住一只炽热宽大的掌,源源不绝的热源打破冰寒渡给她一丝热气。 那只手也回握住她的柔荑,不敢太用力也不敢太造次,他懂这是女孩子需要的安全感。 “仲野...” 初诺喉咙顿时肿痛,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沙哑疼痛,每一个音都在破裂边缘。 “去看看吧。”她轻阖眸,扭头望向仲野的美目蕴着水光,“你陪我好吗?最后一次,就当还她生我一回,我也解脱了。” 少年重重点头,嗓音磁性沙哑地说了一个“好”字,墨色瞳眸不离她眉目半分,那是常人不解的执着。 只要她说,什么都好。 ******* 开车的是任允非,仲野的白T洗了还挂在她家公寓晾衣架,任允非来送新衣服顺便充当司机。 四人座的S级迈巴赫安安稳稳行驶在公路上,公子哥儿两人座的跑车开习惯了,总觉得自己是蜗牛在路上爬。 是仲野说的,让任允非开家里最破的车,别引人注目,尽量低调。 程如芳坐在前面的出租车里带路,一同前往虎峰所在的夜场。 路口红灯闪烁,任允非抬眼透过后视镜看后座四手紧握的两人,似笑非笑的扬起唇边。 高大挺拔的俊逸少年轻轻捧起她的双手捂紧,她的手冰的不成样子,娇柔身躯也一直不断发抖颤栗,面容失去血色,目光木然呆滞。 此时此刻,她并不拒绝他的碰触,然而这却更让他难过。 至少,这么多年,仲野没见过这个姑娘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 “没有,什么都没有...”她目光呆滞僵直望着某一处,兀自喃喃地念着,“...爸爸,诺诺什么都没做过,诺诺没有错,诺诺不是勾人精...” 忽然,初诺唇角掀起一抹笑,声线平稳无波地问:“仲野,如果我死了,你会怎么样?” 少年全身突地绷紧,俊漠神态宛若夜中刽子手,握着她的手更加用力,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在刺激他敏感偏执的神经。 昏暗的车里,仲野深深凝望姑娘精致明艳的眉眼,吐出一字一句的笃定,渗透着精神分裂的尽数阴暗。 “我会让那些污蔑你的人给你陪葬,然后,我去陪你。” 第41章 【下手为强】 夜总会门前, 霓虹大灯华丽奢靡。 出租车和S级迈巴赫靠停的同时, 十几辆黑车也随后赶来, 车上下来几十个身穿黑西装黑裤的保镖。 仲家二少和任公子衬得起这个排场,几十个精壮强悍的保镖齐齐围着迈巴赫, 时时刻刻保护他们的安全。 她想下车,仲野直接握住她的双肩,将她定定按在座位上, 十六岁的少年已经足以顶天立地, 保护他心爱姑娘的安全。 他的态度略显强硬,明显是隐忍怒气与她讲话, “在车里等我, 这是男人的事情。你不准去。” 初诺唇口微微翕动,本想说什么,再看到少年阴鸷瞳孔中闪动的情绪,她乖乖点点头,应了一声“好”。 下一秒, 便是车门开关的声音, 车窗全开, 她伸颈望向孤冷少年的高大背影, 看到他一步三回头的回望自己,眼神中紧张担心隐忍复杂的感情尽数交织在一起。 她冲他展颜轻笑,笑得明亮通透清澈,目光也一直跟随着他,直至他在保镖的拥护下走进夜总会大门才收回目光。 倏然, 眼眶一软泪珠断线,霓虹灯全成了眸中朦胧泡影,她无声落泪,不再是因为母亲的污蔑诋毁,而是心疼仲野...这个傻子。 他太傻了。 傻得不过脑子。 傻了两辈子还是选择为她沾血,为她断送性命。 她不自觉缩缩手指,手心还残留少年手掌的温度,他明明生来孤僻阴冷,却还在尝试温暖她的世界,在用他的方式去爱她。 比任何一个正常人都要纯粹且真挚的感情不容亵渎,也成为他的信仰。 心跳渐渐回温,初诺用手背抹了抹泪泽,两世的情感轨迹已悄然改变,她的心已经开始为那个偏执少年揪紧担心。 她双手合十,指尖轻抵眉心,默默祈求老天爷保佑他。 一生安好。 无忧康乐。 ********** “钱我给,这人我带走。” “二少,这恐怕...不太合规矩吧。” 包房内气氛凝重,火花四溢,沙发两端坐着的两个男人年龄相差二十岁,可仲野周身散发的危险凛冽却更令胡峰心骇忌惮。 仲野邪肆挑笑,目光冰冷刺透空气,双腿交叠翘着二郎腿,轻眯起眼问:“规矩?你放话要睡我的女人就合规矩了?” 二少的女人? 胡峰听这话恶狠瞪了一眼跪在一边的齐磊,齐磊顿时全身哆嗦,激灵的寒毛直竖,随即软趴趴的倚墙瘫倒。 胡峰不想在一个十六岁少年面前低头,油腻大脸浮上客气假笑:“二少,你还年轻,女人以后多的是,何必这么大动干戈,毁了道上兄弟们的情分。” 仲野掏出随身携带的瑞士军刀,亮出锋利匕首,狠狠一刀插进水果盘里的苹果,阴沉面目仿佛他插进的不是苹果,而是人心。 胡峰看的心里咯噔一下,神情却没表现出来任何异样,两句不对就亮刀子的暴躁狠戾着实吓人。 “二少,这条道上虎峰我可比你早混。”胡峰点燃一根烟夹在指缝,笑道:“不必拿这一套唬我,我什么活人死人没见过。” 仲野冷哼,他实在没有时间和眼前这个肥头大耳废话,心里还惦记着车里等他的姑娘。 “呵。”仲野阴冷轻蔑地看着对面,“笑话。你胡峰混这么多年不也是沦落到惦记我的人。” 他伸手,把瑞士军刀从苹果里□□,面目冷峻极寒,每一个字都是他咬牙忍耐的极限。 精神病不受控地生出幻想,自己拿着匕首一刀两刀捅进胡峰的肚子里,肥油肠子黏腻污秽的流了一地,血流成河漫过自己脚面。 他不怕杀人,怕只怕没法再照顾他心爱的姑娘。 仲野紧紧咬着后槽牙从裤兜里掏出药瓶,猛地倒出几颗药灌进嘴里,快速咀嚼吞咽镇定自己濒临爆发的怒火。 胡峰夹烟的手微微抖了抖,自己怎么忘了仲家二少是个精神分裂! 妈的!精神病发疯杀人谁能拦得住! “最后说一遍,放人!”仲野如同躁怒的狮子低吼,“老子没那么多耐心陪你耗!” 胡峰看着满眼猩红的仲野,少年周身迸发肃杀寒意,俊逸五官因暴怒而扭曲,说不定下一秒就会发疯拿刀冲向自己... “放人可以,这钱...”胡峰怕死,更怕被精神病疯子捅死,选择妥协。 仲野身后的保镖从西装上衣的兜里拿出一张卡搁在桌上,公式化的口吻说:“这是一张五十万的卡,密码是六个零。” 胡峰看见银行卡,给身边的小弟使了个眼色,小弟得到指示拎起齐磊的衣领扔给对面。 仲野起身离开,保镖押着齐磊跟着他走出包厢,再多留一秒他都有杀人舔血的冲动。 齐磊走出包厢见到程如芳,两母子抱头痛哭,程如芳惊惶惶地搀扶着腿软且被绑多日的儿子。 母子俩都心虚不敢直视眼前这个“救命恩人”,心知肚明这都是看在初诺的面子上,二少才会来管这种闲事。 仲野冷眼扫过一遍齐磊,冻得齐磊寒颤不停,又以同样凌厉目光刺向程如芳。 少年与生俱来的骨子里的狠戾暴躁让面前的母子俩冷汗浸湿衣背,接着是他一声嫌恶的冷哼,而后在保镖们的拥护下与他们母子快步错身离开。 脏东西。 他讨厌脏东西。 他不能让这些个脏东西沾染仙女,绝对不能。 ********* 自那之后,初诺再没见过程如芳,也不曾接到过一个电话,销声匿迹称为人间蒸发都不为过。 她隐约感觉到那吸自己血的一家三口已经不在市内,心里也猜得出是谁的手笔,那个少年动用仲家的势力,也不知道要受方锦梅多少尖牙利嘴的言语攻击。 不过...瞧他体育课在篮球场打球的精气神,看来是已经免疫了方锦梅的尖酸刻薄。 仲野转到一中上学,倒也端正些做派,不逃课不打架,兴致来了还能去教师办公室问两道数学题。 毕竟她已经在教师办公室遇到仲野三四次了,每次遇到都心惊胆战的避开,生怕仲野什么言语举动被老师捉个正着。 期末考试马上来临,初诺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被老师批评当反面典型。 二年三班自习课,初诺将望向窗外的美眸收回,瞥了一眼墙上挂钟,估摸时间刚好,仲野现在在篮球场打球,自己正好可以光明正大去教师办公室请教问题。 实在不好再偷偷摸摸,躲躲藏藏,她只得和仲野“兴致上来”的时间错开,向班长请假去办公室。 她手里拿着一本数学的五三直奔高二年级组,高一年级组就在隔壁,前几次匆匆一瞥,一旦瞥到人群中人高马大的仲野,她都得去女卫生间躲几分钟。 今日掐好时间,不必因躲藏而分神,初诺安安稳稳听老师讲解了几道数学题才从办公室出来。 她聚精会神的手捧五三,看问题消化老师刚才讲的知识点,脚下走到走廊拐角,并没注意到楼梯口迎面走上来的高大少年。 不是冤家不聚头! 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流氓! 不仅突然抢走她手里的五三,还看准她没法在学校办公楼层呼救,将她生拉硬拽到女卫生间最里面的隔间。 旁边几个隔间里面空无一人,只有最里侧的隔间门板紧锁,胆大妄为的流氓学生在老师眼皮底下做坏事。 姑娘娇软躯体夹在他的胸膛和门板之间,皙白双颊飞上的几片晕红延伸至修长鹅颈,气得高耸胸脯起起伏伏,又不能大声与他喊,说话都得小心翼翼用气声,怕突然有老师进来, “这是女厕所!”她伸出纤手推少年紧靠过来的结实胸膛,“在学校耍流氓!会被开除的!” 一米八二的大小伙子将额头抵在她肩上,低哑眷恋地说了句:“老婆,我想你了。” 仲野放肆的将双臂锢住她盈盈一握的纤腰,校服短袖只有一层薄薄的布料,只需轻轻向里一探就能碰到少女吹弹可破的凝脂肌肤。 “放开我!别碰...仲野,你手放哪里!”初诺羞恼的紧咬下唇,粉拳如雨点砸在他宽阔肩膀,却丝毫不能阻止他手上进犯的举动。 大抵是运动之后的激情热血尚未消褪,禁不起温香软玉入怀的诱惑,她挣扎时,高耸胸脯与他结实胸膛产生摩擦,那简直是一种甜蜜的折磨。 少年骨节分明的指骨从她腰际的衣摆没入,呼吸愈发加速粗重,放纵指尖在她丝滑白皙的肌肤上游走,游移的每一处都留下足以燎原的炽热。 “别动我,仲野,求求你...求求你...别碰...”初诺双颊和耳垂羞得能掐出水,唇瓣轻轻翕动,眼角噙泪求他住手。 她推不动他,娇软温润的姑娘从来不是如狼少年的对手。 这个混蛋流氓精神病,她在心里骂他千千万万次也解决不了他的手即将解开自己背后内衣扣的进犯。 “别...不要...”她嗓音颤抖带着哭腔,垂下湿漉漉的眸子,反手摁住校服里的那只不安分的掌。 隔着一层布料,她也能清楚感受到仲野掌背的滚烫,他的头埋进她颈窝,粗气急促呼在耳边,连他喉结上下滚动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噔噔噔—— 女老师踩着高跟鞋走进卫生间,把头第一间的隔门传出“嘎吱”一声。 这一声,却惊动了最后隔间里的姑娘,也成全了少年的下手为强。 男人,并不是任何事都能收放自如。更何况,他还不是一个正常人,无法主宰控制自己的心性。 挣扎推搡总是无用,她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旦出声被发现就是开除。 仲野不怕,这个混蛋他什么都不怕。校长哪敢惹这个仲家来的祖宗。 她根本抵挡不住他有恃无恐的进攻。 终于,乱了,一切都乱了。 第42章 【那就去抢】 五点半打响下课铃, 学生涌入食堂吃晚饭。 二年三班的教室空无一人, 门外进来的姑娘双手紧拽校服下摆, 美艳面庞不断涌现潮红,眼角噙含泪光叫人疼惜不已, 发丝稍稍凌乱,双唇湿润红肿泛些血色。 不让那个混蛋跟自己回教室,是她能做的最后抵抗。 初诺双腿软的厉害, 力气早已抽空殆尽, 一路手扶同学们的桌子才坐回座位,还没坐稳, 书桌内手机震动, 是那个精神病发来的消息。 【又大又软!!!老婆,我真他妈爱死你了!!!】 这个变态还是个文盲,形容词修饰语想不出几个,标点符号倒加不少。 仲野发的一连串短信接踵而至,姑娘剪水双瞳充盈泪泽, 可怜巴巴的扁起嘴轻轻抽噎, 满腹委屈无处可诉。 【老婆你饿不饿?你吃什么?去不去食堂?还是我出去给你买点?】 【订寿司外卖吧, 我记得你喜欢吃那玩意儿。】 【老婆, 我校服短袖给你穿,你那个校服太紧了,别人看着不好。】 他的校服短袖...不提还好,一提她两颊潮红瞬时加深至晕红,娇躯烧烫高温如同热浪席卷, 光滑额头渗出些汗丝,恨不得一头钻进书桌堂。 [不用你这个流氓管!] 被欺负一顿的姑娘脾气也倔,手背抹去眼角溢出的泪泽,心间是无以复加的难过羞愤,只一味地故意和他唱反调,泄愤! 【你是嫌弃你自己的口水?老婆,我不脱校服堵你的嘴你就叫出声了。】 这个混蛋还美其名曰为她好,一本一眼美化自己禽兽无耻的行为。 [我要报警!找警察来抓你!]泪泽滴上屏幕晕出水圈,初诺打字飞快发出短信,朦胧水雾再次覆上眸前,视线浑浊不清。 【那我现在就拉你去女厕所把刚才没办完的事儿办了!反正都是蹲号子,我不亏!】 精神病! 无计可施的受害者气的呼哧带喘,叮咣把手机扔回书桌堂,腰背弯伏,双臂叠在书桌上,泪痕交织潮红的小脸深深埋进臂弯。 完了,彻底完了! 自己已经被这个强盗流氓先下手为强。在那个狭小的厕所隔间里,他步步侵入底线,宣示主权。 仲野不在意廉耻,狂放肆意惯了,如果不是因为进卫生间的老师越来越多,再给他些时间,他连裤子都能脱。 可这进展快到令人窒息,她甚至还不曾答应做他的女朋友... 这算什么? 强迫威胁,让她即便不答应也是了。 他怎么可以欺负自己到这个地步? 无耻又坏心眼,简直让人讨厌! 初诺无法抑制自己这颗仍然狂跳不已的心,咬紧下唇,暗暗思忖。 对!就是讨厌! ************ 盛夏深夜,十二点半。 小公寓里,客厅内的冲天酒气和沁香交织混合,靡靡漂浮于燥热空气中的每一处,丝丝络络侵入鼻息大脑,缱绻的醉人又迷人。 “老婆,我,我好高兴...我抱抱你,就抱抱你...” “你放开我,我去给你拿水。” “不...我抱...抱抱你...你别动...别动。” 酩酊大醉的高大少年酒意上头,铁臂如同锁链禁锢住少女纤细腰身,黑衬衫的扣子随意解开三四颗,俊颜布上浅浅酒红,迷乱动情。 他和耍赖的孩子没两样,头靠在她纤薄的肩上,墨眸迷蒙,呼出的气息中充斥着威士忌的味道。 仲野实在喝得太多了,任允非刚才把他送来的时候,他已经醉的神志不清,摇摇晃晃一头栽进沙发,而后抱着她胡言乱语。 “我给我爸打电话了,说你和我...我爸骂我...骂我耽误你...”少年沙哑磁性的低音里是化不开的笑意,“呵呵,骂吧...我不怕,这么多年,我不也挺过来了。” “老婆,我...我好好学习,我养...养你...”酒意上头,仲野整个人昏沉沉,前言不搭后语,“我治病...你放心,我听话...听话...仲氏集团,你要,你要我也给你,我去和...和仲泽抢...” 可抢,谈何容易? 仲泽是仲家名副其实的大少爷,上流社会,豪门阀贵皆认证的仲氏继承人。 私生子,总归是上不去台面的孽。 豪门社交,名场舞会,仲野永远是被留在家里的那一个。 他从没资格出席那种场合,如今父亲却突然转变了态度,让他名下拥有仲氏集团20%的股份,身价不菲,董事会的老头子们都要让他三分。 或许,是不是有机会,可以搏一把。 第一次,仲野打起仲氏集团的主意,惦记临江大厦88层的位置,他爱的姑娘值得最优渥光华的生活,而不是跟着他这个豪门私生子暗无天日,受人指指点点的奚落。 初诺一时陷入沉默,她还没那么贪心,向他要什么仲氏集团。 仲野像个正常人一样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好。 耳畔传来少年均匀有力的微鼾,他喝得超出以往负荷,抵抗不住头疼欲裂的侵蚀,沉沉进入梦乡。 叮咚—— 茶几上,仲野的手机屏幕亮起,那是一通澳大利亚的越洋电话,备注人是[爸]。 初诺踟蹰再三,松开箍在自己腰上的双臂,凭她的力气是没可能扶一米八二的大小伙子进卧室,只能扶下他宽阔肩背,让他躺在沙发上睡觉。 手机铃声不断,她拿着仲野的手机走到阳台接通电话。 “仲爸爸,我是诺诺。”初诺饱含歉意的出言,“对不起仲爸爸,真的抱歉。” 电话那边是一阵沉默,初诺心里明白,仲野肯定和仲爸爸因为她起了争执。 许久,听筒里传来一声长叹,慨道:“诺诺,我这个二儿子今天和我说,他想和仲泽竞争,他问我,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 “对不起,仲爸爸。对不起,您放心,我不会让他去争的。”初诺自责愧疚顿时覆盖心头,一个劲儿的向仲爸爸道歉。 仲爸爸并不怪她,语气里反而还透出几分欣慰,“你是个好孩子,诺诺。仲野和你在一起,他真的长大了,知道去争去抢,这辈子活得也有意义。” 她作为晚辈静静听着长辈的话,那是一位父亲的自白。 “诺诺,我不是一个好父亲,年轻的时候做的错事太多,害了念萍,也害了仲野。” “曾经一度,我以为这孩子已经无药可救,他和他母亲一样,都太偏执太疯狂,我担心仲野会耽误你,我也更怕这孩子步上他母亲的后尘,走上不归路。” 初诺无可否认,仲爸爸的担心不无道理,事实证明也成了真,前世那些血腥的死亡还历历在目,疯子沦落成刽子手只在一念之间。 “如果可以,等我回国之后,我希望你能和仲野马上举行订婚店里。”仲爸爸这次并不是和她商量,而是希望她能听仲家的安排。 姑娘为难的蹙紧秀眉,咬咬唇,委婉的说:“仲爸爸,我...我还在上学。” “这不是问题。”仲爸爸知道这个姑娘的忧顾,“你可以上学,这点,你完全不用担心。” 言外之意,她不需要顾虑有压力,仲家会妥当安排一切,唯一需要做的,只是留在仲野身边。 “好了。国内时间也不早了,你去好好休息吧。” 仲爸爸并没给她迟疑婉拒的机会就挂断电话,她听得出自己这次是真的被安排了。 仲野的手机回到锁屏界面,她看到锁屏照片是自己,又尝试输入锁屏密码,0309,她的生日。 主界面的屏保也是她,聊天背景也是她,起床铃声是她叫他名字的声音,相册里几百张图都是她,甚至还有十几张是他白天在女厕所隔间里偷拍的照片。 每一张都令人脸红心跳,每一张里象牙白的少女肌肤占据了大半,十几张照片白花花一片,他还给这十几张照片集成一个相册,相册取名“宝贝”。 他足够病态和变态,却也足够深情和长情。 ************ 第二天是周六,不用起早上学。 早饭是简单的豆浆油条鸡蛋饼,外加一份她给仲野煮的醒酒汤。 发现手机相册少了十几张照片的二少爷面色不太好看,危急关头,他还靠着那些“宝贝”照片续命。 忽地,仲野长臂一伸揽住身旁姑娘的纤腰,强势有力的将她带进自己怀里。 初诺猛地惊呼一声,眼前那张俊颜逐渐逼近,眉宇不展,俨然一副找她“算账”的意思。 “删我照片?”仲野邪肆挑眉,在她面前晃晃手机。 初诺双颊顿时晕染片片绯红,双手护在胸前,头撇向别处不看他,不删自己才傻,难不成还要留着那些照片等他来威胁自己吗? 仲野轻笑,放下手机,修长分明的指骨轻捏姑娘小巧精致的下巴,将她的脸扳回来和自己对视。 玩世不恭的二少唇边笑意不减,问:“怎么?怕我拿那些照片强迫你?摸也摸了,咬也咬了,上床是早晚的事儿,你还怕什么?” 他怎么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说这种下流话,段位是真的高,不是她这种一听就脸红心跳的青铜小白能企及的。 “变态,谁会存那种照片。”她羞恼时说话软绵绵的,耳垂和脖颈漫过大片红潮,象牙白的肤色更为明显。 “不管,你得把照片还给我!” 十六岁的大男孩像幼儿园宝宝被抢棒棒糖一样放赖,痞气幼稚的令人哭笑不得。 他就是变态,他从来都承认。 第43章 【不舍得动】 泓南市第四人民医院。 精神疾病治疗中心。 五层, 家属探望室。 室中央仍然立着冰冷坚硬的玻璃墙, 墙两边的母子中间却多了一个人。 透过玻璃墙, 中年女人慈笑的看着自己儿子紧握着身旁姑娘的手,姑娘看起来有点紧张, 娇美面容上的和煦笑意却不曾褪去,予人温暖。 “妈,这是诺诺, 我与您说过的。爸说等他从澳洲回来, 就给我和诺诺订婚。” 高大俊逸的少年一改往日的孤冷阴鸷,郑重的向母亲介绍自己身边的姑娘, 英挺眉宇间的神采是母亲不曾见过的飞扬。 姑娘被“突然”拉来见家长, 不知所措的手心冒汗,仍旧有礼貌的颔首,问好时支支吾吾:“华...华姨,您好,我是初诺。” 第一次, 仲野带她见自己的母亲。 一位活在豪门阀贵太太们口中的“狐狸精”、“杀人犯”、“精神病”。 玻璃墙内的中年妇人眼里流露出欣喜高兴, 连连点头说:“好好好, 仲野来看我的时候提起过你, 说你从小就养在仲家,长得也漂亮,真好,真好。” 说着说着,中年妇人的眼眸泛红湿润, 眼眶底的泪光打转不停,看看儿子再看看姑娘,迟疑问道:“诺诺,你跟华姨说,这订婚是你自己愿意的,还是仲野他爸爸...” 初诺听懂了华姨话中的意思,也同时感受握自己手的大掌又加重了几分,她明白,仲野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上辈子,她不曾意识到仲野对自己的感情,导致一连串悲剧的发生。 这辈子,或许从打开他日记的那一刻,她才明白,原来他们之间不止有姐弟关系的可能。 她是人,有自己的意志,能认知自己情感上的变化。 从抗拒到接受,许他在学校接近,许他住在小公寓,许他出手帮助,甚至和他在学校厕所的隔间里... “华姨,是我自己愿意的。”初诺白皙精致的面庞染上红晕,反握住少年的手,“您放心,如果...如果我不愿意,也不会答应仲爸爸安排的。” 华念萍听到她说的话才放下心,作为母亲总是不愿看着儿子的婚姻幸福是强迫得来的。 “总算...仲坤总算替我为儿子做了件好事。十六年...十六年了,我的儿子终于熬出头了,我们母子终于有了盼头。” 中年妇人美丽容颜沾染风霜,清醒时情绪和常人无异,眼圈湿红,音色愈发哽咽。 “诺诺,仲野他不是私生子,他不是...他爸爸离婚一年多,我才和他爸爸认识,是方锦梅,那个女人,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毁了我,也毁了我儿子...” 十六年前的陈年旧事仍旧历历在目,像一根根尖刺刺激着华念萍的神经,无人知晓这位美丽的中年妇人曾经经历了什么。 事实的真相早已掩埋在豪门阀贵茶余饭后的谈资里,成为上流社会的八卦新闻。 谁会在乎关在精神病院十六年的疯女人和活在黑暗地狱十六年的私生子。 玻璃墙内的中年妇人回忆起往昔种种,头疼欲裂,双眼涣散失神,突然踹开椅子,整个人顷刻间发疯失控,用头咣咣猛撞玻璃墙。 医护人员连忙上去把精神失控的华念萍拉开,七手八脚的架着重度精神分裂的患者从后门直接离开。 玻璃墙另一边,初诺担心华念萍的情况连忙站起来,紧贴玻璃向里面不停张望,看见医护人员和华姨从后门离开,随即又把耳朵贴上去听动静。 一旁稳坐的仲野见母亲犯病早已习以为常,小时候,他还会害怕,如今,更多是无能为力的麻木,毕竟他连拯救自己都是困难重重。 他薄唇紧抿,神情阴郁清冷,大掌牵起正听墙边的姑娘的手离开探望室,大步前往地下停车场。 主驾驶位的少年神色俊漠冷桀若冰川寒流,一言不发,墨眸内仅存的微光再一次被黑暗吞噬殆尽,他静默的坐在座椅上,双手死死握紧方向盘却不发动引擎。 副驾驶的姑娘心思细腻,哪会有儿子亲眼见到母亲发疯不为所动,她理解仲野此时此刻的孤僻沉默,不愿打破他临时筑起的障壁。 倏然,仲野松开紧握方向盘的手,侧身覆上坐在副驾的那具娇柔身躯,长臂化作锁链将她禁锢入怀,墨眸轻阖,微凉薄唇精准贴上少女甜软唇瓣。 清甜味道如同棉花糖弥漫散开,炽热的吻冗长绵密,咫尺之间的呼吸渐渐加重急促,狭小的车厢内正持续升温。 从小到大,他不曾得到过什么,以至于太渴望情感上的温暖和归属。 炙热滚烫的手不安分的将她短袖向上推,如愿以偿找到那一团柔软,他想要的太多了,多年缺失的安全感如同无垠黑洞,填不满埋不完。 “够了,仲野,我真的...喘不上气了。”她好不容易推开他几寸,脸颊鹅颈潮红一片,差点窒息在他怀里。 邪肆不羁的少年扬起唇角,头埋在她香软颈窝,手心仍然肆意掌控着柔软地带,薄唇在她耳边呼着粗气。 过了两分钟,他温柔的拉下她短袖衣摆,上身侧回主驾驶位坐好,熟练的发动引擎打方向盘离开地下停车场。 法拉利飞快行驶在公路上,周围景物快速倒退进入城市繁华中心,既不是去上棠山别墅,也不是回她的小公寓。 “我们去哪?不回家吗?”初诺粉颊红霞还未褪去,羞涩的整理好自己的衣服。 “不回家,找个酒店。”仲野握紧方向盘驶入商业区,话里话外都是隐忍难耐,心火旺盛,额头上已经滴落豆大的汗珠。 她听仲野这么一说心慌乱跳,知道自己是明知故问却还是扭头:“啊?找...找酒店?找酒店干什么?” 仲野眉头紧锁,憋的浑身难受,每一寸骨头都发烫,连说话都咬牙切齿的挺着,“酒店房里都会备两三盒套。” 她愣愣的一时没反应过来,问:“套?什么套?” 他心燥生烟的咬牙解释,“我戴的,你不用吃避孕药的套,懂了?” “不...不行!”她惊呼出声,抱住自己双臂护在胸前慌张摇头。 伴随姑娘的娇嗔惊呼,跑车停在商业中心一座五星级酒店前面,侍者正在外面等待。 仲野也不和她废话啰嗦,先下车绕到副驾驶给她抱出来,车钥匙扔给侍者停车,然后长腿直驱迈入酒店大厅。 他怀里抱着的姑娘羞恼的推搡挣脱,初诺不停的扭动腰肢想离开,“放我下来,你这样很难看...仲野,你不要闹了,放开我。” “别动了!”心乱如麻的野兽睨了怀中的猎物一眼,“不让老子睡你就别乱动了!” *************** 他没动她,确切地说是不舍得动她。 珍馐美馔要细品,他不舍得如狼如虎的玷污属于他们美好的第一次,只能自己去浴室冲凉水澡消火。 浴室哗哗水声冲刷着地砖,大小伙子年轻气盛,也不知站在淋浴喷头底下冲了多少遍多长时间才完全熄火。 仲野的精神状况本来就不太好,火气一旦上来,消退速度也比正常人慢许多。 等他穿上浴袍从浴室里出来,刚才差点被“吞食入腹”的姑娘已经窝在床边睡着了,手里攥着遥控器,墙上的电视播放着偶像剧。 他一向对女生喜欢的偶像剧无感,关掉电视,轻轻抱起她向床中央移动,怕她睡得不舒服,还帮她把短袖里面粉白色无钢圈36D小内衣也脱掉了。 美其名曰是贴心,只有他知道自己是占便宜没够。 给她盖好被子的同时,床头柜的手机铃声响了,是他的手机,屏幕显示着任允非的名字。 仲野拿起手机走到阳台,关好玻璃隔门,坐在遮阳伞底下,确保通话的声音不会打扰她睡觉。 电话接通,还没等他开口,音筒传来的是来自好兄弟“义愤填膺”的痛骂。 “你他妈就是个大傻叉!你敢抢仲氏集团,方锦梅和仲泽肯定变着法给你关到精神病院!” 仲野想象得到任允非在手机屏幕另一边生气跺脚,他背靠躺椅,抬手揉揉眉心,相较之下,他比任允非这个旁观者冷静得多。 “诺诺不能跟私生子过日子。我可以听人指指点点,她不行。”他瞳眸深处满是坚定,所言字句皆是超出年龄的凝重认真。 “放屁!老实儿当你的富二代能死吗?!私生子怎么了?杀人放火抢银行了?” “我...我想...”仲野被兄弟一连串连珠炮反问噎住片刻,顿了顿沉声说:“...我想给她最好的。我有病,本来就委屈她了。” 电话那头的任允非不再多做纠缠,叹了一口气,“唉,算了算了,和你这纯情少男说不清。野哥,其实你家看你不爽的不止方锦梅和仲泽,还记得你上次药被人换了吗?” 听到任允非谈到自己上次被人换药的事儿,他神经绷紧当即坐直腰背,暴躁催促:“别他妈啰嗦!直接说!” “你家那个刘妈,野哥,你家管家有问题。”任允非说话音量压得更低,“昨天晚上放学,你在酒吧喝多了,我送你到姐姐的公寓,我想着反正咱俩家都在上棠山,我就顺道把你落在酒吧的书包送回你家宅子。” 仲野屏气凝神,胸膛剧烈起伏,墨眸宛若虎豹危险眯起,等待任允非接下来的话语。 “你家管家应该是没想到我会去送书包。我到的时候,那个刘妈正在你屋里翻箱倒柜,看见我在,还说是你不喜欢别人进屋翻柜,想趁你不在家好好打扫打扫柜里。” 仲野仔细思索任允非的话,又问:“收拾卫生,怎么了?” 电话另一头的任允非继续为自己昨晚喝断片的兄弟答疑解惑:“是啊,你不在家收拾卫生很正常。问题是当时我去你家已经快凌晨一点了。好,就算管家勤快凌晨大扫除,但刘妈说是趁你不在家才进你的屋翻柜除尘,那如果...打扫到一半你回去了?” 闻言至此,暴戾气愤的少年攥紧拳头,理智回到正轨进行分析:“刘妈知道我晚上不回家,知道我在诺诺公寓里肯定一晚上也不会走。” “公寓?我只猜到刘妈知道你晚上不回家,怎么会知道你在姐姐公寓?”任允非对仲野这个猜测表示疑问。 “诺诺那个公寓...” 他只说了几个字,突然觉得后背寒风阵阵,握拳力量太过狠厉,拳背青筋鼓起,骨节发出清脆声响,一字一句皆迸射出彻骨寒意。 “...那个公寓是刘妈给找的,楼上住的是刘妈的女儿。” 第44章 【一场风暴】 一通电话讲毕, 一场风暴降临。 处在风暴中心的少年却出奇的平静, 面无波澜的脱下浴袍换上自己的衣服裤子, 猜不出他是喜是悲。 临走前他俯身亲吻心上人额头时,墨眸才浮现蕴含深久的温柔。 仲野沉沉凝视着少女面若桃花的美艳面庞, 第一眼见到这张精致绝伦,堪称祸水一般的脸孔,他的心就被蛊惑了。 这么多年, 看到她那么惧怕躲避自己, 他早就不抱什么希望。 所以他感谢她,是她让自己知道梦想成真是什么滋味。 心存爱意和感激的少年轻悄退出酒店房间, 高大宽阔的背影不再是浑然戾气, 更多的是顶天立地的责任。 余生他们还有一辈子,所有障碍和阻拦,都有他来为她肃清。 ************ 回别墅区的路上,仲野拨通了远在澳洲的父亲的电话,刘妈出于什么目的并不明确, 但潜意识的希望不要牵扯到自己父亲。 长时间的潜移默化真的能改变一个人, 一旦一个人存在温情, 即便性格再凶戾暴躁孤僻, 也会重新审视珍惜自己身边的关系。 父亲曾力排众议,顶着董事会的巨大压力给他20%的股权,再到现在支持允许他和诺诺订婚,能给他的一切,都不曾迟到。 跨越大洋的电话接通, 仲野的蓝牙耳机里传出中年男人沧桑疲惫的声音,语气却极为关切的问道:“儿子,怎么了?” 听出父亲口吻透露出的关心,大小伙子不知怎的,只觉得有些别扭,干咳了一声掩饰道:“咳,爸,您什么时候回国?” “下个礼拜。”应该是年纪大了,小儿子鲜少主动给自己打电话,仲爸爸的欣慰激动溢于言表。 可隔着手机屏幕,仲野见不到父亲的高兴,手打方向盘驶向上棠山的方向,目视前方,神情沉重,言简意赅的跟父亲说了昨晚任允非见到的情况,管家刘妈的问题和自己的猜测。 了解事情原委的仲爸爸首先沉默了许久,而后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叹息里夹杂着太多情绪,有遗憾,有悔恨,有抱歉。 “唉,儿子,事到如今爸也不瞒你了,这段时间我频繁的来澳洲出差,是为了两件事,一是仲氏集团有一大笔不明资金流向澳洲,我需要来这边查清楚,不然对集团会有很大的麻烦。二是爸来澳洲做了两份亲子鉴定。” “什...什么?亲子鉴定?”法拉利超跑的仪表盘和少年心中的诧异差不多,忽高忽低,忽上忽下。 “对,亲子鉴定。”仲爸爸沧桑的嗓音顿时哑了许多,音线略微颤抖,“两份报告的结果一份是亲生,一份是非亲生。亲生的是你,非亲生的是...仲泽。” 突然,行驶在十字路口红绿灯的跑车冲出停车线半米,轮胎剧烈摩擦柏油路面,看到红灯的一刹那,他几乎是靠着本能反应踩下刹车,斑马线上的行人见到跑车闯红灯未遂,纷纷避让跑到对面。 震惊,无法言喻的震惊如狂潮席卷他四肢百骸,他有很多话噎在喉咙里,却发现自己失了声,眼前模糊重影,脑子里一遍遍回荡着父亲说的话。 红灯变绿灯,法拉利停在路中央,后面积压了长长的车队,一些被堵着路的车主面对价值不菲的豪华跑车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很多车同时按响了车喇叭,震耳欲聋的鸣笛声惹得两边行道的路人捂耳朵。 终于,众多车主鸣笛起了作用,法拉利缓缓加速向前行驶,驶入车流之中。 车厢内仍然是震惊之后的寂静,宛若海啸褪去后的等待重建的废墟,仲野只是机械的转动方向盘,脑中依旧是嗡嗡鸣响,消化父亲所说的一字一句。 “你母亲当年并不是我和你方阿姨之间的第三者。我和方锦梅当年离婚是因为我也曾怀疑仲泽不是我亲生儿子。” 正红色法拉利右转进入隧道,上棠山富人区的标志性建筑——西洋钟楼露出红砖尖顶,夕阳西照,此刻美景开车的人却无心欣赏。 “可是孩子,你懂,仲氏和方家是商业联姻,在这个圈子,没有感情的夫妻需要的只是一个继承人。而一个丑闻爆出来的代价是股市跌盘和董事会的口诛笔伐,你爸我是商人,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车子安稳驶入盘山车道,单手打方向盘的少年恢复冷静,淡淡道:“这么多年您一直在维护仲家的脸面。” 为了维护脸面,为了稳定局面,才将错就错的让他成为私生子。 “其实在你被换药之前,我就看到那两份鉴定报告,即便知道仲泽不是我亲生的,我仍然选择把总裁给他,把我手上20%的股权给你。” “为什么?”这三个字包含了太多,他还是太过年轻,不懂父亲的考量。 “孩子,爸老了,怀疑这么多年也累了,看到鉴定报告后也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而且当时的你并不适合成为继承人。” 父亲说的确实不错,当时的他病入膏肓,还需要被绑在家里才能安分,才能挨到开董事会,新任总裁上任的日子。 他又问:“即便如此,您当年还是选择和方锦梅复婚。”选择复婚,抛弃他的母亲和当时尚在腹中的他。 这个问题历经多少年都是仲野心中的一道坎,每每去四院看望母亲,看见母亲发疯,谁知道他是怎样一种心情。 电话那头的沧桑中年男人静默了许久,才缓缓回答儿子的话,“...当年我离婚一年之后,才和你母亲相识,然而当时仲氏陷入危机,需要资金援助,方家也不愿意女儿背着离婚的身份,爸只能...唉...” 听见父亲连连叹气,而他却终于呼出一口气,不光是为他,更是为精神病院的母亲。 上棠山五号别墅近在眼前,铁艺大门缓缓拉开,红色法拉利驶向庄园,临停车前他问了父亲最后一个问题:“爸,那刘妈又是为什么?” “仲泽是刘妈的亲生儿子。”吐出所有真相的父亲如释重负,接下去道:“仲泽出生那年,集团事业远拓海外,我在国外待了一年半才回国,这也是当初我怀疑的原因之一。” “您...您全都查清楚了。”接二连三的惊闻虽说一时间令他难以接受,可父亲毫无保留的将最深处的秘密相告,这是完完全全处于对自己的信任。 法拉利停在别墅大门前,看到管家刘妈出来迎接,仲野只匆匆说了一句“爸,我回家了,先挂了”,随即结束通话。 管家刘妈依旧一脸毕恭毕敬的微笑,为二少爷递上毛巾,说:“少爷,您刚回来,擦擦手吧。我马上为您准备饭菜。” 看着刘妈慈祥和蔼的面容,不,应该是仲泽亲妈的面容,他淡漠的瞥开眼,似有防备的说:“不用了,我拿点东西就走。” 一切都是虚伪的面具,一切已经昭然若揭。 *************** 仲野没回来,确切的说,是从那天酒店趁她睡着离开之后,她就没再见过他。 整整两天,他没来一中上学,也没有来找她,不过他每天晚上都会给她打视频电话,告诉她自己在邻市,让她不要担心。 今天是第三天,仲野还是没出现在学校,晚上十点视频电话也没有准时响起。 正复习功课的初诺坐在桌前心神不定,手机这时候还没有响动,仲野只说是他邻市一个兄弟有些麻烦,他过去帮人解决。 解决,解决就要打架,她想着等他回来,就让他退出这条道,好好学习,当一个正常的高中生。 原来想一个人真的很揪心,既担心他出事,又空落落的一个人面对孤独,七上八下的心悬着放不下来,陷入爱情的姑娘越来越知道,什么叫为一个人心疼。 上辈子没机会体验谈恋爱的滋味,这辈子居然十七八岁就要订婚了,未婚夫虽然年纪不大,某些时候行为举止颇为流氓,但好在没什么不良嗜好。 他偏执痴狂的爱了两辈子,如今的她,只想用这辈子好好回给他同等的感情。 心绪不安的初诺搁下手里的水性笔,拿起手机给仲野拨打视频通话,然而视频通话的铃声响了半分钟,屏幕上显示【视频暂时无法接通】 嗯?怎么会呢?怎么会打不通?会不会和人打架受伤进医院了? 初诺越想越严重,心就愈发忐忑,慌忙之下拨打仲野的手机号码,急迫的希望知道他现在所在何处,有没有事情。 少女明艳娇媚的面庞此时此刻满是忧虑不安,焦急的等待着手机接通,她不断的默默祈求,接电话啊,拜托你了,接电话吧。 嘟——嘟——嘟—— 天啊,老天爷啊,保佑他千万不要出什么事。 嘟——嘟——嘟—— 手机里的提示音响了十几秒,那边终于迟来的接通电话。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稍微放心的姑娘轻完唇角,还没来的及说话下一秒笑容就凝固在脸上,耳边响起陌生女人嗲声嗲气的声音。 “喂,您好,找二少爷吗?哦,不好意思,他在洗澡呢。” 咣啷——姑娘纤手中的手机掉在地上,全身从头凉到脚,甚至连血液都停滞不前,无力的连呼吸都觉得不畅。 地上的手机屏幕仍然在闪烁,音筒还不断的,残忍的传出女人问话。 “喂,您好?有事吗?喂?喂?” 第45章 【他玩腻了】 落在地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两秒钟, 对方得不到回应直接挂断, 只留她一个人怔愣的坐在椅子上。 不知名的心跳极快, 刚才听到女人声音的一瞬间,几近窒息的感觉令她大脑登时空白。 初诺纤手轻颤, 扶着桌子弯腰捡起手机,手抚胸口深呼吸两次后平稳心跳,她太相信那个少年坚定不移的爱情, 连怀疑都是短暂的一闪而过。 这应该是仲野的朋友或同学, 他以前在职高念书,总会有几个自己的不认识的女性朋友。 带着对仲野的相信和笃定, 初诺悬着的心沉下去, 总归电话是通的,他没事就好。 手机再一次拨通贴近耳侧,她想着等一会儿还是问问他在哪里吧,礼拜五就期末考试了,还是让他好好回来参加考试比较好。 同样的“嘟嘟”声响在耳边, 这次接电话的速度比上次快, 听筒那边的人没有说话, 初诺以为还是刚才接电话的女生。 大方有礼的姑娘这次率先说话, 礼貌问道:“喂,您好,请问仲野在吗?我是初诺,找他有事。” 没人应答,初诺疑惑地又问了声:“喂?您好?请问在听吗?” 接电话的那人喉结干涩的滚了滚, 迟疑了许久,才低沉沙哑的说了几个字,“是我,诺诺。” 听到想念许久的人说话,她忍不住欣慰高兴,精致漂亮的眉眼轻弯,现下知道他安然无恙的比什么都好。 “你什么时候回来?那边的事还没有处理完吗?别打架别受伤,有什么事和人好好说,我...”初诺话说到这停顿了停顿,皙白美艳的脸不禁晕红,声音渐小,“我很担心,也很...很想你...” 这是她第一次大胆直白的说出自己思念的心情,年少的爱恋总是热烈又纯粹,毫不遮掩。 听到她说想念,手机另一边的少年并没有想象的高兴,反而冷冰陌生的回应:“我最近有事,可能一段时间不回去了。” “你...你怎么了?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吗?”她听出仲野语气的不对劲,他从来不会用这种语调和自己说话。 “诺诺,我...”电话里的少年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他这种状态令她忐忑不安。 初诺刚放下的心又悬到嗓子眼,她知道现在仲野已经不用依靠药物维持精神稳定了,但还是生怕病情复发,他会伤害自己。 她担心他的病情,所以更加惴惴不安,忙问:“怎么了?你说,我听着。” “我...我们...” 他好似什么卡在嗓子里,支支吾吾了半天什么也说不出来,突然电话里传来刚才那个陌生女生的声音,应该是那个女生把仲野的手机接过去了。 “你是初诺吧。”接过手机的女生替他说完没说的话,“二少爷说他不想订婚了,而且他这几天都在我这里,躲你都来不及,你就不要再打电话来了。” 唰—— 那个女生的话突如其来不留一丝余地,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攥着手机的指尖都在颤抖,如同一盆冰水浇上头顶,冰凉寒意渗入骨髓寸寸。 “我要和仲野说话。”初诺不信,外人的话都不能信,“把手机给他,我要他和我说!” 不,不可能的。 这个人一定在信口开河骗自己。 仲野怎么会和自己分手呢? 太可笑了,不会的,肯定不会的。 初诺还是义无反顾的相信这个上辈子曾经为自己死过一次的少年,什么感情都会变,他不会变,毕竟他们之间是那么不容易。 那么不容易的走到今天,走到今天两情相悦,甚至要订婚相伴终老的地步。 “二少爷不想和你说话。”那个女生阻挡她和他之间的交流,“你也不用做什么嫁入豪门的美梦了,他不可能娶你的,你见过哪个有钱的公子哥儿这么早就订婚的?就算你长得和天仙一样,也不能逼着人家订婚吧。” “就算...”紧握手机的姑娘唇色惨白,美眸被泪水润洗过后湿漉漉的,“...就算他,他不想订婚了,我也要他...要他亲口和我说。” 此时此刻,她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无声无息的落泪,泪水湿润了大片面庞,顺着下巴滑到书本上,晕湿了睫毛,晕花了水性笔写出的字。 她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抖的厉害,她气自己不争气,气他就在旁边听着却一句话都不说。 哪怕他只说一句,她也不会被那个女生的话语击得节节败退。 她也听得出来,那个女生的底气和有恃无恐,全是仲野给予的。 “好啊,那你等吧。” 那个女生撂下一句话后直接挂断,匆匆忙忙的结束甚至没给她多说一句的机会。 不知道是从哪上来的一股倔劲儿,她抹抹脸上的泪泽,眼圈红肿生疼,湿漉眸色离还匍匐着水汽,拼命地拨打着仲野的手机号码。 她一遍又一遍的拨通,电话里一遍又一遍的传来移动服务机械冰冷的提示音,[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播...] 执着疯狂从来不只那个少年,她的倔强和韧性从来不差于他。 她只想要仲野亲自和自己说,即便是分手,不订婚了,也不要如此糊里糊涂听另一个外人的转述。 直到第三十七次拨打他的手机。 直到冰冷的提示音变成[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播...] 终于,难以压抑的泪水终于止不住翻涌成海,她蜷在凳子上抱着双膝,手里攥着已经没电的手机,任由自己放声啜泣。 娇柔姑娘从来没那么坚强,汹涌袭来的孤独感如山洪暴发将她掩埋进无尽的黑暗里,心口拉扯着神经,甚至连每一根头发丝都是痛的。 父亲去世,母亲视她如仇人,上辈子不分昼夜的工作拍戏还钱,她累死累活却没叫过一声苦,最后却因为流言蜚语被人逼得自杀。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发觉到,心底深处,她是那么渴望有个人能来呵护自己疼爱自己。 直到重活一世,她终于相信,那个少年会是自己的避风港和顶梁柱。 即便全世界都在污蔑她,那个少年仍然在她背后支撑起整个世界,为她筑起一道隔绝世间污浊的屏障。 可为什么如今,连他都不要自己了。 *************** 仲野切断了所有和她的联系方式。 微信删除,手机是空号,一干二净的从她的生活退出,仿佛从来没有这个人出现过。 期末考试结束后的一个礼拜,正式进入暑假,初诺几乎每天都会坐车去上棠山五号别墅,希望能碰到他。 然而刘妈总是一脸为难的说“对不起,诺诺,二少爷今天也没回来,我们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她也给任允非打过电话,得到的回答也是同样,不清楚他的行踪和去向。 酷暑当头,烈日炎炎,她顶着大太阳的暴晒寻人,中暑晕眩已经是家常便饭,好几次都是被好心的路人扶到一边坐下休息。 更有一次,她去他常去的那家拳击馆,疲惫心累的体力不支晕倒在门口,还是拳击馆的老板把她送去医院挂盐水。 或许是老板可怜如此娇弱的女孩子满世界找人,向她透露了一点线索,只说是前两天有熟人在二少常去的酒吧见过他出现。 娇柔懂事的姑娘向拳击馆老板道了好多声谢,吊完盐水后也顾不得休息,立即给任允非打电话,直奔那家酒吧。 如果仲野回市里,任允非一定会知道。 这一次,她打的电话得到不再是“不清楚,不了解”。 任允非好似早有准备的接她这通电话,直接说:“对,野哥在这儿,你来吧。” *************** 酒吧VIP包厢。 浓厚酒气萦绕在包厢上空使人头脑发沉,辣的人眼睛都疼,然而酒台上却并未摆上一瓶酒。 深红色沙发中央的少年也不知是醒着还是醉着,衬衫松松垮垮,领口解开的几颗扣子放浪不羁。 一如她重生后,在酒吧见到他的第一面。然而此时此刻,她的心情却与那时完全不同。 “听说你在找我?”俊漠冷桀的少年问的漫不经心,仿佛眼前站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他甚至不愿意多正视她一眼,只是淡淡的瞥过去,又把注意力凝结在酒杯上。 见到仲野和以前判若两人的态度,她只觉从头凉到脚,委屈心酸顿时涌上来,喉咙好像拴着铅块坠的生疼。 “你...你要和我...和我分手是吗?”初诺无助的站在地上望向他,眼角湿润,哽咽的问:“是...是因为那个女生...还是因为,订婚的事?” 她想要在他面前撑起最后一丝底气,可濒临破碎的情绪实在不争气,出口的第一个字就破了哭音。 大概是因为她知道,眼前这个少年再不会给自己倚靠的力量,所以连说话都显得气虚势弱。 昏暗的灯光里,仲野仰头靠着沙发,小臂覆上墨眸,不去看她梨花带雨的小脸,削薄的唇轻微翕动,冷淡平静地说:“我腻了。” “你说...说什么?” 她怔然,眼泪使得眼前模糊一片,也不知道自己是听清还是没听清。 “我腻了,把你追到手我就腻了。你管我管的太多,我很不自由。”少年对她的哭泣视若无睹,冷漠淡薄的刺伤人心。 “不...!”被指责的姑娘激动的摇头,啜泣的嗓音颤栗,“我只是...只是想让你好好的...不要去打架...受伤...也有错吗?” 这就是他腻了烦了的理由吗? 她只觉得冤枉,如果指引一个人向善也有错的话,那么圣贤岂不是要向天下人谢罪了。 太荒唐了,他给的理由简直太荒唐了。 “是因为...因为那个女生吗?你们...”初诺不得不去联想别的理由。 可一想到,他可能是为了保护那个女生不背第三者的罪名编造出的荒唐责怪,就更令她难过。 “不是,就是腻了,本少爷玩腻了。”仲野仍将健实手臂覆上眼眸,唇角挑起一抹轻慢的笑,“我还没玩够,为了一棵树放弃一片大森林,不值得。” “可...我...我还喜欢你...不订婚也行...我们慢慢相处...好不好?” 再明艳娇媚的姑娘都会为爱情卑微一次,初诺试图妥协,布满泪痕的脸上已然有些失色憔悴,身子也有些摇晃不稳。 她才刚从医院里挂水出来,找他找的连续两个礼拜寝食难安,夜不能寐,可结果就是他一句“我玩腻了。” 这让她怎么接受!扎根于心底的执着与信任逐渐土崩瓦解,她已经开始摇摇欲坠。 “你走吧,我不想见你。” 少年撇撇嘴角,不耐的嫌弃着姑娘啜泣的哭音,冷酷无情的下逐客令。 “现在听你哭,我真的很烦,以后别来找我了。我们...结束了。” 第46章 【回到原点】 初诺还记得, 那天晚上从酒吧出来, 下了好大的雨。 雨丝飘飘洒洒刮在身上, 老天兜足了水浇上头顶,钻心的凉从衣服浸入皮肤, 自上而下,自里而外,将她整个人淋湿得彻彻底底。 她冒着大雨, 拖着白日刚从医院出来的虚弱, 漫无目的的晃在霓虹中心,浑身冷的发抖, 双手不停的摩挲自己的手臂。 或许是多日积累的脆弱一朝崩溃, 她顿时眼前一黑,失去意识晕倒在人行道。 再次苏醒是在医院的病房里,空气中消毒水味刺鼻难闻。 娇柔的少女撑起身子从病床上坐起,脑袋昏沉难受,往日惊为天人的美艳面庞憔悴惨白, 浑身无力的靠在床头, 深邃明眸微抬, 瞧着挂在杆子上吊水的药瓶, 自嘲的弯起唇角笑了笑。 爱情褪去温度时总让人心灰意冷,仿佛是宿命,重生几辈子也改变不了自己如此悲哀的境地。 走廊里,高跟鞋踩在地砖上的蹬蹬声由远到近,病房门口出现一个面貌在三十岁多岁的女人, 妆容精致干净,一身女式白西装干练又有气场,职场菁英气息扑面而来。 看到来人的一瞬间,病床上的少女瞳孔瞬间放大,唇瓣微张,震惊的瞬间后背僵直,连手指都无法动弹,眼睁睁瞧着来人在自己病床旁的椅子上。 “你好,我叫陶寒,是嘉华传媒艺人策划部的主管。”职场干练的女人很有礼貌的双手递上自己的名片,名片设计的优雅大方,上面还有淡淡的香水味。 迟疑了片刻,初诺屏着呼吸指尖轻颤的接过名片,明眸扫到名片上的名字,一时百感交集,挣脱不过命运的无力感让她忍不住笑意。 陶寒,国内顶尖传媒经纪公司嘉华传媒的艺人主管,也是上辈子负责她演艺生涯的经纪人。 陶寒以为初诺是由于过于惊喜脸上才显出笑意,随即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一个公文夹,公文夹摊开是两张照片和一张嘉华艺人签约管理意向书。 照片是从微博上扒下来的游客照,是她当初在奶茶店打工的惊鸿一瞥。 初诺笑了,一下子忍不住笑出了声,笑的美艳娇媚,眉眼清澈深邃如波如澜,阳光透过玻璃折射成光圈将她完美无瑕的侧颜轮廓柔和,刻成一幅精美画面留在人心。 陶寒一时失了神,自己手下有很多美女流量艺人,然而眼前少女如此温柔惊艳的气质却是万里挑一。 经过多年的职场冷静锻炼,陶寒立即回神,礼貌微笑解释自己前来的意图,“我是从微博看到你的照片,前两天找到你的学校,了解到学生已经放暑假了,本来想去你家找你,可半路上经过酒吧看见你倒在路上,这大概就是缘分吧。” 缘分,听到这两个字的初诺仍然想笑,哪里来的缘分,不过是老天爷跟她过不去罢了。 “你肯定也通过微博媒体知道不少我们公司的事情,在明星艺人包装宣传这方面,我们属于国内顶尖的地位,艺人酬劳分配和工作室这方面,你完全不用担心,我们公司有专业的部门负责管理...” 耳边听陶寒说着上辈子大同小异的话,看着条例明细一模一样的签约书,初诺竟隐约恍惚了,仿若两辈子重叠在一起,模糊了时光。 “...具体的事项你可以仔细看签约书,我可以保证,我们公司开具的签约条件一定是国内最公道专业的,当然你也可以请律师咨询这份签约书的公平性。” 陶寒笃定初诺没有理由拒绝这个机会,带着胸有成竹的把握看着病床上的姑娘,然而姑娘并没有想象的高兴,只是礼貌颔首,将公文夹合上还给陶寒。 “对不起。”初诺回以淡笑,婉拒道:“感谢贵公司的诚意,我快高考了,只想上个普通的大学,做个普通人。” 万众瞩目的代价太过惨烈,她毫不犹豫的拒绝这条回头路。 陶寒愕然,自己亲自出面签约被拒绝还是第一次,神态仍然保持专业化的淡定,“呃...没关系,你这个想法我可以理解,你还需要休息,那我就不打扰了,如果你改变了主意,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职场女性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陶寒惜时如金,利索的将公文夹塞回包里,起身离开病房。 目送陶寒离开的背影,病房里另一张是空床铺,整间房空寂寂的就剩她一个人。 周遭的安静寂寥提醒着她现下形单影只的事实,那个少年的爱护和关心一朝消散抽空,留给她的,只是满目疮痍的伤口。 初诺拿起遥控器,摁开墙上的电视,音量加大,新闻主持人的播报声顿时填满整间病房,却填不满她心中委屈难过的沟壑。 瞟了一眼电视右上角的时间显示,上午十点二十七分,而日期却已经过了一天。 她才意识到自己发烧烧了一天,睡了一天一夜才醒,再翻翻手机看看来电和消息,大半都是来自同学好朋友的关心,问她去哪儿了,问她有没有事。 给同学好朋友回完信息,她的指尖移到一个联系人的人名上,轻向左滑,删除,反正再怎么打也是空号,没必要留着。 微信也是同样,看看自己当初崩溃哭泣的时候发出去的每一条消息,前面都有一个未发送成功的红色叹号。 找到联系人,确认删除的一刹那,几滴泪悄无声息落上屏幕,她刻意忽略心口的酸涩落寞,抹掉眼泪,专心地看电视上的新闻转移注意力。 新闻主持人端坐在屏幕后,播报这几日的新闻要点。 【据悉,仲氏集团董事长上个礼拜四回国,途中于高架路段发生车祸,目前尚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 【此次仲氏高层管理人员涉嫌非法海外洗钱,涉案金额高达百亿美元,中央监察部门将继续跟进,目前涉案嫌疑人原仲氏集团总裁仲泽已潜逃海外,公安机关发布红色通缉令全球追捕。】 【此外,公安机关还在前日夜间控制了仲氏集团董事会最大持股人仲野,有关中央监察部门的审讯结果,本台将持续为您报道...】 新闻播放穿插着公安控制现场的影像,那晚的雨水不断冲刷镜头,为了保护未成年人,少年的脸打上马赛克,从一间模糊名字的酒吧里被公安警官押上警车。 播报声仍然回响在整个病房,吊瓶里的药水还剩一大半,针头在空中随意摇晃。 屋内,已经人去楼空。 *************** 省医大附属医院,ICU重症监护室。 无菌病房像是一个密不透风的玻璃房,仪器管子密密麻麻的摆在病床旁,心电图显示器上的波段证明着病人尚有生命体征。 病房走廊的座椅上,初诺双手合握成拳,十指交叉,指尖狠狠嵌进手背,牙齿将唇瓣咬的血红,纤薄双肩不停颤栗。 她还是抗争不过注定的宿命,这种悲从中来的困苦,无人知晓。 一切回到悲剧的原点,仲氏的悲剧,她的悲剧。 隔着一个座位的公子哥儿心事重重,忽然摇头嗤笑道:“呵,我都告诉野哥不能回来,一回来就肯定被抓,这次也不知道审到什么时候能放出来。” 听到任允非话语里提到那个少年,她松松紧握的手,怔然半晌才缓缓问道:“他...他还好吗?” “好?”任允非摇摇头,抬头望纯白天花板,“把镇定剂当饭吃的人怎么会好?野哥这些日子吃的精神控制药比他这十几年吃的还多。” 怎么会?仲野应该已经不需要药物来控制情绪了。 可初诺保持缄默没说出口,或者说,是不知道以什么身份和资格说出口。 “前天晚上你刚离开,野哥就被押走了。其实他完全可以避开这个风头,毕竟这个案子和他没关系,而且仲伯父现在在医院,董事会那边还得他去应付...” 任允非说到一半停顿,从兜里掏出烟和打火机,再看看医院禁止吸烟的醒目标志,又把烟和打火机塞回兜里。 “......仲泽挪走的钱是个窟窿,即便仲家再有钱,这个窟窿也会影响资金链,野哥只好去筹钱,也幸好仲家在美国有些人脉和资产,堵个窟窿应该不是问题。” 原来这就是仲野突然消失的理由,这么大的变故,他一个字都不曾向她透露,可想而知这个消息他压了多久。 初诺缓缓起身,挪着步子来到玻璃窗前向里望,再一次看着仲爸爸躺在病床上,再一次难忍的悲哀心忧。 身后的任允非目光也注视着病房里面的情况,说道:“不过因为仲泽涉嫌海外挪款,导致仲家大部分资产被中央监管,暂时动不了。所以野哥能筹的钱也有限,只能顶过这一阵儿,稳住董事会那些难缠的老头。” “可又能顶多长时间,仲泽抓不到,资产不解封,野哥自己能筹到的钱总是有数的,持续流通的资金才能救一个企业的命。” 身为家族继承人,他们从小接受和耳濡目染的教育就是如此,任允非简单明了解释仲氏如今境况,一针见血的说出仲氏现在的难处。 任允非知道,仲野肯定也知道,面对资产冻结,资金链出现裂缝,只有不断的注资才能保持稳定。 任允非的目光移到玻璃窗旁边的姑娘身上,“他太怕了,太怕牵扯到你,才狠心和你分手断干净,又听说你整天都在找他,就冒着被抓的风险回来了,可他一旦被抓进去审查,谁去筹钱救仲氏...” 说的口干舌燥,任允非起身离开走廊,准备出去抽根烟,花花公子无法理解仲野这种近乎“自杀”的行为,猜不透也想不懂。 听着任允非离开走廊的脚步声渐远,玻璃窗外的姑娘拿着名片,用手机拨通一串号码,神情里更多的是一种退让妥协。 “您好,陶寒主管,我想通了,我可以签约。” 第47章 【这里好冷】 三个月后。 深秋萧瑟, 街道铺满落红枫叶, 阵阵凉意袭人。 泓南市精神疾病治疗中心——四院大门口停着一辆黑色高级保姆车, 车内后座坐着三个人。 三个人中两双眼睛齐齐看向一个姑娘。 “要不你还是别去了,要是被拍到很难办啊。”经纪人白岩扭过头看着她, 又问道,“剧组就给你放三天假,你不休息, 坐飞机大老远回来, 你不累啊。” 助理周迟迟是个刚毕业实习的大学生,手扶扶脸上的黑色大镜框眼镜, 也看向身边坐着的姑娘, 担心道:“对啊,诺诺,我们回去吧。而且你过几天不仅要拍戏还要参加时装周,又是红眼航班还不如好好休息几天。” 两人目光注视中心的姑娘面无波澜,神色清明透出淡淡愁思, 茶褐色的明眸内灿若繁星, 琼鼻鼻梁高耸, 白皙肌肤透着红润, 精致明艳的面庞与温柔气质合为一体。 那是一张天生属于镜头和女主角的脸,天生就要光彩四射受到万众瞩目。 拍戏片场路透,她仅凭借一个回眸动图就上了热搜第一,逆天颜值持续霸占热搜榜,评论空前和谐统一的赞叹着惊人美貌, 微博粉丝几天就暴涨千万。 连同她正在拍的古装IP网剧,也因为她的热度受到空前关注,本来只是给她出道拍的第一部 小成本制作,却一跃成为年度期待古装剧榜TOP1。 十天前,第一部 古装剧杀青后,她直接收拾行李无缝进组拍贺岁电影,连轴转的拍戏工作才换得这三天假期飞回泓南市。 “没关系,下午我还要回学校一趟,正好和老师咨询一下考戏剧学院的事。”她抿唇弯起一个浅笑,拉开保姆车的车门走下去,又回过头说一句,“你们回酒店等我就好。” 看到周迟迟和白岩点头后,她给了两个人一个放心的眼神,随即拉上保姆车的车门。 车外秋风瑟凉,她搓了搓手走进医院大厅,正好在电梯口碰见那位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儿。 “大明星,好久不见了啊。” 公子哥儿冲她招招手,从前的痞气已然消退了不少,顺手摁了电梯按键,和她一起等待电梯。 “嗯,好久不见。”她回以浅笑颔首,电梯门打开,两个人一起进入电梯。 电梯按了五楼,她本想问些什么,但却如鲠在喉的出不了声音,这三个月发生了太多天翻地覆的事情,一时也不知从何问起。 一旁的公子哥儿率先开口解了她的心事,“仲泽还在逃。这海外潜逃一年两年三年,甚至十年的都有,想急也急不得。仲伯父的情况好多了,虽然还没醒,但在医院里有护工照看,你不用太担心。” 这是两件,还有最后一件,她屏息凝神等待任允非开口。 “野哥他...”任允非没细说,或者是不忍心细说,同时电梯门开了,又道:“五楼到了,他就在探望室,你去看看他吧,我在外面等你。” 她见到任允非的难过,也没有追问为什么不和自己一起去,毕竟他们两个的关系那么铁,看到好兄弟在精神病院受折磨,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更令人难受。 她点点头,朝着探望室走去,记得上一次来还是和那个少年来看望他的母亲,这一次居然是来看他,想来怎不令人唏嘘。 那个少年还是生病了。 他病的很严重很突然,听说审查结束之后回家第一天就生病了,是任允非连夜把他送到四院来诊治。 脚步离探望室越近,姑娘心中升起的歉疚挥之不去,她该早点抽出时间来看他的。 三个月前因他而起的伤心和难过,与他如今在精神病院饱受病情吞噬相比,好像也不算什么。 抛开以前种种过往,退回最初,她和他还是姐弟,仲爸爸仍然是她最慈爱的养父,这层关系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纽带,任谁也割不断。 推开探望室的门,还是那个熟悉的玻璃墙横在中间。 玻璃墙里面的高大少年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孤僻冷漠的坐在椅子上,看到她来,墨色冰冷的眸子里才出现些属于人类的情绪。 看得出来,他似乎是认得她的,所以冷漠凶戾的神情才稍稍解冻融化,见到她落座在玻璃墙的对面,他的眉心更是紧皱成一个“川”字,辛苦努力的回想有关她的一切。 “你是谁?我好像...”堕入深渊的少年病情如灾,他硬想脑子会痛,接着说道:“...我认识你,但我不知道你的名字,对不起。” 莫名的,在大脑皮层潜意识驱使下,他对待她的态度温和太多,像是有谁在心里告诉他,在这个姑娘面前要收起自己冷漠孤寂的黑暗面。 这是本能,深植在心的本能。 虽然早知道他生病了,可当面见到他陌生的问自己是谁的时候依然叫她震撼的无以复加,干涩肿痛顿时蔓延整个喉腔。 “我叫初诺,是你的姐姐。”她的眼眶红胀,鼻头发酸,却仍然温柔的对他撑起一抹笑。 “姐姐?”少年俊逸五官越发皱紧,茫然的自言自语,“我的姐姐...姐姐...我记得,好像有一个姐姐...” 单是看着她,他都觉得心头一阵急促跃动,可这股温暖欣喜的感觉于他而言又太过陌生。 初诺没告诉他,他们曾经差点订婚,差点走入相濡以沫的那一步。 如今对他们而言,姐弟是最安全的关系。 忽地,人格转换障碍的少年用双臂抱紧自己,左右环顾之后,上身前倾凑向玻璃窗,薄唇轻翕,可怜的说:“姐姐,这里好冷,真的好冷,你带我走吧,好不好?” 她抽两下鼻子,硬生生逼退眼泪,艰难的咽下喉里的硬块,柔声劝说:“弟弟病了,要在这里好好治病,治好病姐姐就带你出去。” “冷,姐姐,这里真的冷。”他弯下脖颈,手臂将自己抱得更紧,瑟瑟发抖,“这里每天都有人拿针扎我,好可怕,姐姐,冷,我好冷,我想出去。” 少年把脚踩在椅子上,膝盖弯曲,双臂环抱膝盖,高大身躯颤栗发抖不停,黑暗沉寂的眸子里满是怔惶。 暴戾威猛的豹子见到她化作可怜的猫,将自己的脆弱彻彻底底展现在这个自称姐姐的姑娘眼前。 初诺只能忍下苦涩浅笑着安慰他,“不疼,扎针病就好了。冷就多穿一点,姐姐明天多给你拿一些厚衣服来,现在天凉了,晚上多盖一点。” 他连忙贴近玻璃乞求的望向她,慌张问道:“姐姐你要走吗?你别走,弟弟听话,听姐姐的话,你别走,别走...” 是心底异样的感觉刺激着他,他本能拒绝她的离开,恨不得撞开眼前的玻璃墙拉住她。 对!只要拉住姐姐她就不会走了! 少年突然反常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右手握成拳头用力砸向玻璃,眸中闪过癫狂的狠色,完全不顾拳背的疼痛红肿,一拳一拳砸的玻璃墙直晃。 咣咣咣!咣咣咣! 巨大的声响传到外面,惊的医护人员直接冲进来,好几个男医生和护士才勉强按住这头发疯的豹子。 少年拳背上的鲜血殷红了医生护士的白大褂,一双执魔的黑眸紧紧跟随玻璃墙外的姑娘。 “快!镇定剂!快!” 医生大喊一声,旁边的小护士赶紧拿出一支针管,摘下针帽,向上推药水的手不停发抖。 看到尖细针头不断喷出药水,她越发慌乱不安,从仲野的眼里,她竟然看到一闪而逝的绝望,如同猛兽死前的呜咽。 姐姐,这里每天都有人拿针扎我,好可怕。 “不!不要!” 初诺向玻璃墙内大喊一声,水眸扫了一眼周围,玻璃墙自南向北横亘在中间,她只能冲出探望室前门,闯入后门——玻璃墙里面。 医生护士看见她闯进来,也不敢轻举妄动,小护士手一哆嗦针管掉在地上。 本来狂躁凶戾的少年也渐渐安稳下来,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垂下头,等待家长的教训。 “医生,我可以带他走吗?”初诺一把将他拉到身后,转过身面对医生护士。 她还是心软,仲野并不是无药可医,不依靠镇定剂他也可以冷静。 听到姐姐要带自己离开,高大少年更是乖乖听话待在她身后,温顺的模样和刚才截然两人,拳背流血也不知痛,目光从未一刻离开过她的身上, 医生见这状况欲言又止,叹了口气道:“唉,你先带他来我办公室一趟,我们再说。” *************** 主治医生办公室 病人此刻正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他怕姐姐丢下自己离开,只好安分的守在门外。 办公室内,医生的表情并不好看,递给她一份仲野的精神疾病检查报告。 “这是我院对患者的详细检查。而且据我们了解,病人在之前的一段时间里突然加大镇定剂和氟西汀的用量。” 她知道,那段时间的变故对仲野的精神肯定会有影响,任允非曾说他每天把镇定药当饭吃,才勉强撑到中央审查结束。 医生语重心长的向她说病情的严重性,“精神类药物副作用极大,而且药物都具有依赖性,因为病人之前大量服用,现在我们只能加大针剂用量才能稳定病人的情绪。” 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吗? 她眉头深锁,贝齿紧咬下唇,病例报告的纸张被捏皱,上面的每一个字都让人心中为之一颤。 医生又说:“其实我也希望患者可以通过自愈缓解病情,心理医生的干预也比吃药打针强得多,而且从刚才他见你的反应来看,你比镇定剂有效得多。” 听到医生这么说,她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总不能看着仲野年纪轻轻葬送在精神病院里,仲爸爸不在,她有义务照顾这个弟弟。 她清楚他们之间已经结束了,总不能要求她对他有原因的“玩腻了”“你好烦”感激涕零。 百感交集,许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那...我可以带他走吗?我保证会看着他,绝对不会让他做危害别人的事。” 医生犹豫再三后,慎重决定道:“我们医院需要向公安局报备这个病人的情况,同时还需要心理医生每周定期做心理治疗,时刻反馈病人的病情发展。希望你能积极配合。” 她回望了一眼办公室门口,目光似乎能穿透门板看到椅子上的他,而后缓缓转回头,对医生颔首,应了两个简单音节。 “嗯,好。” 第48章 【尾章】以爱之名 下午办妥出院手续后, 初诺请任允非开车送他们去上棠山的五号别墅。 再一次透过后视镜看到后座上的两个人, 任允非收回目光, 宛若什么哽在喉里,咽不进, 吐不出。 突然,车后座的姑娘开口,“医生说, 他还有治愈的希望, 你不用太担心。”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任允非瞥了一眼后视镜里的美艳脸孔,再将目光移回前方, 又问:“仲家现在还没到山穷水尽, 现在暂时管理董事会的是野哥的小姑。” “他的小姑?”初诺也是第一次听说仲野还有这个亲戚。 “仲瑟琪,一个金融管理方面的天才。听说从小就被带到国外,这次野哥为了堵窟窿,这位小姑可是出了不少力。” 听到这个消息,初诺心中跃起一丝欣慰, 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 沉默无言的少年目光一直投在她身上, 晦暗低怯的拉着她手臂, 她甚至能感受他指尖的颤动, 过往的凶戾暴怒却成为如今的小心翼翼。 她任由仲野拉着手臂,扭头望向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这是进入上棠山别墅区的必经之路,美眸掠过熟悉的每一处,处处都刺痛眼底。 任允非的跑车停在五号别墅的庄园外, 院内无人打理的绿植杂草丛生,铁艺大门上还有半张残留的封条,门缝半掩,不远处还停着一辆黑色劳斯莱斯。 那辆劳斯莱斯她也熟悉,是仲爸爸的出行用车。 任允非瞄了一眼劳斯莱斯的车牌,冲她说道:“没事,你去吧,那是野哥他小姑。” 初诺刚准备推开车门,手臂却被一双手更用力的拉紧,她略微惊诧的回过头,正好对上少年阴鸷悲暗的眸子。 “姐姐,别...别走,我害怕,别扔下我。”他不清醒的念着,薄唇发白,说出自己卑微的请求,“好不好?别扔下我,我听话,你别走。” 瞧他如今病态的模样,她倏然鼻尖一酸,温润柔荑轻抚少年细碎的黑发,柔声道:“姐姐去给你拿几件衣服,马上就回来,你乖乖的待一会儿好吗?” 少年神智迟钝,努力地理解姐姐的话,英挺眉宇皱了皱又缓缓舒展,修长手指渐渐松开她的袖子,他还是听得懂她说什么。 乖。 这个字眼如同针扎神经,刺激着他心房寸寸脉络。 似是有什么正在他心底渐渐苏醒,不少记忆碎片涌进脑海,拼凑成一个个破残的曾经。 ********** 别墅内。 眼中所及的豪华家具都被一层白布罩着,清冷空气贯入室内,掀起尘埃漫天。 客厅里,三十岁的女人气质孤冷清傲,短发干净利索,身着的女式手工西服款式大方,领口的中世纪古典胸针出于苏富比拍卖行,价值连城。 他们都有着仲家人同等的傲气,盛气凌人,叫人难以靠近。 “你看,这幅画上面沾满了灰。” 仲瑟琪伸出手指轻抹巨幅油画上的浮灰,然后用丝帕优雅的拭去灰尘,再转回身看向走入客厅的美艳姑娘。 短发女人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姑娘,口吻淡漠,“孩子,仲家上上下下都没什么好人,你大可不必走这淌浑水。” 姑娘先是惊诧,而后莞尔淡笑应道:“即便是浑水您也来救仲家了,不是吗?” “你和我不同,我没有选择。” 仲瑟琪掀起沙发上的白布,低低嗤笑一声后拿出一根细烟,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眯起眼眸,红唇吐出一口烟圈。 “仲野找到我的时候,我出了个狠招,让他和你断干净,这样才可以让你离这浑水远一点儿。”仲瑟琪抬起下巴看着她,又无可奈何地笑道:“可我这侄子舍不得,成天都在折磨他自己,吃的药也越来越多。” 姑娘的神情稍显怔惶,十指交叉在身前,深吸一口气,大概是烟味辣进了眼睛,茶眸前一片雾蒙蒙的。 “那个电话是我找人接的,如果不找一个女人接电话,你是不会罢休的。” 仲瑟琪往茶几里的烟灰缸里掸了掸烟头,挑起红唇轻哼摇头,“呵,这个孩子,仲家快倒了都没吭一声,和你分手的那天却哭的像个傻子。我就说仲家的人都有病,没有一个值得同情。” “那您...?”初诺听着仲瑟琪口口声声说着仲家,仿若一个置身事外的外人。 “我?”仲瑟琪指缝夹着吸烟,指指自己,又指指富丽堂皇的客厅道:“你看看,看看这个家,这是我十岁出国之后第一次回到仲家。私生子不配住在这个家,我是,我这个侄子也是。所以这次我帮的是仲野,而不是仲家。” 豪门之间的恩怨纠葛如同深千尺的潭水,初诺攥紧了手,后颈萦绕的凉意久久挥散不去。 短发女人手里的烟头熄灭在烟灰缸里,那举手投足的潇洒是她从未在仲爸爸身上见过的神态。 “方锦梅呢?自己儿子潜逃出国,做母亲的怎么会一点风声都没有?” “被方家接回去了,因为我哥出车祸成为植物人,方家一看势头不好想起诉离婚,目的就是为了分一笔仲家的财产。” 初诺并不惊讶方锦梅的离去,这对母子的恶毒无情她上辈子已经领教过了,只是愤慨,什么时候坏人可以有恶报。 仲瑟琪从手边的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搁在茶几上,随后双手插进西装裤兜,起身走向别墅大门,迈出门的那一刻,停住脚步道:“那个...我侄子就拜托你了。” 仲家的人都学不会低头求人,从上到下都是一个脾性。 客厅里只留初诺一个人,静的几乎可以听到自己呼吸的声音,她弯腰拿起茶几上的笔记本,这个笔记本她认得,是仲野曾经写过的日记。 她越翻到后面,心脏不自觉的加快跳动,苍劲有力的笔锋跃然纸上,没有日期和天气,每一页只是寥寥几句话。 「今天我吃了很多药。 没有用。 我还是想她,想得发疯。」 「我必须分手! 不能让她掺和进来! 绝对不能!」 「她哭了。 我该死! 我该死!」 紧接着映入眼中的字眼令她震撼,密密麻麻的满满几页“我该死”,笔迹凌乱潦草,那是少年天塌地陷之前的哀嚎,用力之狠以至笔尖几次划破纸张。 那时的仲野有多崩溃,才会写满几页的“我该死”。 才会开始,诅咒他自己。 ********** 简单收拾几件衣服塞进行李箱,初诺在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办。 带着仲野跑片场不太现实,万一被公司领导知道肯定又是一番“勒令禁止”。 因为仲家出事开始她还向公司借钱垫了仲爸爸的天价医药费,所以她现在拍戏所挣酬劳都是公司的,她也不过是打工还债。 算了,她深叹一口气,先别想那么多了。 初诺合上行李箱的锁扣,拉着拉杆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顶楼有谁在说话,伴随着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没有!”男人暴怒焦躁的声音传到楼下,“你在骗我!仲家根本没有那两张亲子鉴定!” 急慌慌的男人边打电话边匆匆下楼,穿着一身别墅区保安的衣服,大檐帽压得很低,却和二楼楼梯拐角的姑娘撞了正着。 初诺闻声抬头,那个角度正好看清男人的脸——仲泽。 顿时,周遭一时寂静无声,瞳孔因震惊而稍加晃动,腿脚发软,心跳加快,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现在该怎么办? 报警!对,她要报警! 人在震惊之下会不自觉的发抖,惊恐之余,她恢复冷静,手指轻颤从包里摸出手机,要给110打电话。 仲泽看到她拿出手机,当即疯了一般冲下楼梯,欲伸手抢夺。 初诺也死死攥着手机不撒手,任由男人掐红自己手背,她紧紧咬着嘴唇,唇瓣泛出血色,只告诉自己一定不能松手,一定要给仲爸爸一个交代。 她要把毁了仲家的犯人送进监狱! 这辈子,上辈子。 一起送进去! 楼梯口,一个姑娘和一个力量比自己大很多的男人撕扯在一起,四只手同时用力握紧手机,男人用力掰开姑娘的手指,皙白手背上尽是指甲抠进去的痕迹。 仲泽急红了眼,推搡的同时将她步步逼向楼梯口的边缘,伸开腿猛地踹向她膝盖骨,她腿部吃痛,脚步一滑向后仰过去,肋骨磕在台阶边缘,身子滚下楼梯,冲着一楼重重跌下去。 “诺诺!” 突然,耳边传来一声怒吼,娇弱身躯跌下三四阶后被稳稳接住,她整个人撞进宽阔的胸膛,熟悉清冽的气味渗入鼻尖。 “仲泽!你他妈疯了!我的女人你也敢打!” 刚恢复神智记忆的仲野顾不了那么多,她被仲泽踹下楼梯的那一幕差点要了他的命,他连忙将怀里的姑娘打横抱起,同时门外的警笛呼啸而来。 “去死吧!” 仲泽举起□□,冰冷黑暗的枪口对准仲野怀里姑娘的头——她的头正靠在他胸口心脏的位置。 食指扣动扳机,砰! 那一刻,少年毫不犹豫抱着姑娘转身,以血肉之躯挡住枪口。 下一秒子弹射进他英挺后背,撕裂肌肉贯入胸膛。 直到鲜血浸透白衬衫,他仍然将她牢牢护在怀里,面色惨白,手掌捂上她的眼睛,薄唇翕动。 “诺诺,别怕。有血,不要看。” ************** 半个月后 【各位观众朋友大家晚上好,欢迎大家收看晚间新闻。】 【半月前,本市公安局已将潜逃在海外的犯罪嫌疑人仲泽抓获归案。】 【犯罪嫌疑人海外挪用巨款,还涉嫌一起车祸及一起故意伤人罪,数罪并罚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夜深,医院单人VIP病房。 墙上电视播放着晚间新闻,床头柜上是新鲜切好的水果,看新闻的是一对父子,父亲坐着轮椅,儿子右肩膀裹着厚纱布坐在病床上。 他们并不是等新闻,而是等晚上八点半的一档国民综艺节目。 “订婚的事宜爸会再找诺诺谈谈。”轮椅上的父亲沉声开口,因为车祸成植物人躺了几个月,腿脚也有些不灵便。 少年慵懒地倚着床头,黑眸黯淡,想起前几天自己送戒指被她婉拒的情形,心尖就一阵抽痛。 他不怕再追她一次,只是怕自己在医院这段期间,她被娱乐圈的小鲜肉拐跑了。 “爸也会找娱乐圈里的朋友打好招呼,你安心养你的伤,别担心诺诺了,仲家的儿媳妇跑不了。” 父亲给儿子吃了一颗定心丸,并且给儿子递上一个剥好皮的橘子。 儿子用左手接过橘子,像是和自己生闷气较劲,恶狠狠吃橘子的模样惹得父亲止不住叹气摇头。 父子俩在经历过死里逃生之后,在医院里的相处甚至比在家十六年的关系还要好上许多。 那些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隔膜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父子之间的互相体谅。 “您还回去工作吗?”仲野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和父亲闲聊,“小姑能力很强,留下来可以帮您做很多事。” 仲泽进了监狱,父亲在集团缺少左右手,他也还是一个高中生,即便继承企业进公司历练也需要时间。 “当然。”仲坤点头赞同儿子的提议,“如果你小姑愿意留在仲氏的话,她绝对会比你爸我做得好。” “你们父子俩又在背后说我什么?” 看到病房门口的短发女人手里拎着保温桶走进来,父子俩面面相觑,一时沉默无声。 仲瑟琪将保温桶里的鸡汤分成两碗递给父子俩,而后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资料,页头赫然五个大字【离婚协议书】。 “我会找最好的离婚律师打这场官司,保证方锦梅一分钱也拿不到。”仲瑟琪将离婚资料递给仲坤,又补充道:“自然也不会让方家在这个圈子里好过。” 仲野并未给予父亲任何建议,他这个人没什么同情心,也不必假惺惺的悲天悯人。 让方家从上流社会滚蛋,是他们仲家一致的默契,他们是一家人,脾气秉性都相似,对待外人一贯冷淡凉薄,有仇便十倍百倍千倍的报复回去。 仲坤粗览过一遍离婚协议,递回协议的同时向仲瑟琪问起另一件事。 “诺诺欠嘉华传媒的钱还清了吗?” “早还清了。”仲瑟琪语气里还颇为无奈,“这孩子说她已经签了进组协议就得负责到底,不能让剧组没女演员开天窗。” 少年听到小姑说这句话更焦躁憋气,对着碗里的鸡汤顿时失了胃口,他的订婚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提上议程。 电视广告结束,节目已经开始,本次的明星嘉宾众多,站位一字排开。 画面中央的姑娘极为出挑,她出场后自然成为中心,如同众星捧月,被主持人第一个递上话筒。 十七岁的姑娘身姿窈窕纤细,落落大方的走上前,先九十度鞠躬,音色清甜的介绍自己。 “大家好,我叫初诺,在《夏日暖歌》里饰演颜语晨,谢谢大家支持。” 屏幕外的三个人一起观看综艺节目,这个姑娘也是他们仲家的人,温柔笑靥足以暖入人心,足以柔和仲家遗传的所有孤傲冷情。 毕竟,那个曾经活在地狱的少年,如今眉眼间尽是如沐春风的笑意。 【大结局完】 第49章 【番外】反黑站站长 又是一年盛夏, 知了蝉叫, 高考结束。 上流圈子富二代公子哥们基本都会被父母送出国, 高考也是一个走形式和过场。 然而仲家的二少爷是个例外,自从挨了一枪后对学习特别上头, 在一中一直从倒数到名列前茅。 那时候网上流行一句话“不努力就要回家继承亿万家产”,任允非总觉得这句话形容仲野特别贴切。 仲野报的大学属于TOP级,分数要求很高, 但又因为离戏剧学院很近, 他也成为了公子哥们中唯一一个担心高考分数的富二代。 不过,诱人的条件可以激发人的潜能, 在录取通知书下来的第二天, 位于豪门顶流的仲家举办了一场隆重的订婚仪式。 听说女方是当红国民女神,从小养在仲家,进入娱乐圈后也被仲家保护的很好。 仲家也很理解演员这份工作,并没有要求她订婚之后息影,完全尊重她的意愿, 让她好好完成学业。 仲董事长还和二少爷即将去的大学打好招呼, 叮嘱校长让他四年好好在学校里住宿舍, 少动出去同居的歪歪心思。 自然此举得到了二少爷的强烈反对, 然而仲家并不是一个民主的家庭,父亲和小姑的合理镇压让他无力反抗。 人在憋着一股闷气的时候会做出很多令人难以置信的举动。 上大学后闲下来的二少爷开了个新的微博账号,微博名叫【为诺诺打天下反黑站】,反黑打卡举报一条龙,粉丝活跃, 每天分享诺诺女神的生图。 突然,粉丝们发现,自从有了这个超级反黑站之后,黑词条被净化了,黑热搜也不会上榜了。 可恐怖的事情还不仅仅与此。 直到有一天粉丝发现剧中CP热搜也上不去榜,并且很多磕剧中CP的微博也成为了反黑站举报的常客,粉丝们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纷纷给反黑站留言,留言如下: 卡布奇诺拌果冻:反黑站皮下是谁啊?怎么连剧中CP的热度都压,诺诺需要宣传呀。 唯爱诺诺仙女:请反黑站不要挂宣传CP的微博!这是宣发微博! 初次见你诺倾心:反黑站皮下不会真的想象自己是诺诺老公了吧,诺诺已经订婚了!你没机会! 反黑站的疯狂作法让粉丝纷纷跑到仲氏集团的官博底下去留言,前三位高赞留言如下: 茶茶奶油不加糖:求仲氏集团重视自家儿媳!求嘉华传媒重视自己艺人!求工作室出来声明解释!反黑站不顾劝阻花钱打压热搜,能不能出来解决粉丝的合理诉求? 零度甜糯米吖:哭唧唧,二少爷你在哪里啊?你老婆的星途要被阻了,你快出来看看啊~~哭~ 陪诺宝走花路啊:二少有钱请找一找打压自己媳妇的人是谁,诺诺现在还是戏剧学院的学生,请不要任由恶人肆意伤害诺诺。 在仲氏集团的官博下屠过一遍后,粉丝又在嘉华传媒的官博和初诺个人工作室的微博屠版求解释和维权,纷纷要求彻查反黑站皮下,换人接管反黑。 终于,经过经纪公司和剧方电话轮番轰炸后,有位素来温柔的姑娘爆发了。 ———————— “你很闲吗?请你停止这种愚蠢的行为,立刻!马上!” 听未婚妻在电话里嗔怪,仲野竟然有一种异样的舒服,然后向她“合理”提出诉求,醋味直接穿过屏幕弥漫过去。 “我不喜欢你和那大傻个上热搜,看着闹心。” 她仍然极力用耐心和他解释:“那是剧方宣传,是剧里的,假的。” 反黑站站长的态度在这种问题上特别强硬,“我不喜欢!” “你说过你要尊重我的职业,你忘了吗?”她生气的反问,“你这么做,剧方的前期宣传花的资金都会打水漂。” 他不理解她居然会发这么大脾气,“不就是钱,我赔给你。” “三个月剧组几百号人的辛苦打水漂,你怎么赔,赔的起吗?”她的语气颇为激动,停顿了两三秒后,叹口气说:“算了,你先...冷静冷静吧。” 随后电话被挂断。 冷静冷静?冷静个鬼。 他在宿舍里坐着,握着手机开始发慌,立即起身穿好衣服,准备出去。 四人寝里的其他三个人看着仲野在穿衣服,纷纷望过去,再看看外面大黑天还下着大雪。 “老三,你要去哪?外面还下雪呢。”老大闫晨叫着仲野的排名,他们四人寝,按生日排,仲野是老三。 老二张熙凡放下耳机说:“对啊,你对象不就在隔壁戏剧学院。吵架也不至于大半夜去吧。” “是啊,三哥,这晚上都十点钟了,宿舍关门你怎么出去啊?”老四季南年龄最小,替仲野看了一眼手表。 “从一楼翻窗户。”他穿好黑色羽绒服,冲出宿舍门还不忘说一句,“晚上不一定回来,早上帮我应付一下查床。” 宿舍里的其他三个人感慨眼前这个大帅比为情受苦受难,冰天雪地翻窗户求原谅,还真是感天动地。 —————— 因为工作的关系,嘉华传媒在戏剧学院旁边给初诺租了房子。 一般跑宣传和活动的时候,晚上都会回到租的房子,到了考试前两周才会回到宿舍。 深夜。 鹅毛大雪,呵气成冰。 路灯下有一道英姿挺拔的身影,大雪落在羽绒服上,静默的等待着单元门的开启。 作为仲家的重点管控对象,他没有单元门的密码,也没有公寓的钥匙。 街道上空无一人,单元门开启的声音清晰入耳,走出一个纤细娇柔的身影,她刚关好单元门,就被飞奔过来的男人抱了个满怀。 姑娘的声音咕哝侬的,小巧鼻头泛红,粉拳捶了一下他后背。 “你来干嘛?不赔钱啦,什么反黑站站长,我看你就是黑粉头子。” “我错了,我蠢,你别生气好不好?”他用将她揉进骨血的力气抱紧怀里的姑娘,声线嘶哑,“我不做了,你别让我冷静,我害怕,真的害怕。” 他没什么安全感,占有欲又严重,也知道自己这样的人不正常。 听到他说怕,初诺轻轻拍他的背,她能感受到他的恐慌,这个人,连枪口对准都不怕,居然会怕她说一句“冷静冷静”。 “好了好了,我请你吃烤地瓜好不好?”她挽着他的手臂,两个人并肩走在雪地上。 “又吃烤地瓜?”他考虑自己要不要毕业之后开一个烤地瓜连锁店,同时把自己的围脖绕在姑娘的脖颈上。 “对啊,你不觉得烤地瓜很甜吗?”她拉着他的手,眉眼弯弯扭头看他。 “有东西比烤地瓜更甜。” “什么东...?” 他揽过她的腰肢,覆上薄唇,一记深吻,暖黄色的灯光流淌倾泻,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好长。 你更甜,比世上任何东西都甜入我心。